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安毫无形象地流着鼻涕泡泡, 随着她的抽噎, 鼻尖的泡泡越吹越大, 最后啪地一声破了。
穆天音：“……”
穆天音沉默良久，脸上表情十分复杂，白安安仰头盯着她，泪眼朦胧之中看到穆天音苦笑了一下。她听到对方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娘呢？”
白安安吸了吸鼻子, 委屈撅起嘴道：“如果你不是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穆天音嘴唇动了动, 想像之前一样解释，因为她是故人之女。
白安安连忙道：“什么故人之女，你别以为我是小孩就好骗。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我看过那位红衣姐姐的画像，她长得难道不像我吗？”
“而仙女姐姐, 你喜欢红衣姐姐对不对？”
穆天音沉默看着她。
白安安咬住嘴唇，因为刚才放肆哭嚎，连小脸都哭得红彤彤的。她红着眼眶对她道：“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我娘！”
穆天音盯着她看了很久, 看得白安安脸上的委屈表情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半晌，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无奈看着她。她蹲在她跟前，伸手抚摸她的侧脸，面上表情复杂之极, 懊悔、哭笑不得、还有其他情绪，都一一出现在她的脸上，白安安一时难以形容。
白安安才不管穆天音什么情绪呢, 小手紧紧拽住穆天音的衣袖，“你不走了？”她顿了一下，迅速道，“或者你带我一起走？”
穆天音茶色双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静静凝视她一眼，半晌还是简单摇了摇头。她温柔看着她，对她说了一声抱歉。
“我不得不离开，对你我都好。”
白安安自认为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对方竟然还是坚持要抛弃她，未免太过铁石心肠。在看她看来，什么仇家，什么为她好，都是借口。她咬了咬牙，半晌抹了一把眼睛，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穆天音温柔看着她，手掌揉她的脑袋：“等你元婴的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
“元婴？”白安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穆天音说的修士等级。如果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区区百年就会死去，又何来修成元婴的那一天呢？穆天音这话，根本就是敷衍！
她就是要抛弃她，然后自己跑得远远的。
穆天音对她笑了一下，逼着自己硬气心肠转身，身后忽然传来白安安冷冰冰的嗓音。
“你走吧！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见我！”白安安冷冷道，嗓音却含着哭腔，“我白安安不会原谅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抛弃我的人！”
“你若是有胆子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穆天音：“……”
穆天音身形顿住，这次白安安只是绷着小脸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再次追上来。
穆天音忍不住回头，就见小小的女儿倔强站在原地，一双大大的葡萄眼死死瞪着她。刚刚才放了狠话，眼眶却通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要掉不掉，模样好不可怜。
穆天音瞧她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她的身边。
白安安眨了眨眼睛，泪珠瞬间掉了下来。她的嘴角才刚刚扬了上去，整个人就瞬间倒入穆天音的怀中，陷入昏迷。
穆天音抱住她，伸手点在她的眉心，看见她昏迷过去还紧蹙的眉心，忧愁道：“不要恨我。”
“忘了我吧，直到我们重新重逢的那日。”她留恋地盯着白安安的小脸，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天机镜漂浮在她身后，忍不住抱胸唏嘘了一句：“作孽啊。”
他忍了忍，还是道：“你这是何苦呢？本来重生过去，可以和小妖女培养培养感情，结果……”
想到刚才小妖女叫她娘，穆天音脸上那个滑稽的表情，天机镜就想笑。不过怕被对方恼羞成怒，他只好一本正经道：“……结果却事与愿违。”
“你这不是做无用功么？”
穆天音已经恢复回来，依然看着怀中的白安安，摇摇头，低声道：“她曾经说过，如果能在一开始就遇见我，就好了。”
天机镜抬眼看过去。
穆天音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纤细的手指拂开白安安脸颊边的碎发：“虽然我来得有些晚，没能在她降生那刻就将她带出魔界。但至少……”
她眼神落在万灵山的那面湖上，湖水波光粼粼，绿树掩映之下景色更加秀丽。穆天音嘴角微挑，轻声道：“她梦里的那些不会再出现了，而且万灵山能隔绝天道窥伺。”
她垂首，抚摸白安安无知无觉的脸蛋，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低声道：“我在未来等你。”
白安安睁开眼睛，看见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呆滞盯了几秒，下一瞬间猛然从床上直起身子。她慌慌张张从床上爬起来，趿拉上鞋子冲出门去。
云秀守在门口，看见她出来，连忙要伸手阻拦。白衣男子站在她身边，对她摇摇头。
云秀迟疑道：“可是……”
白衣男主道：“你让她去吧，不然小丫头不会死心。”
云秀踌躇的瞬间，白安安就越过她冲到门口。
白安安身形狼狈，从万灵山顶冲下山脚，却到处都找不到……白安安忽然捂住额头，对了，她要找什么来着？云秀走到她的身边，担忧扶住她瘦小的肩膀：“安儿？”
半晌，白安安扬起脸来，迷茫看着她。脸上表情不见刚才的惊慌，只剩下茫然无措：“你是云秀？”
她好像忘记一个人，那人爱穿白衣，总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在她面对她时，才会展露笑颜。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来，甚至忘记她叫什么。
“云秀，我忘记她了。怎么办？”
云秀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便收拾好表情，她知道这一定是前辈做的，沉默片刻，低声道：“忘记了，便忘记了吧。”
“来，我带你回去。”云秀将手递给她。
面前的人身穿白衣，脸上笑容和煦，让白安安觉得十分安心。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让她似曾相识。白安安看见递过来的手，伸手握了上去。
白安安在山上呆一百年，修炼速度可谓神速。不过大概此间天道跟她有仇，每一次雷劫下来就几乎让她死去活来。还有有她的便宜师傅还有整个真言殿替她护法，不然凭借她那小小的傀儡之术，恐怕难捱的很。不过眼见着自己的修为越来越高，而万灵山的结界，再也经不起下一次的雷劫，白安安在修成元婴那天，悄悄地走出了万灵山。
身后，云秀凝望着白安安纤细的身影，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白衣男修对她摇摇头。
云秀忍不住道：“长老，我跟安儿一起去吧？”
长老道：“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系于她一人身上。已经了一百年，她迟早要出去的。”
白安安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人间百年，而她那便宜娘亲恐怕早就变成一抔黄土，无论如何，曾经答应过给她收尸，也许该回去看她一眼。而且那人最先出现的地方，就是魔界，也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修真界向来以实力为尊，更别提弱肉强食的魔界了。白安安一开始还因为心慈手软，放过几个装可怜的魔修，不过吃了几次苦头之后，马上就学聪明了。她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适应良好。
此后的时光和记忆，就如流水一般划过。
她遇见了自称她父亲的人，那人狼子野心，无意中知道她的秘密，想要抢夺她的功法，反被她杀死用游魂制成傀儡。
她心里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总是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却总让她午夜梦回时惊醒。
魔界翻遍了，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她便去人间。
她太无聊了，假装着凡人模样，伪装成一个小小的村姑住在一个叫月牙村的地方。
某日，月牙村中来了一个白衣女修。白衣女修长相端丽，气质温润，几乎让整个月牙村的村民都轰动了。
白安安一直躲在房间之中鼓捣她自己的小手工，暂时还没见过对方。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她某次听见宋绮玉和其他修士低声交谈，透露出的一些信息。她似乎在找玄阴血，想要救她的师尊。
白安安躲在房间之中，伸出手指绕了一把自己漆黑的发丝，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玄阴血，问心蛊？那不是她弄出来的东西么？
她被迫听完壁角，打开门，看到宋绮玉的身影的刹那，整个人瞬间恍惚了一下。
她就觉得这女修似曾相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安安故作好奇看着她：“你是？”
她才说完两个字，连忙捂住嘴巴道：“啊，对了！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就是最近村里说的那个仙女？”
她扑过去，揪住宋绮玉的衣袖：“仙子，我能拜师吗？”
宋绮玉脸上防备的表情，在白安安的纠缠不休下，登时被打破了。
她有要事在身，实在没空应付求仙的少女。
宋绮玉简单和白安安说了一下入明心城的流程，便匆匆走了。
白安安见对方离开，这才慢悠悠地回到房间，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明心城？”
她只知道明心城有个城主，是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正道人士就爱沽名钓誉，这个什么第一美人，八成也是捧出来的。她没见过，但不妨碍她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生出恶感。
穆天音？
她喃喃出声，嘴角挑起一抹笑。
原来她就是中了她问心蛊的那个倒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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