说实话, 吴有发在看到两个人凑一起的时候,脑海里泡过的小剧场那是相当丰富, 简直能上演一个八十集的连续剧。
他默念着他当教师的初衷对待学生,要温柔,要合理,要听听学生的解释。
虽然但是。
那可是早恋啊
多少好学生的堕落之路。
言璟这种先不说, 鹿听晚作为六中无比荣耀的活招牌,江城各大高校眼巴巴看着的精英学生,怎么能沦陷于早恋。
谈恋爱难道会有读书快乐吗
没有
吴有发深呼吸,再看看鹿听晚现在表情,小姑娘明显是被吓到了。
那为什么会被吓到呢。
吴有发觉得这事儿,就是老陈时时念叨着的那句“这群学生, 真是要把我逼成秃头了。”
当时他还乐呵乐呵地摸了一把自己铮亮的光头, 话里还有些自豪,“你看我, 我就没有这个烦恼。”
事实证明。
他是不会秃头, 他就是快把气得把天灵盖打通了而已。
吴主任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完美头型, 表情很复杂,痛心疾首里又带着威逼利诱的意思。
“你们俩, 好好说”
鹿听晚“”
说她能说什么。
难道说一句, 他刚才只是给她擦了个嘴唇吗
这说出来也很奇怪吧
鹿听晚闭了闭眼眸。
反正事情也已经坏成这样了, 她彻底自暴自弃。
她抬手碰了一下言璟, “你说。”
言璟的bkg气质也不是白说的, 镇定自若, 丝毫没有点紧张的意思,“没干嘛。”
“来找她问道题。”
吴有发“问道题你俩需要靠那么近啊”
“啊。”言璟懒洋洋地垂眸,像是ai生硬的电子音,连个起伏都没有,“我近视。”
“”
吴有发明显没信,质疑道“真的”
鹿听晚见总算是有个正经理由了,也很是冷静,“对,真的。他近视太严重了,一米之外,人畜不分。”
“”
言璟听笑了,一米之外。
他这不是近视,他这是瞎了吧。
言璟同学不太满意的啧了一声。
鹿听晚假装没感受到这波暗示。
吴有发转过去问言璟“真的”
言璟漫不经心的,嚣张倍显地反问,“不然您以为,我们在干嘛”
“”我以为你们在早恋。
吴有发噎住,“没干嘛。”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吴有发仿佛化身成了第二个老陈,不带重样地跟鹿听晚科普了很多因为早恋走上社会的反面例子。
对,只是跟鹿听晚科普。
吴有发仿佛已经里认定了,跟言璟这人没有什么好沟通科普的。
连着十几分钟的喋喋不休,鹿听晚感觉自己快想不起来下场考试科目是什么了。
忍无可忍。
她打断吴有发“主任,您不需要去监考的吗我考试也要开始了,我真的不早恋,我们只有纯粹的同学革命友谊。”
“我和他,”鹿听晚解释,“一清二白的,跟白纸似的。”
言璟玩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懒散地掀开眼皮,字音加重,意味完全不同,暧昧不明地看着她说,“啊,是挺清白的。”
“”这又是在骚什么。
鹿听晚无语,瞪了他一眼。
吴有发静静地观察了一会鹿听晚的表情,不像在说假话。
“这很好继续保持”
吴有发皱眉看着那边跟个大爷似的,还在玩手机的言璟,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言璟,你过来跟我去个年段室。”
“主任,要考试了,他去年段室做什么”鹿听晚问。
吴有发没打算告诉她,神神秘秘的, “聊点人生大事。”
六中大考都是统一安排在周四跟周五,考完后不会布置作业,可以拥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鹿听晚按照惯例,在所有考试结束后,会被老陈留下来询问考题的相关内容。
大概就是从鹿听晚的角度来看,这次卷子对学生的薄弱项分析。
鹿听晚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点总结的事情搞定了。
她刚一抬头,就对上老陈欲言又止的探究目光,“老师,您问什么就问吧。”
“听晚啊。”老陈试探地开口问,“你和言璟应该没有”
“”
就短短的一个下午,这个问题从考试完到现在,鹿听晚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老师过来问过了。
鹿听晚“老师,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不过我还是得问下啊,你觉得言璟需不需要换个同桌啊”
鹿听晚想了一会,笑道“老师,您看谁适合和言璟同学当同桌”
鉴于言璟的起床气,但凡是他在教室里睡个觉,周围就跟是静音了似的。
还换同桌,这半个学期就没几个人能近他身侧。
像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老陈也没再提,转了个话题,“对了,听晚你作为班长兼言璟同学的同桌,有空的话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鹿听晚没明白,
言璟最近挺安分的了,好一段时间没在黑榜上出现了。
“就他昨天在考场上闹事打架,学生家长闹到学校里来了,刚刚被吴主任教育了好一会。”老陈回忆了一下说,“哎,好像他就是在一号考场里打的架,你当时在场吗”
这就是吴主任说的人生大事啊。
鹿听晚没忍住皱了眉,“我在。”
就告白那人的烦人劲,还有本事告家长。
真是给她听笑了。
“老师,后来呢”
老陈“后来被家长带走了呀,对方家长不愿意和解非要请家长过来,事情闹得有点大,刚刚才散。”
老陈补充道“言璟那孩子也真是死活不愿意说是因为什么打架,给吴主任气的呀。”
因为她。
鹿听晚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明就是她的事情,却莫名变成他在背锅。
都闹到请家长了,也不愿意跟老陈说是因为她。
这欠人人情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鹿听晚向来是有仇报仇,她轻声道“老师,那时候我在考场,言璟不是故意动手的”
“是因为,我被逼着早恋。”
“”
老陈短暂地出现了理解性的偏差,他瞪大了眼睛,高八度地开口,几乎整个年段室都是他的回声。
“言璟居然想还逼你早恋”
鹿听晚“”
到底她和言璟早恋这点破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鹿听晚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他是那个林钧。”
老陈松了口气,语气平淡了点,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啊,还好还好,林钧啊”
不过三秒,老陈一口菊花茶刚进喉咙,猛地被烫到,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林钧居然敢逼着你早恋”
“”
鹿听晚有一种成佛了的心情,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轨上了。
老陈是个啰嗦的,事情的过程又有些复杂,问了鹿听晚好多问题,等天色半明半暗的,她才被老陈放出来。
今天一天的活动量实在是太大,鹿听晚也没有心情从学校走回去,她拿出手机叫了个网约车。
六中的校门口是不让开车就来的,她只能到停车场附近去等。
经过艰苦的大考奋战,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静得可怕。
鹿听晚百无聊赖地点着消消乐小游戏。
“你说你这次又是惹了什么麻烦期中考的时候都能闹吗”中年男子低沉带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鹿听晚被吓到,险些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她经过耍杂技一般的表演,才重新把手机抓稳。
是谁家家长,非要在停车场训孩子。
而且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整这么吓人真是。
“你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的比赛你也不参加了,成绩一落千丈,叛逆的行为是越来越多了。”
“你看看言钦,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考试排名年纪前几,从来都不让我去担心这些事情。怎么到你这里来就”那道责骂的声音,越说越激动。
鹿听晚分析了一下这个家长的言辞,典型的用别人家的孩子来刺激自己家的孩子,但这种行为通常有两种结果,一孩子变得更叛逆了,二孩子变得自卑了。
“说完了”少年低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耐烦语气,甚至还很冲,“说完了就回去找你们家言钦。”
啊。
言璟的声音。
鹿听晚下意识的把手机屏幕按掉,开始找寻声音的方向。
在不远处,低调的黑色卡宴旁,身边站着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言璟吊儿郎当地站在那,神色里透着厌倦。
“阿璟,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为人父母的苦衷。”
“你在要求谁来明白你”言璟嗤笑,“还是这个姓氏,你也想拿走”
“这是什么混账话你终归还是我的亲儿子”
就在那一瞬间,少年散漫的神色一下被戾气取代,浓重到让人心惊。
“你亲儿子摸爬滚打的那几年,可没人来说这些废话。”
他半张面容染着黑暗,拖长了的语气透着孤傲,“言钦这个冒牌货让你这么满意,找我回来干什么”
亲
亲儿子
真不是兄弟啊。
鹿听晚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言父声音压抑,怒火减淡了几分,明显是被言璟刚刚说的那番话所触动,“阿钦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
“就算暂且不论阿钦的事情,那你未来的人生,你就真的打算这么放弃了吗整天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
言璟笑了,声音难掩嘲讽,“你按照什么身份来管我”
“我”言父叹气,“是爸爸对不起你。”
静了一会。
言父说“那个比赛不参加也罢,你所谓的梦想难道会比一条人命更加重要吗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可以选择比阿钦更优秀,为什”
言璟直接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外的凉薄。
“不是谁的人生,都可以被践踏第二次。”
少年的话音落下,就像是带着魔力那般,唤起了鹿听晚尘封已久的那段记忆。
有些久。
久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鹿听晚失笑,手却已紧紧地将手握成了拳,指甲嵌进肉里,阵阵传来的刺痛感清晰。
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父子间的对话好像将近了尾声。
鹿听晚刚想走远些,全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过。
“叮”
好死不死,手机一阵震动,铃声开始剧烈地响了起来,网约车正好打来了电话。
“”
鹿听晚手忙脚乱地找手机,即便她拿稳后反应迅速地挂掉了电话,因为距离过近,还是引起了注意,那边的声音停住。
借着停车场众多的车,鹿听晚下意识蹲了下去,按照高度计算,她应该不会被看到。
她宁愿今天没有到停车场来,没有撞破这个秘密。
就像是她深谙的道理有的秘密,揭不开,也过不去。
鹿听晚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尽量确保自己不被人发现。
那边的对话声像是渐渐了小下来,她只能听到几个模糊不清的尾音,随着时间推移,最后只剩下轿车扬长而去的声响。
鹿听晚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走了吧。
蹲得有点久,鹿听晚腿脚发麻,一时间也站不起来。她点开手机,发现司机给她打了三个电话还发了个短信,说是接不到人订单取消了。
“”今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鹿听晚正想点开打车软件重新叫车的时候,眼前多了一小片阴影,像是被覆盖住的轮廓。
“躲在这干什么”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倦意。
鹿听晚被这个声音吓到一激灵,险些腿脚不稳跌坐在地上。
她茫然的抬起了头,少年挡住了他身后的灯光,整个人像是藏匿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和平常的张扬肆意截然相反。
孤独而落寞。
他应该,很难过吧。
鹿听晚有些莫名的恼,怎么连把自己藏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抱歉,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风拂过,路灯缓缓亮起。
言璟眸底还有没散去的戾气,静默了几秒,他朝她伸出了手,“起来吧。”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光线的交接处,手背上的肤色冷白,手指弯曲的线条利落好看,一半染上了光,一半染上了暗。
像是他现在的样子。
“那谢谢”
鹿听晚耐下自己那些烦躁的情绪,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慢吞吞地递到他的手心里面。
少年掌心的温度透着凉意,在这阵秋意不多的季节里更显冰冷。
鹿听晚借着他手心里的力道站起身子,可半麻的腿难以把控重心,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是用扑的姿势进了他的怀里。
距离拉近,鹿听晚被少年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包围,原本清新的木质系味道,几乎已被烟草味取而代之。
鹿听晚皱眉。
这是到底抽了多少烟。
鹿听晚借着他的手臂垫起脚尖,尽量地减少身高差距,她轻轻地靠近他的颈侧。
气息隔得很近,几乎只剩下几厘米。
言璟没有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靠近,少女馨香满怀,他整个人像是僵硬在原地。
他嗓音半哑,下意识的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情想开玩笑,只是轻声开口。
“阿晚,今天先别闹。”
像是哄猫一样。
“你听话,先别动。”鹿听晚重新把那点距离拉近。
她轻轻动了鼻子,嗅着少年身上的味道,靠得近了,烟味就更明显了些。
烟草味混着点苦涩,却并不难闻。
“你别抽烟了。”鹿听晚忍不住皱眉,清润的嗓音连带着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对身体不好。”
等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这句话里面的管教意味太重,容易引起这会少年的叛逆心理。
“我不是”
鹿听晚刚刚开口说话,腰上多了一股力道,紧紧地拥住了她,像是把她禁锢在这个热烈的怀抱里。
他微微俯身,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动作里是绝对的占有欲和侵略性,像是在拥着什么所属之物一般。
“我想抱你。”言璟沉哑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近在耳畔。
“”
哪有人像他这样的,抱了才问。
鹿听晚耳尖开始慢慢染上了热意。
她本能地挣扎了片刻,少年的影子在地面拉长,即便是暖色调的路灯都晕不上暖。
他在难过。
像是等不到谁来安慰他的那般难过。
鹿听晚动作静止住,把手放在少年宽厚的背脊上,轻轻抚动。
“没事了,我还在这陪着你。”
“别怕。”
时间在云层里延长,停车场里寂静一片,少女声音揉着风语,像是比月色还来得温柔。
言璟拥抱着她的力道,没有半分的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像是要揉进骨子里的那般。
少年嗓音低哑,轻声在问“阿晚,你能陪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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