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由于正在往北的台风GENIE登录韩半岛…目前全国已经发布了台风警报……特别是京畿地区…从明晚开始…会有时速三到四十公尺的………”
尹钟宇抬头迎上刺眼的日光,有些不适的眯了眯干涩的眼睛,最近的天气怪得很,刚才还阴着天,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转眼又开始放晴,强烈的气压差导致空气也愈发的闷热。他曾经听母亲说过,这种台风天,天气越晴朗,可能预示着更强烈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因为台风正在源源不断吸收着水汽聚集能量。
尹钟宇背着双肩包站在广场前,呆滞的望着商场大楼,商场外的 LED大屏幕里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他这几天晚上一直在网吧通宵,但即使是这样,他的神经也没有得半点的放松。相反的,因为没完没了的失眠和越来越紧张的神经,使他的焦虑和不安正在不断的加剧和恶化,现在的尹钟宇就像一根过度紧绷的弦,轻微的压力和刺激都足以让他立刻崩溃爆炸。
他本以为只要离开那所考试院,这种恐惧就会结束,但不是的,他绝望的想着,和地点没有关系,自己的所在的地方都在慢慢变成地狱。
他的意识已经被恐惧侵占,脑中也只能产生噩梦。
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相信考试院的那些人正在杀人。
人们正在不断的死去。
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只是运气不好吗?
还是其实是我自作自受?
都不需要了……
忘记一切活下去吧…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手机的震动让他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孙柔静设计师:钟宇…一大早不好意思……我们大家都准备去和代表告别……你要来吗?]
尹钟宇到达丧礼会场的时候,他的前同事们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黑色的丧服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肃穆的哀乐声中夹杂着女人悲伤的啜泣声,坐在最前面的是申载浩的父母,他的母亲呼天喊地的哭着,父亲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面容憔悴。
放在最前面的就是申载浩生前的照片,旁边铺满了白色和黄色菊花。
他身边的人正在因为他而被拉进这个地狱。
载浩哥……
尹钟宇望着申载浩的遗像,心情五味陈杂,他忽然记起上次在酒馆门口徐文祖对他说的那些话。
[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 ]
[ 当你女朋友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 ]
[ 想杀的话,就杀掉吧…… ]
[ 因为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
恐惧和负罪感在他的胃里搅动着,他咬紧牙关忍住不断上升的反胃感。
那群轻易就能杀人的家伙……
尹钟宇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般的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的吐了起来,他的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几乎全是胃液和胃酸。激烈的反应让他的胃部开始痉挛般的抽痛着,但尹钟宇却感到这样反而令自己很舒服。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茫然的望着镜中满脸是泪的自己,心中充满了无望的灰暗。
奇怪啊…
他其实,一点都不难过。
“到底为什么……”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仿佛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得经历这种犹如身在地狱的事
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变了,变得凶狠而奸诈,一时之间他居然开始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你真的不知道吗?”镜中的尹钟宇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都是因为你啊…都是你杀的…”
大家都是人……自相残杀好像不太好吧……
镜子里的尹钟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癫狂,“说实话…你很爽吧?”
“不是我……”尹钟宇呆滞、疲惫的望着面前的镜子,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钟宇啊……”
同事的声音打断了他越来越频繁的幻想,洗手间一下子变得出气的安静。
“你这是在做什么?”同事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迟疑地询问着,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陌生和尴尬。
尹钟宇没给他任何解释,他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没有人会理解他的恐惧,没有人会救他。
他们只会露出令人恼怒的怀疑的表情,觉得他是一个疯子。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申载浩的丧礼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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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默数能让她来多少次。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
李由美面色潮红,头发散乱,气喘吁吁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消逝,她有些涣散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身上的某处伤疤上,他留意过很多次了,她经常会长时间地盯着它们出神,却从来不问起它们。
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她的眼睛与他的就像两种极端,它们干净、孱弱又极富有温情。或许是因为那种带着温度的注视驱赶了他心中一望无际的黑暗,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平静,所以他才像会像这样越来越上瘾。但他又深知,他在用某些东西欺骗自己,他就是他,这是无法逃避的。
“……好奇吗………”徐文祖垂下头,正缓缓地替她解开了床头捆绑住双手的绳子,长而黑的刘海随意的散落在额前,他的上半身看上去非常的苍白、瘦而结实,但身上却有非常多的伤疤,有大有小,有些像是切割伤,有些形状奇特而诡异,猜不出是被什么利器刮剜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已经愈合的旧伤疤,但视觉上仍然非常吓人。
这些伤疤,其中一小部分是源于他最不稳定某段时期里,出自他自己的杰作。
起初,只是单纯的为心中的伤痛找到一个抒发口,慢慢的,他开始敬畏这种疼痛,甚至当他看着刀割过自己皮肤留下的切口和滴落的鲜血时,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可以割的再深一点吗?
徐文祖意犹未尽的从回忆的迷雾中慢慢退了出来,开始温柔的揉搓她有些发红的手腕。他是绝对的权力掌控者,随着关系的升温,他的亲密行为也变得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徐文祖完全遵从着自己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在这场充斥着暴力和欲壑的持久战中,像一个残酷的掠夺者。但他每次又会在她最疼的时候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赋予她希望,仿佛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仿佛他正在拯救她。
她在徐文祖这种反复无常中渐渐消磨了自己对他最后的防御能力,沉沦在痛苦与快乐交织的漩涡中。
“为什么………要对303的大叔做那种事?” 她的嗓音柔软,还带着哭过后特有的鼻音。
“哪有为什么……”他俯下了身,用拇指抹去了她脸上残留的眼泪,另一只手顺着她平坦光滑的腹部一路往下。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本能的欺负弱者……看着………别人的痛苦而开心…”
李由美的有些慌乱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因为他的手而再次模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满脸通红,望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迷离而顺从。仿佛此刻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就可以让她到达巅峰。
“他……会死吗?”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体内,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嗯……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他可能…”他很快再次将她推到了疯狂的边缘,感受到手上的湿润,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望着她的漆黑色眼睛却仍然像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是我打造的最满意的作品…”
徐文祖很少会因为冲动去杀人,这种程度的杀人对他来说太普通了。他喜欢研究自己的猎物,研究他们身上的所有弱点和阴暗面,他很善于利用这些弱点让猎物对自己产生认同感,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一步一步的击溃他们本身就因为生活的磨难而变得非常脆弱的心理防线。随心所欲的释放他们内心最黑暗的一面,让他们的双手沾上鲜血,最后无情的看着他们被黑暗吞噬。
当他看见他的玩具渐渐露出恐惧的眼神时,他会瞬间转换角色,从惺惺相惜的同类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虐者。怎么说呢,就像是抓住一只昆虫,一根一根拔掉它的脚一样,他非常享受这种慢慢折磨人的过程。拆卸、分解、重新组装,每一个零件都需要精心设计,每一个步骤对他来说都是艺术。
“你会让他活着吗?”
“这不重要…嗯……毕竟…”他弯曲了手指,企图击垮她最后的理智,“你是我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会活着吗?” 她抓住自己细碎的呼吸,倾身向前,用手掌托着他的脸,声音中带着一种迫切。
严格来说,徐文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即使她最近三翻四次的破坏了他的规则,但他几乎只是选择刻意忽略和空洞的吓唬她。
而他的恐吓,也正在对她慢慢失去震慑力,但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房间里充满了一种不安的沉默,就好像他们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一样。
徐文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嘲弄的扬了扬眉毛,倾斜着头望着她,嘴角带着蔑视、残酷的淡淡笑意。
他无声的给了答案,望向她的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她的胃部紧缩了起来。
“不是 …不是这样的…”李由美显得十分困惑而慌乱,潮湿的睫毛混乱的颤动着。 “如果是人,不管有多坏………不会像你这样……”
“难说……”
他冰冷的黑色眼睛刺穿了她,使她的每一根神经都不安起来,他抽出了手指,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拉向自己,并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这样她就可以隔着他的裤子面料感受到他此刻是多么渴望她。
“我这样的人…”他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嗓音在她耳边不紧不慢,轻柔的碾磨着她的听觉,“…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凝视着他,那双温暖细长的手伸了出来,把他额头上那一缕缕卷曲的黑发推开,露出他深邃而苍白的五官,她的动作因为忐忑而显得有些笨拙,手指轻轻地擦着徐文祖的脸颊,他的眼皮在羽毛般的触碰下微微颤动。
李由美的目光跟随着手指一起停留在他的嘴唇边,那妖冶的红色仿佛正诱惑着她去触碰,她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克服对他的恐惧,那么他的诱惑呢?
应该如何摆脱他的诱惑?
她紧紧闭上眼睛,痛苦的挣扎着,心中的天平已经失去了平衡。
或许欲望真的可以迷人心窍。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就全是他了。
她屈服了,用温柔的手指勾勒出他嘴唇的轮廓,“…你…是一个……无比善良的好人………”
她的声音平静又轻柔,还带着一丝只有他能感觉到的暖意。
徐文祖将头歪向另一边,盯着她沉默的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他露出非常古怪和神经质的笑容。
“…是啊………”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用异常慵懒和圆滑的声音,半真半假的轻声笑着说, “………只要我们家由美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徐文祖不断地诱惑着她、引导着她,让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上燃烧。
他是一个很难哄骗的人,她想,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东西让他失控。他好像总是可以控制着一切,永远保持着极端的冷静和克制,永远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当徐文祖因为她而在她耳畔发出那些不受控制的嘶嘶声、叹息声和□□声时,她开始沉迷于这些声音。
点燃的欲望像火车一样撞击着她生涩的灵魂。
她沉溺在他身上,就好像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为了适应他,她想知道他是否闻到了她血管里流淌的恐惧,是否听到了她血液中的脉动,是否感觉到了她狂跳的心。
徐文祖通常不会很长时间的逗留在李由美家,但今天例外,当她睡的迷迷糊糊起床喝水的时候,被书房的亮光吓了一大跳。
徐文祖把最后一本书插进了书墙,他很高所以整理起书房比她更方便,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她最头疼的房间给理好了,并且完全是按照她的逻辑和习惯来摆放的。
他好像真的很了解她。
“………”李由美拿着杯子呆呆的望着他。
徐文祖看了她一眼,从书房走了出来关上了灯,小猫从它窝里跑了出来,好奇的看了看他们叫了一声,然后蹲在桌腿下安静的舔着毛。
“猫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了一句。
李由美愣了愣,“嗯…就…叫小猫咪”
“…………”
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握住门把的手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李由美,一字一顿的问道。
“有…想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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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智恩和尹钟宇都是彼此的初恋,学生时代美好的爱情想在复杂的成人社会里延续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物质,永远是□□感情的基础。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尹钟宇住进了考试院后,他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自己男朋友每天打来的电话,不知从何开始,除了抱怨考试院的事以外,还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合伙杀人,难道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和他的犯罪小说一样吗
闵智恩作为公司新人每天的工作压力也非常大,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没完没了的抱怨更加让她疲惫不堪。
他为什么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呢?
她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夜景,充满了迷茫。这真是个让人费劲的时代,闵智恩疲惫的想着,复杂、喧嚣、快节奏,一旦你跟不上它的速度,就会被淘汰,换别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她就像这座城市的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一颗坏了,还有千千万万的替补。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或许她应该和尹钟宇一起老家,那里生活的气息更浓,更安逸,更适合他们。
她开始有些后悔和他吵架,毕竟当时正在气头上,但他的状态真的很糟糕。
哥哥现在应该还好吧?她慢慢的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闵智恩走到化妆桌的柜子边,打开抽屉把他送给她的手机挂件重新装了上去。
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申载浩发来的短信。
[载浩哥:智恩啊…我在你家门口…现在可以出来吗?]
[载浩哥:一会儿就好 ]
人都是自私的,她当然知道申载浩对她的好感,但她并不想失去这个随时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和好处的哥哥,她觉得这种没说开的朋友关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
毕竟,她很爱自己的男朋友。
她拿着手机下了楼,翻了一下之前的聊天记录,心中开始感到隐隐不安。
[智恩:哥哥…你真的是载浩哥吧?]
[智恩:这不像你的语气…]
闵智恩顿了顿,又发送了一条信息准备发送过去。
[智恩: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
她想了想,取消了发送,直接用手机打了过去,今晚的风有些大,终于驱散了前几日的闷热,吹在身上甚至感觉到有些凉。
但她马上就会意识到,这种凉意和天气无关。
闵智恩拿着电话放在耳边环顾着四周,寻找着申载浩的身影,紧接着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手机铃声,那应该是申载浩的手机发出的。
她心中的恐惧加深,有些着急的寻找着手机铃声的来源。
“那个………”徐文祖从她身后的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暗红色的蛋糕盒,对她客气的微微行了一个礼。
“您好………”
闵智恩防备的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文祖,那个住在考试院,之前在酒馆碰到的,有些古怪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
徐文祖面带微笑,礼貌而恭谦,像带着一张生硬的面具。
“钟宇告诉我的。”
“哥哥告诉你的?”闵智恩的疑虑加重了,尹钟宇以前跟她提过,他在考试院最害怕的就是眼前这个高个子阴森的男人了。
这个人,肯定在说谎。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尹钟宇之前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她越想越不安,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放在自己的腹部。
“对……他让我把这个给你。”他把手里的蛋糕盒子递给她。
“哥哥现在在哪儿啊?”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找他。”
徐文祖佯装的笑脸逐渐显露出不耐,但他依旧没有收回拿着蛋糕盒的手,很礼貌的等着她接受。
闵智恩却没有去接蛋糕,她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眼睛。
这个男人最恐怖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毛骨悚然的黑色大眼睛,让她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男人太不对劲了,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蛋糕盒,似乎刚才手机铃声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啊…不用了……”
她飞快的拒绝了徐文祖的提议,掉头就往公寓大楼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确认些什么,慢慢回过头看了一眼。
可令她惊讶的是,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暗红色的蛋糕盒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她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的男朋友那么害怕他了。
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惊恐的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开始快步往回走,走到转角处的时候,闵智恩看到了徐文祖冲过来的身影。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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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钟宇是抱膝坐在马路边发愣的时候遇到的昌贤,他在服兵役期间很照顾的学弟,他很热情,看上去也很真诚,拉着已经濒临绝望的尹钟宇来到一家小酒馆。
“哥,要先点一些东西吗?”
昌贤看着神情紧张,左顾右盼的尹钟宇问道。
他觉得他这个学长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们换到角落位置吧?昌贤…我想靠墙坐…”
尹钟宇的一直不安地盯着门口,甚至酒馆的服务生从他身后走过时,他都表现出异常的惊慌和焦虑。
“为什么换位置…”
昌贤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同意了尹钟宇的提议,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学长。
“在这里可以吗?”
“嗯………”
他给尹钟宇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哥,你怎么会来首尔?你家不是在釜山吗?”
尹钟宇魂不守舍的观察着四周,怕徐文祖突然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
他现在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当他听到昌贤的问话时,很久才反应过来。
“什么?啊…我大学得学长找我来上班..”
“喔…是来工作的啊…那你现在住哪?”
尹钟宇似乎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的眼神飘忽,不停的看向酒馆门口,显得非常焦虑不安。
“哥?”
“嗯?住的地方……”他心不在焉的重复着,眼睛依旧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昌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没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一直盯着门看?”
“哥你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今天一直这样…“
“没什么…”
昌贤喝了一口烧酒,搓了搓手,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郑重而谨慎地开了口。
“钟宇哥。”
“退伍后一直没联系你,还说这种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好笑…”
“但是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亲哥一样,是我很感恩的人。你也知道……入伍没多久我爸就过世了,又因为在军中生活适应不良,真的很痛苦,我甚至还想过要自杀呢…”
昌贤很诚恳,人们的客套话和真心话其实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真诚的目光看着他了。尹钟宇从恐惧中稍稍回了点神,虽然没有看昌贤,却在静静地听他说。
“那个时候只有你很照顾我,处处为我着想,担心我。我出社会后到现在,没有遇到比你还照顾我的人了。我说真的……我真的很感谢,到现在都还会想起你,所以说,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我也会全力帮助你的。”
他给自己杯子里的酒倒满后,又看向尹钟宇。
“没关系..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昌贤的坦诚让尹钟宇卸掉了一些防备,但对方又愿意帮自己帮到什么程度呢?
酒馆的人渐渐少了,尹钟宇说的很慢,他其实不想把自己的学弟牵扯进来,这样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但他现在实在太害怕了,怕到难以独自承受。
不过,即使说出来,他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是疯子吧?
昌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喝着酒静静听完了他的故事。
“天啊…所以哥你现在很危险…”
“也就是说,离开考试院的人好像都失踪了。其中有几个人,好像被□□在考试院的四楼。”
“其中还包括你的大学学长…”
昌贤的声音带着一些醉意,慢慢的帮他分析着。
尹钟宇终于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酒,“事实上,我昨天刚参加完大学学长的丧礼…”
昌贤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的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在现在这个法治社会,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真正的杀人集团会在在同一栋建筑物里杀人吗……还是在首尔…说不定会被人发现……除非他们是那种追求刺激感的疯子…”
“他们就是那种疯子。”他顿了顿,看着昌贤又轻声重复一遍,“一群疯子。”
“不是,你有报警吗?警察怎么说?”
尹钟宇的脸上露出沮丧和嘲讽的神情。
“问我是不是醉了,叫我不要开玩笑……”
这时候,尹钟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顿了顿,从裤子口袋扯出了自己的手机。
是智恩打来的。
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犹豫了片刻后便按了接听键。
“智恩啊…”
“钟……钟宇哥哥……”电话里传来闵智恩断断续续的哭声。
很快电话换了人接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崩塌的梦境中常常会响起的声音,让尹钟宇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是我…”
“你为什么会跟智恩在一起?”
“你女朋友很想你呢…”
“拜托你……求求你……放过智恩……我求你了…”
“这个嘛……”徐文祖拖长了音调,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眸看向闵智恩,她的双手被绑,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发出害怕的抽泣声。
徐文祖伸出手随意地冲她挥了挥,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的耐心已经开始流失了。
闵智恩的声音在害怕的时候听起来很尖,像某种鸟类,实在太吵了……他不耐烦的想着,和她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透着恐惧的虚弱声音,她的却能让他疯狂。
“我的想法不太一样…”
“你该不会连智恩都要…”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女的对我来说,是不必要的存在……”
“你这疯子…”尹钟宇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随着心跳突突直跳,觉得自己快疯了。
“你这混蛋,你要是敢动智恩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我说我会杀了你…”
徐文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手机里传来尹钟宇几乎快要失去控制的愤怒,微微弯腰向前倾了倾,伸出手指懒洋洋的揉了揉眼角,收拢了自己最近常常飘散的心神。
“你很想来看看她,是吗?”
这句话,直接压垮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这个王八蛋!”尹钟宇脸上畏缩怯弱的样子已然不在,他现在的眼中只有醒目的暴虐和疯狂。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在哪?在哪?”
徐文祖的脸上逐渐开始显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
“我很期待……”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眼中燃烧着黑色的星火。
“我会在你房间等着的…”
醉醺醺的昌贤放心不下他,执意跟着他进了出租车,在车内稍微冷静下的尹钟宇打了一个电话给苏贞花。
苏贞花正在曹记者遇害的凶案现场,看到来电号码,她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钟宇先生”
“喂?钟宇先生,您有在听吗?”
“钟宇先生说的没错,那些人,根本就是杀人集团。我们派出所今天接到报案……”
尹钟宇冷淡的打断了她,他的脸上现在只有一种绝望的平静。
他不再抱有希望了,试图从他人那里得到的帮助,他现在不需要了。
“我现在,要回去考试院。”
“钟宇先生,不能进去那里。”
“我女朋友……现在被关在里面。”
“什么?您女朋友吗?”
“那…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苏贞花焦急的扶了扶额,试图在最快时间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
现在刑警查到杀害曹记者的凶器是失踪的安喜中所持有的,所以重要犯罪嫌疑人锁定了安喜中。
但是,安喜中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只要找到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了,她努力维持着镇静。“我…我过去吧。”
“不这么做的话,智恩可能会有危险。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我去那里。只要我回去……他们就会放了智恩。”
尹钟宇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知道已经离考试院不远了。
“进去的话,两个人都会受伤的…您先待着别动,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得进去,我不去的话,这一切不会结束。”
说完他挂了电话,车很快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建筑物门口。
伊甸考试院……
尹钟宇下了车,久久的伫立在这座阴森颓败的考试院面前,面色苍白,浑身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那是他最黑暗的梦魇开始的地方。
他的心情很沉重,只有他才知道伊甸考试院真正的面目,它是从梦魇中走出来的怪物,是从灵魂深处涌上的恐惧,是掠过心头的邪恶。
只有他才能理解这种恐怖、这种痛苦、这个鬼地方。
伊甸考试院…
结果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进去这个地方,他今晚还能活着回来吗?
但他现在已经无处可逃,无路可退了。
我们来做个了断吧。
伊甸考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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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由美下班回家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文件包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了,徐文祖最近常常会往她家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些连她都看不懂的生僻语种书、他的笔记、还有一些奇怪的工艺品,看起来像是牙齿做的,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它的出处,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徐文祖要给她寄这些东西。
可能不是寄的,她有些无奈的舒了口气。
他好像,已经完全不把她家的大门当回事了。
但尽管这样,她还是把这些东西统一放在了一个柜子里。
那是他的东西,所以很特别,再可怕她也不舍得丢。
李由美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晚餐也很简单,洗完餐具,她的眼睛又瞄到那个文件包,这才重新想起它。
【奇怪…最近怎么老忘事……】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资料和两本护照,还有两张机票。
“………”
她拿起护照,皱着眉,缓缓的翻开查看,居然有一本是自己的。
【他什么时候拿的……】
另外一本则看上去是徐文祖为自己做的假护照,除了照片信息好像完全不一样。
【什么呀……】
她又看了看机票,直到她看到日期的时候,终于没有办法继续冷静下去了。
李由美完全没有准备好离开自己的国家,就算是之前她父母也给过她这个建议,她也没有同意。
她在这里有她的朋友、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全部。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地决定她的人生。
至少先商量一下吧?
李由美抱着文件包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非常生气。
更气愤的是,她发现自己连他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他们都那样了……
过了很久,李由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手机放进自己裤子口袋里,她看了看窗外,好像已经开始下雨了,拿了把雨伞就直奔泉涌牙科诊所。
这可是大事。
她一定,要当面问问他才行。
当出租车停在泉涌诊所门口时,雨势已经变大了,这才想起今天晚上会有台风。她收起伞,小跑着冲了进去。
现在还不算太晚,诊所的前台有值班的护士,正在填写着什么。
李由美走过去,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您好。”
“您好。”
“那个……我找徐文祖…徐医生…请问他在吗?”
“徐医生吗?他这两天都请假了,您是他的病人吗?”
李由美摇了摇头,“请假了吗?”
“是的。”
【他会在哪里呢?】
李由美站在诊所门口,看着外面的的大雨愣愣的出神。
“伊甸考试院…”
她迟疑了几秒钟后,就撑起伞冲进了雨里。
【反正离的也不远…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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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房间的门把手咯吱作响,从里面不断传来沉闷而混乱的撞击声和一些打斗的砰砰声,紧接着木门被从里面猛烈冲撞开来,四分五裂。
尖锐刺耳的破裂声划破了寂静的雨夜,为即将到来的屠杀敲响了悲戚的丧钟。
巨响后,伊甸考试院又恢复了安静。一只飞蛾正围绕着那悬在天花板上的一个光线昏黄的灯泡,扑腾着沾满粉末的身体。蚊子嗡嗡的撞击着三楼走廊窄小的窗户,外面的雨声渐大。
卞得钟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把汽油淋到了考试院的每个房间。
“要挑容易烧起来的东西多淋一点,知道吗?”
“上次火没烧干净,差点就被发现了…”
严福顺一边检查着卞得钟的工作进度,一边仔细的叮嘱着。
“嘻嘻嘻……好、好。”
“从顶楼开始浇吧!”
尹钟宇醒来的时候,身处在考试院四楼的女生宿舍,他的右眼充血肿胀的已经不怎么能睁开了,但他仍然竭力睁大双眼,试图在眼前的一片昏暗中找到些什么。
身体被固定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可他还是用尽全力挣扎了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他再次环顾了下四周,原来考试院的四楼是这种摸样的,失去了未知的调味剂,四楼的神秘感瞬间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闵智恩躺在离他不远处的牙科治疗椅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的状态。
他听到了自己心中悲伤的轰鸣,恐惧正在跨出自己的噩梦,慢慢走向了现实。
“智恩啊…”
“智恩啊…”
“智恩啊…闵智恩!”
他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一种带着绝望的哭腔,干瘪费劲的啜泣让他的胸口涩的发疼。
徐文祖见他醒了,漫不经心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搬了一个凳子在他面前缓缓坐了下来,然后用那双空洞的黑眼睛望着他。
“感觉怎么样?”他很认真的观察着尹钟宇的反应,带着一种理性的研究,他很好奇,现在他的痛苦到了何种程度。
应该差不多了。
“当怀疑的事情,变成事实的时候,内心有种刺痛感吧?”
“你到底做了什么?”尹钟宇迟钝而悲伤的双眼中,反射出强烈的憎恨。
“你到底对智恩做了什么!”他开始冲徐文祖吼道,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愤怒和悲恸的泪水。
“你究竟要干什么!”尹钟宇撕心裂肺的冲他怒吼着,他终于崩溃了。
徐文祖脸上带着蔑视的浅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开口。
“她还没死………只是睡着了而已………”
尹钟宇脸上又重新表现出焦虑的神情,他不停地在闵智恩和徐文祖之间转换视线,眼神中带着一种急于求证的急迫感。
徐文祖对他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装模做样的安慰。
尹钟宇却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般的安静了下来,仿佛真的得到了某种慰藉。
“我最近……”他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又继续说道,“变得很善良……”
说完他自己轻轻笑了起来。
“或许……这对你来说……会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慢慢解开了尹钟宇手上的绳子,然后继续看着他。
”我答应了一个人…给你留活口…不过……”他的脸上氤氲着诡异的光芒,嗓音低沉,有一种催眠式的感染力。
“你要杀光外面所有的人…”
这句话像一个充满了暗示和诱导的催眠指令,尹钟宇先是用一种迷茫神情注视着前方,随后他的眼睛就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和焦点,心中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疯狂和黑暗。
“都杀了……”他开始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因我所恐惧的临到我身。
“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我所惧怕的迎我而来。
“全都杀光…………”
我不得安逸,不得平静,也不得安息….
“都杀了………”
在这个可怕的地狱。
他人的罪恶,最终会变成我们自己的罪恶。
因为它照亮了我们心中的最黑暗的角落。
徐文祖的笑容慢慢拉大了,深渊般的眼眸中满是邪恶的火焰。
看来,他最期待的作品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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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美站在考试院门口,周围只有倾泻的暴雨声,她在门口酝酿了很久,终于收起伞,拉开门走了进去。
楼梯很暗,但她没有打开手机的灯,李由美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正在不停的发出警告,不能开灯,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她还是很怕这所考试院。
今天的伊甸考试院似乎比平时更加安静,她也尽量把脚步放轻,慢慢的上了三楼,这时她脚边碰到一个东西。
她垂下眼往地上瞧了瞧,是一只绿色的看上去脏兮兮的网球,她以前住考试院的时候经常看徐文祖拿在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吗?】
李由美把它捡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打开楼道口的门,先是往走廊里探出头望了望,然后在空无一人的三楼走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
走廊里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304的门被破坏了,地上的木头散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
她有些失望的重新回到了考试院的楼道,慢慢下了楼,可就在她准备离开考试院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噪音。
李由美猝然一动,站在原地回过头,声音似乎是从地下室虚掩着的门里传出来的,她竖起耳朵聆听,似乎是在确认刚才是不是她的幻听。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千真万确,是一种难以精确辨认的重击声。
【那是什么声音?是他吗?】
她从考试院的门口处退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扇虚掩着的地下室门前,这扇门之前一直是上着锁的,她从来没见它打开过。
“奇怪……”
李由美深深吸了一口气,谨慎的微微拉开了地下室的门,门发出一声微弱尖锐的吱呀声,她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便踏了进去。
地下室的味道比四楼更加难闻,带着湿气的霉味,还有排泄物的臭味,更浓烈的………她停下了脚步。
她最原始的直觉发出了一些无意识的嗡鸣,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血腥气。
声音的来源就在不远处的转角口,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警告过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吗…”
【是那个……房东大婶吗】
紧接着又是几下猛烈敲击声,她听出来了,那是钝器打在人身上,所发出的那种潮湿而沉闷的撞击声。
李由美轻手轻脚的走到转角口,紧紧的贴着墙壁,心中无法平息这种窥视的不安,然后她悄无声息的在墙边露出一双眼睛。
虽然徐文祖曾经跟她零零碎碎的说起过一些,但这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
严福顺用钢制扳手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洪南福的脑袋,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脑袋慢慢流淌在地上。
李由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严福顺那把扳手仿佛此刻也正用同样的频率敲击着她的心脏,把她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些微弱的胆量,碾磨成一根细丝。
不能再看下去了。
恐惧在她的心中逐渐凝聚,她颤抖着靠回墙,用力眨着眼睛让自己保持呼吸,强迫自己压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尖叫。
“大叔。一路走好喔……”
严福顺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现在没有发现李由美。
“阿西…血喷到我了…”
李由美顶着恐惧带来的压力,慢慢往门口挪了过去,她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快到门口的时候,还是无意间碰到了挂着的塑料薄膜,发出了一些很轻的沙沙声。
声音不大,但她已经没有办法确定严福顺到底听到没有。
她的理智崩塌了,惊慌失措的往楼上跑去,不停的回头看身后,然后她惊恐的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为什么要往楼上跑?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撞在一个人身上,李由美条件反射的就叫了了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嘴。
她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味道。
“嘘——”徐文祖的声音细不可闻的出现在她耳边,“如果你现在发出尖叫,我们就麻烦了…”
感受到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徐文祖才慢慢松开了她。
“……好多血…好像…房东大婶…在地下室…杀……杀人……313的那个…”她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他,结结巴巴的和他说着,看上去被吓坏了。
“嗯………”徐文祖看着她,刚想说什么,这时她听到了楼下传来脚步声。
李由美显然也听到了,可她现在虽然还是吓得脸色惨白,但却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他让她站在去往天台的楼梯口的位置,那个位置如果人站在三楼是看不到的,属于视觉盲点。
李由美刚蹲下来,严福顺就喘着气来到了三楼,她侧过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沉默的望着她的徐文祖。
严福顺笑了一下,“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她的脸上沾着血迹,看起来有些古怪。
“什么声音?”
“没什么……可能是老鼠吧……”严福顺说完又笑了笑,”我们也差不多该搬走了吧?”
“再等一下嘛。”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和缓,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阴森。
他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不着痕迹的往李由美的地方瞄了一眼。
她怎么怕成这样?
严福顺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我也等不下去了…因为303那个小伙子…我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李由美蹲在楼梯上,摒住了呼吸,用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您还是不相信我吗?”
“我也不是不相信……”严福顺把手撑在墙上,语气开始不客气起来,“只是看不惯你爬到我头上。”
徐文祖笑了笑,微微欠身,语气瞬间变得亲切起来。
“不用担心啦,您是养育我的人。”
严福顺也笑了。
“是吧?既然受人之恩,就要守规矩。”
徐文祖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尊敬的样子。
他的样子使严福顺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好不容易养大的猎狗,她也不舍得闹翻。
毕竟,他是她最喜爱的孩子。
“对了…我们这次会搬去凉一点的地方。”
“好啊。”徐文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站姿,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您要去看看303的大叔吗?现在差不多快结束了。”
“真的嘛?”严福顺有些惊讶,抬起脚准备上楼,却立刻被徐文祖制止了,她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不用上来。”
李由美听到严福顺走上楼的脚步声时都快被吓哭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三楼,“他在厨房。”
“今天怎么这么难得..”
严福顺慢慢的退了回去,走进了三楼。
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李由美心中的恐惧才开始慢慢消退。
徐文祖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已经吓软的李由美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了吗?”她小声问他。
“走了…”
李由美沉默了一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网球,递给他。
“这个…是你的吗?”
徐文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拉着她来到了天台,他在出口的右侧找到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人的杂物间,把她塞了进去。
“我看到了你文件包里的东西…”她开始解释着来意,徐文祖没看她,只是帮她整理着她边上的杂物,好让她待的稍微舒适些。
雨让他们两都淋湿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停下了动作,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她,“没准备好?”
李由美手里还拿着球,有些狼狈的望着他点点了头。
徐文祖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缠黏在他苍白的脸上,他随意的往后捋了捋头发。
“没关系,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说的你仔细听好了。”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雨里。
李由美困惑的看着他,她从未在那双黑色眼睛中看到如此愤怒和慌张的神情。
“待在这里,不要走出这扇门,直到我来找你。知道了吗?”
李由美点点头。
徐文祖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她最近对他话已经有点抗性了。
他捧住了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知道了,对吧?”
她被他的表情吓住了,顺从的点点头。
随后,她看着徐文祖缓缓关上了杂物间的门,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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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祖在天台找到了一个雨淋不到的地方,他点燃了一根已经有些潮湿的香烟,望着几乎倾斜下来的暴雨沉默的抽着, 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不太妙啊……
他以为她那种程度是绝对不敢再跑进考试院来的。
真是令人意外的惊喜。
不过,她刚才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看来他得想想办法了
“你在、在这里干嘛?”卞得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默。
徐文祖转过身面对他,脸上带着一抹有趣的笑容。
“怎么?你打算拿那个杀了我吗?”他歪了歪头看着卞得钟藏在伞柄里的刀,好些好奇的问。
卞得钟笑嘻嘻的扔掉了雨伞,露出了手里的匕首。
“哈哈哈哈…你眼睛真、真他妈的尖..”
“阿西…”徐文祖咧开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是我眼睛尖,是大叔你太蠢了…”
卞得钟的脸上闪烁着疯狂,把匕首直接扎进了徐文祖的腹部,徐文祖闷哼了一声,很快血水混合着雨水流向了地面。
卞得钟雀跃的松开了手上匕首,“很痛吧?还以为你不是人,是妖怪呢…”
“没、没想到被刀子扎了还、还是会流血呢…嘻嘻嘻”
“快痛死了吧?嘻嘻嘻”他几乎快手舞足蹈了。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把刀从自己的伤口处拔了出来,用卞得钟根本无法防备的速度,在他的喉咙口划了一刀,他是学医的,一刀下去,直接把他的气管和动脉一起切断了。
他看着捂住自己喉咙的卞得钟低声笑了起来。
“大叔你……果然不适合这个工作…”
“想杀人…就要杀的彻底一点…”他灵活的把手中的匕首换了个朝向。
“怎……怎么彻底……”卞得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道,声音像是从气管的切口处发出来似的。
徐文祖古怪的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左手上的匕首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身体,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又反复扎刺了很多下。直到卞得钟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现在……明白了吧?”
他喘着气扔掉了匕首,腹部的伤口正在不停的留着血,虽然疼痛可以忍受 ,但血还在流,很快他就因为失血过多,站立不住颤颤巍巍的倒了下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他躺在地上望着黑色的天空,感觉到生命正在慢慢流失,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寂静。
他禁不住开始好奇,活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些他感觉不到的,悲伤和失去,期待和希望,渴望和爱,还有那些恐惧。
究竟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被他藏在不远处那个储物间的李由美。
如果她看到了这副摸样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感觉?
会哭吧?
为了他而哭,感受到内心的悸动,他慢慢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这又是什么感觉?
他的未成形的笑声逐渐消散成了一声虚弱的带着血气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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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美对黑暗的恐惧始于她的童年的一个故事。
牙仙的故事。
传说如果把脱落的牙齿藏到枕头下,牙仙在晚上就会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的牙齿拿走,并留下礼物实现你的愿望,如果它没有拿走你的牙齿,或者它们收集牙齿的时候,看到了它的脸,就会遭到报应,你会一直在梦中受到它的折磨。
李由美是个生性胆小的人,幼年的她带着期待把自己的乳牙放在了枕头底下。她是个听话的小朋友,她想,牙仙一定会拿走她的牙齿,给她带来好运。
她也想得到祝福和礼物。
但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那颗小小的乳牙依旧安静的待在她的枕头下。
她母亲上楼见到了嚎啕大哭的她,哄了半天才问出原委。
大家都笑了。
但她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很恐怖。
她开始变得不敢关灯睡觉。
心目中牙仙的模样,已经从散发着光芒的天使慢慢变成了黑暗中的妖怪。
床底下的阴影,被微风吹动的窗帘,摇曳的树影,半开的衣柜,黑暗中的玩偶的眼睛,没有光的黑夜。
都是属于她的恐惧。
黑暗仿佛赋予了这些东西生命,当她闭上眼睛时,就可以感觉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动静。
外面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清,她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个故事。
她在黑暗中已经模糊的猜到考试院里正在发生什么。
他会怎么样呢?
李由美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她总是有很强的直觉,这可能是弱者的天性,脑海中不安的嗡鸣又响了起来。
想出去看看。
她想出去看看。
实在太久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这里太黑了。
她想去找他。
终于她缓缓地推开了门,雨水一下子就打了进来,她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躺着两个人。
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她的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白噪音,还有自己深而绵长的呼吸声。
她踉跄的向他走过去,胸口传来尖刺般的痛楚。
徐文祖虚弱的身体感觉到了一个柔软的冲击。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噼啪的雨声,还有一些破碎的、喘不过气的呜咽声是他听到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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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钟宇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满身是伤,浑身是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很多记者排着队要做专访,网络上因为这件事都炸开了锅。
这年头,只有悲剧才能上新闻。
没人关心他的伤势如何,他们只关心,如此荒唐、惨绝人寰的事是如何发生的,谁是杀人犯。
“警官,我儿子绝对没有杀人……”
“钟宇因为很怕血,连打针都很害怕。你说那样的人有可能刺人几十刀吗?”
“都、都是我的错…是我要他赚钱回来,他才会住进那里…”
“如果我能帮他租间像样的房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都是我害的…”
尹钟宇的母亲留着眼泪痛苦不堪的跟警察诉说着。
“伯母,我先进去看看钟宇的情况……您先冷静一下,如果您的儿子真的是无辜的,我们一定会替他查明真相…”
尹钟宇的母亲被其他警员先送了回去。
李警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进了尹钟宇的病房。
尹钟宇浑身绑着绷带,安静的坐在病床上。
“尹钟宇,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警官坐在尹钟宇的病床边,看着尹钟宇略有些木然的脸,作为刑警的他对这种表情非常熟悉,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们在监视器里拍到一个人跟着申载浩上电梯,虽然目前无法确定是谁,但从体型来看,显然不是你。”
“你的女朋友也替你做了不在场证明……”
“尹钟宇,没必要把罪都揽在自己身上…”
“那栋大楼…也就是那间考试院,我们在四楼和301采集到大量的血迹。”
“估计那里最少死了十个人…”
“你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吗?”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
“经营考试院的是这些人吧…”
尹钟宇的头慢慢偏向他,然后缓缓开口。
“是…没错……”
“这群人好像是20年前在泉涌孤儿院相识,然后一起合伙杀人,他们很可能和京畿道发生的一桩度假村灭门案有关…”
“不过……这个男人…”李警官在一堆照片中抽出其中一张放在了尹钟宇面前,“我们找不到他的身份……泉涌孤儿院没有他的资料,他似乎就是杀了申载浩的凶手。”
尹钟宇原本呆滞的脸,渐渐变得焦虑不安。
“我听你女朋友说,你很害怕这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警、警官,照片上的这个人死了吗?”
李警官沉默了一会儿,“他失踪了,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然后尹钟宇就疯了,他抱着自己的头,发出痛苦的喊叫。
“哇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啊啊—”
这时候护士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这位病人需要休息,请您先出去吧!”
李警官一脸无奈的走出病房,正好看到了送尹钟宇母亲回去的郑警官。
“哦,郑警官。你送尹钟宇的母亲回去了吗?”
“是啊…她也一直坚持她儿子没有杀人……不过天下所有父母都是这么说的吧…”
“那个人还好吗?听说她搬进那里之前没有任何前科。”
“照理说,就算是杀人犯,也不至于会那样杀人吧…要说他是正当防卫似乎太勉强了……”
“一个正常人真的能做出那种事吗?又不是恶魔附身…”
“不是恶魔……”李警官把徐文祖的照片又拿了出来,看了看。
“是人害他变成那样的。”
苏贞花的警车停在了李由美的公寓大楼前,她只是来确认下的,当时她被关在伊甸考试院的地下室里,恍惚中看到的人是不是李由美。
她从系统里调出了她最新的地址,李由美的公寓环境意外的很好,非常安静,这种地段,价格也不会太便宜。
苏贞花不免有些疑惑,买得起这种公寓的人为什么会住进考试院呢?
她按了很久的门铃,但却始终没有人开门。
她隔壁的邻居倒是打开了屋门,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手里拿着一袋垃圾。
“那家的主人刚搬走了…”
“搬、搬走了吗?”
“是啊,说是要和父母定居国外…真是的…搬来还没多久…”
“是这样吗?”
“但是……”女人看了苏贞花的警察制服,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贞花了解了她的意图,笑着解释道,“您误会了…”
女人点点头,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位小姐是个很亲切的人,长得又漂亮,之前一直送我们家孩子礼物来着…就是有一次…”
“什么?”
“就是,前不久,我记得那天晚上雨很大,那位小姐的家里好像闹了很大的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贞花回到了警察上,心中隐约觉得有点蹊跷,但那天台风特别严重,这片区域全部停电了,监控也故障了,现在线索完全断了。
况且……她回想起做笔录的那天,完全是徐文祖一个人在说,李由美一直处于一种茫然和焦虑的状态,她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现在更愿意相信她也是受害者。
这么快出国,或许也是想逃离那所恐怖的考试院吧。
苏贞花慢慢舒了口气,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公寓大楼,发动了警车缓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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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那是处于郊外一片小树林中的独栋别墅,这里人迹罕至,唯一通向市区的道路也厚厚的铺着金黄色的落叶。
已经是秋天了。
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缓缓行驶过来,车轮卷起了地上的枯叶,在房子门前旁停了下来。
车里走下来一个高瘦的男人,黑色的西装使他的身形显得更加的挺拔,他的手里拿着公文包和一个暗红色的蛋糕盒,黑色的眼睛里是惯有的冷漠,走向房子的步伐缓慢而优雅。
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李由美放下在看的书,很快给他打开了门,她为了省事把长长的头发随意松散的盘了起来,露出了她好看的额头和眼睛。
她冲他甜甜的笑了笑,高兴的接过了蛋糕盒放餐桌上打开。
里面是红丝绒蛋糕。
她给自己切了一份,用叉子往嘴里塞了一口,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徐文祖脱下外套,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想吃了…”她闷闷的说。
“嗯……昨天还说想吃来着……”他微微歪了歪头,黑色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她。
“不好吃……”她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
徐文祖沉默了一会,把她的那份蛋糕移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口,口感软绵,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他稍作沉思,“是太甜了……”
这时,他们家的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按他们家的门铃?
李由美的表情凝固了,她紧张的看着在她身旁一本正经吃着蛋糕,神色如常的徐文祖。
“看着我做什么……快去开门吧……”
李由美走到门前,慢慢打开了门。
门前站着的是背着旅行包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情侣。
“找谁?”她用当地的语言生硬的问道。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在这片树林里迷路了,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吗?我们还想装点水…”
这房子这么大,能留宿就更好了。
徐文祖斯条慢理的放下手中的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刚才李由美切蛋糕的刀,擦掉了上面的奶油,然后把它藏在身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侧,背部贴着墙,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不行!”
青年男女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不客气的回答。
他们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吧?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天马上要黑了…”他们试图解释着。
“绝对不行!”李由美的表情变得异常刻薄,“你们沿着那条车道一直都就行了……”
“可是起码要走几十公里…树林里据说有熊……天黑了很危险…”
“你们快走吧!这里是私人的地方。”
“可是……”
“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李由美说完就把门用力的关上了,关门的刹那,她好像听到了那个男人骂了她几句。
她松了口气。
徐文祖略显失落的把刀放回了餐桌。
李由美走到窗前,看着那对男女慢慢的远行越远,心跳也平稳了下来。
这片树林里真的有熊吗?
她心中有些内疚,不过,再危险也没有她家的房子危险。
“亲爱的…你老这样…我会很无聊的……”他的身体靠了过来,冰冷修长的手贴上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我什么都干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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