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越军拔掉通往巴蜀腹地的最后一座城池,直逼成都。
益州牧自知抵挡不过, 便领着一众文武开城投降。
说起来, 这益州牧也是宗亲, 祖辈被分封于此,性质和齐徽是一样的。
他跪地恳求萧钰, 只求勿伤巴蜀百姓。
萧钰自不会损害百姓分毫,他接受了益州牧的投降, 将其全家送往建业妥善安置。巴蜀的文臣武将们,由萧钰接管继续任用,全部担任原职。
接下来一段时间,文臣们要处理不少战后的交接事务。
萧钰和萧妙磬暂住进成都宫中。
萧妙磬一安顿下来,就派人四下寻找高阳氏。
她命令士卒们在巴蜀全境张贴告示, 召集高阳氏女子前来成都宫。她自然没在告示中透露萧钰的身体情况,这告示的由头是寻亲的, 说是帮自己一位救命恩人寻同为高阳氏的女眷。
萧妙磬连着一个多月,都在忙这寻人之事。
其间也听闻探子从洛阳传来的消息。
章晔回到洛阳宫了,听说晏行云并未向章诏进言废天子之事。
章晔再度陷入囚笼之中, 晏行云忙着与章诏攻打关外的一些土地,暂且将章晔抛在洛阳。
可想而知, 受骗的章晔该有多绝望、多心碎。
萧妙磬想想都心疼,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乱世中的天真和软弱,是致命的。
盼只盼小晔能挺过去、熬过去,也莫要再觉得晏行云是可以被儿女情长牵绊住的人了。
又过了数日, 萧妙磬和萧钰在成都宫已住两个月有余,始终未曾有高阳氏女的消息传来。
萧钰有条不紊的处理巴蜀的种种事务,并处理从建业传来的公文,萧妙磬却心里急躁的很。
她努力不把这份急躁表现出来,观来还是那般宁和的模样,实则心里天天都有火在烧。
萧钰明白萧妙磬的焦灼心情,晚上就寝时,他从后面抱住萧妙磬,贴在她耳畔柔声哄:“音音别着急,你着急,孤也跟着心疼。”
萧妙磬侧过头看萧钰,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庞,只隐隐看到他有光的眸子,深邃而温柔的如同醉人的海洋。
萧妙磬陷入这片海洋里,嘤咛道:“我知道的,钰哥哥,我会静下心再找找。我们来都来了,总是要找到高阳氏女才能回去的。”
“嗯。”萧钰吻了吻萧妙磬的脸。
他派了许多手下,在全巴蜀境内搜寻。此番他也是破釜沉舟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让自己站起来。哪怕只有分毫可能性,他也不会就此放弃回建业去。
只是见萧妙磬天天为他牵肠挂肚,还亲自在成都街巷里打听高阳氏的消息,他便又是熨帖又是心疼。每每思及此,心头都像是被人拧住的毛巾似的,拧得越发用力,疼的都要挤出水了。
他的音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看医书、找郎中、四处打听。
她为了他不知付出多少。
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儿时他护着音音和令致的画面,依旧那么清晰。
剧毒的雀翎插在他身上,那种仿佛剥皮剜肉的痛,和怀中音音与令致满面的泪水,这些都如刻印在他记忆中般。
音音那么执着的要治好他,何尝不是内疚过深的缘故?
“音音。”萧钰伏在萧妙磬耳边,认真道,“我不希望你还有什么愧疚,我曾与你说过,并不后悔救你和令致。当时那种情况,若遇险的是银瓶,我也会救。”
萧妙磬心里一酸,轻轻道:“怎么可能不心存愧疚呢?毕竟要不是我,钰哥哥也不会这么多年坐在轮椅上。”
“音音……”
“只是这么多年,我和钰哥哥要好,想要治好你也不单单出于愧疚,是因我想治好你这个人。你能站起来,比什么都令我高兴。后来喜欢了钰哥哥,我就更要不遗余力了。”萧妙磬小手盖上萧钰的手背,“钰哥哥若能恢复,与我而言,便是再无可求的圆满。”
听这一席话,萧钰只觉眼眶发酸,喉咙酸胀,心口一阵滚烫的酸意流过。
这一刻他只想把萧妙磬抱得更紧,把她嵌入身体里,把她融进骨髓里去,恨不得要她在他怀里化掉。
他由着心头这股感情,解开萧妙磬薄薄的罗裳。萧妙磬意识到萧钰要做什么,不由害羞的嘤咛一声,又咬唇唤一声“钰哥哥”。
她一只手被萧钰握在手里,他握着她的手,挑掉她身上一根根系带,让所有的桎梏滑落,散在四处。
最后落下的是浅粉色的兜儿,萧妙磬身上一凉,接着就被捧入萧钰温暖的手中,暖烫的热度仿佛烫到她心底里去。
呼吸急促开来,萧妙磬额头上沾染了汗水。
后面,她真的化在了萧钰怀里。他从她身后抱着她,进来时带给她的是难以启齿的温柔感觉,像是停靠在秣陵湖畔的小船随着微风徐徐的水面,轻轻摇动起来。
随后湖面刮起了风,风越来越大,引来雨水。疾风骤雨间小船在秣陵湖上晃了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强,越来越激烈疯狂。
她一路向着不知名的境地去,在最为极致的时候忍不住哭出来,破碎的嗓音里是一阵娇柔绵长的啼鸣。
泉水喷溅般的涌出,尽是甜腻的香气。萧妙磬头发全乱了,翻身埋在萧钰怀里,软得再动弹不得。
她听见萧钰在她头顶说:“音音,好好睡吧。”他拍着她的肩膀,低哑的声音柔到骨子里去,“音音,钰哥哥爱你。”
晨间起来时,萧钰已不在了,他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萧妙磬也不知道萧钰是如何做到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挪到轮椅上,并划着轮椅离开。想来,只能是她睡得太沉才没被吵醒吧。
想到这里,再看到榻上残留的那些他们昨晚弄出的东西,萧妙磬忍不住脸红。
她以前确实没想到,会和萧钰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关系。但她很甜,很满足,很庆幸。
今日,萧妙磬完成梳妆后,照旧带着袁婕出门去街上。
两人一方面要四处打听有关高阳氏的消息,一方面也是巡视成都百姓,看看有无异常状况。
如今早春将至,巴蜀天府之土,气候已开始回暖。
萧妙磬和袁婕皆穿着襦裙,披着长至脚踝的斗篷,走过大街。
她们连着走过不少街巷,一路走到城西闹市。百姓们状态都不错,这会儿闹市区喧哗非常。
忽然,两人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笑骂声、嘲讽声、惨叫和呼救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萧妙磬连忙拉着袁婕快步过去。
前方已聚集不少围观百姓,萧妙磬和袁婕穿梭进来,看见竟是好几个年轻人在欺负一老妪!
这老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而脏乱,发丝里还有脏兮兮的橘子皮沾在里头。老妪样子十分落魄,满脸粗糙的褶皱。这几个年轻人却绫罗绸缎,不说多富裕,起码也是手里有闲钱的公子。
他们有的在殴打老妪,有的在旁边起哄,老妪被打得抱头连连呼救,苍老的身子在地上打滚。两相之下对比明显,样子十分悲惨。
有人看不过去想拉架,却刚一动作,就被身旁别的围观者拉住,还被警告:“谁让她非要来这家客栈门口要饭,赖在这里堵人家的生意还不走!这客栈老板是出了名的地头蛇,你别犯傻惹了他!”
周遭人等显然都是忌惮这客栈老板,蠢蠢欲动却不敢真出头。萧妙磬眼神一沉,当即喝道:“住手!”
百姓怕地头蛇,她却是不怕的。
她直接站出来,不惧周遭人等投向她的或惊艳或敬佩或捏一把汗的神情,向那几个年轻人说道:“恃强凌弱算什么?给这位老夫人赔礼道歉,支付上请医者的钱!”
几个年轻男人没想到会有妙龄女子插手,他们暂时停住殴打老妪,纷纷向萧妙磬看来。
萧妙磬姿容太胜,看在他们眼里,好些人都没理会她说了什么,反是露出垂涎的表情。
有人故意笑道:“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多管闲事?不知道自己这么娇嫩,禁不得我们用力么?”
这话说得可是很难听了,暗指的那种意思,让萧妙磬不由皱眉,一股冷怒之意冲上心间。
而那人又瞧见萧妙磬身边的袁婕,笑得更猥琐:“原来还有个美人,一个纯,一个艳,这下弟兄们可有福了。”
袁婕嗤笑一声,表情不善睥睨他们,“还真是不自量力的一群东西呢,鼠辈就是鼠辈。”
“你说什么?”有人变了脸色,一步步向袁婕和萧妙磬走近,摆明了要给两人一个教训。
袁婕百无聊赖的拨弄了下指甲上新抹的蔻丹,眼皮倏地一抬,“敬酒不吃吃罚酒,都杀了吧。”
萧妙磬自然不会杀人,但也懒得与这些虾兵蟹将多说。
眼看着几个男人就要靠近,谁也没想到,萧妙磬忽然弹指,指尖不断飞出糖炒栗子。
这糖炒栗子是她适才买的,可惜没吃几个,便拿来打这些人。
她暗器水平如今已越发纯熟,指尖力气又准又狠。栗子一打在这些男人身上,就如钉子猛地钉进他们肉里,疼得他们瞬间惨叫一片,原本还是站着的人,当即就一个接一个疼得摔倒在地。
围观百姓们惊呆,一时还没看明白究竟发生什么。直到眼前一道迅影划过,只见袁婕足尖点地,飞一般的冲向这些男人中某个看起来最像头目的,下一刻,雪白手里握着的匕首便架在此人脖子上。
此人霎时一个发抖,面色惨白,对上袁婕艳魅摄魂的脸孔。
她如山精鬼魅般妖妖调调,一双眼中的温度却冷得能将人冻彻,森凉吐息自白色贝齿中一字字溢出:“她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给这位老夫人赔礼道歉,支付上请医者的钱!否则么——”
匕首往他脖肉上一压,“当心身首分家呢!”
“老夫人没事吧,我扶您起来。”几个杂碎,萧妙磬不必再管,任由袁婕发挥。
她主动去扶脏兮兮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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