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上)
“在那里,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 — 马可福音9:48
*
星期五,天气阴沉,在傍晚时分迷蒙的天空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坐落在林中那栋阴暗古老的建筑也随着夜晚的降临而逐渐隐匿于这片森林不断扩大的寂静和黑暗中。现在才晚上七点,但外面的景象却已经像是午夜一样,没有路灯,漆黑一片。
他们在这里的生活很平静,复杂的地理环境和僻静无人的密林既可以巧妙掩盖罪恶的气味,也能稀释那些黑暗浓稠的过往。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过去的经历和罪恶永远不会消失,它已经成为他们的一部分,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最难以抹去的一部分。李由美曾经希望她可以有一天不必再无意间回想起它,回想起那个夏天、那座考试院的每一个细节。它就像一个烙印,一个伤口,最初的时候会时不时出来刺痛她一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痛感也越来越低。总有一天,它会成为他们记忆最遥远的一段。
房子里的灯光明亮,老式壁炉里的木头缓慢的燃烧着,时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厨房正炖着什么,肉和香料的味道从锅里溢出,与温暖的空气融合在一起。
上周六徐文祖开始带着徐成泰在这片森林中狩猎,他很聪明,很快就在父亲的帮助下,用他自己的那把小型□□打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猎物,一头落单的野鹿。
他高兴坏了,还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的父亲保证明年冬天他可以打到一头更大的。
李由美垂着头在砧板上切着胡萝卜,时不时的抬起眼睛望向墙上的时钟。屋内很暖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绒薄衫,长而微卷的头发被她随意的挽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髻,露出了挂在脖颈处一根极细的玫瑰金质地项链,闪烁着动人柔美的光泽,这条项链最特别的的是它的吊坠,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手艺非常的独特,并且像真正的珍珠般散发着柔和朦胧的色泽。
小猫咪蹲坐在地上,舔了几下自己的毛,便像往常那样歪着脑袋温顺的看着她。它现在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从弱不禁风的幼猫慢慢长成了一只身长将近一米的公猫。
它的体格比普通家猫更加健硕强壮,皮毛也非常的油亮顺滑。比它小一岁的徐成泰现在已经抱不动它了。小猫咪吃的的确很多,它胃口很好,从来不挑食。除了正常的猫粮,她经常会给它加餐,加上徐成泰天天喂零食,就连徐文祖也会偶尔给投喂一些从地下室带上来的、来源不明的内脏和肉。
但也不至于大成这样。
李由美对小猫咪的体型感到非常困惑,直到上周带它去检查的时问起,才从兽医口中得知自己当时捡到的小猫是一种比较温顺的大型猫品种。
它只是天生比较大而已。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她很自然的顺着声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手机,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抽了张纸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微微倾身查看。
当李由美看到手机屏幕后的提示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浅笑。她伸出手,却没有拿稳,只听啪嗒一声,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李由美立刻弯腰去捡,可当她拿起手机时,注意到了地上有一些潮湿的泥土和落叶。
是新鲜的。
像是有人在不久前穿着鞋子从外面走进房子里时带进来的。
一个阴冷刺骨的可能性向她袭来,但李由美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就被震个不停的手机分散了注意力。
李由美直起身点开了视频通话。
“妈妈……”手机里传来一个稚嫩、清亮的童音,手机屏幕里出现了徐成泰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蛋。
背景很黑,应该是在车里。
李由美露出了笑容,很温柔, “哦……成泰啊…到哪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徐文祖斜眼睨了一下方向盘的右侧,然后伸手面无表情的把车里正在播放的音乐调小。
“……爸爸说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徐成泰看了眼爸爸的后脑勺,有些得意的向自己的妈妈炫耀,“今天爸爸给了成泰礼物哦…”
“真的吗?”李由美加深了笑容,学着他的说话方式,“是什么……”
“是糖……”徐成泰神秘兮兮的凑近手机,整张小脸几乎怼在了手机上,“是很特别的糖…”
【糖吗……他是绝对不会给他糖的…】李由美轻轻叹了口气,【一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爸爸还教了我使用方法…”
【果然……】
李由美耳后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细小的冷风,她回头望向客厅的落地窗,发现其中的某一扇被打开了一条缝,细小的雪花从缝隙里吹了进来,落在深色的实木地板上,融化成一小滩透明的水。
【奇怪……是刚才忘记关了吗?】
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李由美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腿,发出一声很轻柔的叫声。他们家的猫长大后就不怎么爱叫,只会在偶尔撒娇时发出一两声细小的声音。
李由美俯下身温柔的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然后走到窗前,伸手把那扇被遗漏的窗户重新关上。她的手轻轻地扶着落地窗框的边缘,望向远处黑色的树影。沿着玻璃窗旖旎起舞的雪花正夹杂着风拍打着窗户,李由美很快收回视线,缓缓拉上了厚重的黑色天鹅绒窗帘。
“是小猫咪……”耳朵很尖的徐成泰几乎立刻听到了小猫咪的声音,开始着急的催促自己的母亲,“妈妈,我想看看哥哥……”
李由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小猫咪抱了起来坐在沙发上,重新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猫。它的分量并不轻,抱起来和5岁的徐成泰感觉差不多沉。
“哥哥…吃了吗……”徐成泰亲昵的喊着自己家的小猫咪。
“………”
小猫咪好奇的凑过去对着手机闻来闻去。
“哥哥…今天做了什么……”
“……”
“哥哥…你看!这是爸爸给我的哦……”
………
徐成泰开始嘀嘀咕咕的对着手机里的小猫咪说个不停。
“………”似乎是儿子呱躁让他失去了耐心,徐文祖冷淡的瞥了一眼后视镜后,提醒道。“…安静点……”
徐成泰立刻噤了声,他委委屈屈的抿了抿嘴,乖巧的应声。
“好的,爸爸。”
他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哥哥……”
“好啦…等成泰到家了再和哥哥聊吧……”她笑着柔声安慰徐成泰,“对了……在下雪…让爸爸开的慢一点……”
“知道啦……妈妈。”
结束了视频电话,客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李由美放下猫回到厨房,那种模糊、隐约的不安又莫名其妙的再次浮了上来。起初她也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因为厨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锅里仍然在咕嘟咕嘟的沸腾着,厨具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洗过的蔬菜也都在砧板旁边。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第六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威胁唤醒。
她屏住呼吸,走上前把火轻轻的给关了,努力倾听着任何可疑的声音。但什么都没有,只有客厅的壁炉里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
【也许是太紧张了……】
李由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转过身想把没切完的胡萝卜切完。但也就在这一刹那,她终于找到了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源头。
她刚才放在砧板上切胡萝卜的刀,不见了。
有人拿走了它。
李由美全身颤抖着,她嗖的转过身,快速的扫视着周围,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四周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客厅和厨房。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毫无察觉般缓步走出厨房。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李由美便听到了有人正在扭动大门的把手。
咯吱——咯吱,带着某种恶毒的企图,非常的缓慢、清晰。
李由美脚步兀地顿住了,她站在原地扭头望向自己家的大门的方向,心中一片骇然。
狩猎者喜欢潜声靠近猎物,它们喜欢隐藏在草丛中观察自己猎物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闯进他们房子的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或者他们想让她放松警惕,因为玩弄自己的猎物也是整个狩猎游戏最有趣味性的一个环节,那些家伙不想那么快结束这个游戏,他们想最大程度的享受这个过程。
就像他一样。
他们家的房子因为地理位置的偏僻特殊,总会有那么几个穷凶极恶的不速之客试图闯入这里,他们都没有把房子的主人放在眼里,因为那两个富有的黄皮肤亚裔看上去弱到不堪一击。
但有时候,外表是会骗人的,尤其是当你不顾警告,非要剥开层层的表象发现其危险本质时,最终他们无一例外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片森林里。
她需要一些声音来忽略它们,她忽然想到。
迟疑了几秒后,李由美打开黑胶唱片机,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把唱针放在了胶片上。
Requiem, K. 626 - Lacrimosa Dies Illa,痛哭之日。与刚才徐文祖车上放的是同一首。
高昂悲怆的女高音除了可以缓释她心中的无法驱赶的恐惧,还能盖住奇怪的动静。就这样她压抑着战栗,尽量使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与之前一样自然,她把手机从茶几上拿了起来,揣进了兜里,然后看了一眼一直跟着她的猫,李由美抱起了它,扶着楼梯走上二楼。
门是上锁的,并没有被打开。这似乎惹恼了门外的人,当她走到二楼玄关时,对方开始恼怒的拍打着大门。
砰砰砰!
砰砰砰!
李由美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粗鲁的敲门声正在撞击着她仅剩的理智,她努力调整着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加快了脚步,冲进了二楼的洗手间。
进门后,李由美第一时间反锁了卫生间的门,她放下了猫,耳朵贴着门听了会儿动静,然后坐在浴缸边沿低低的喘息着,门外传来含糊空洞的音乐声。
李由美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徐文祖的电话,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迫切的想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亲爱的…”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她所熟悉的阴冷质感。
她抖得很厉害,真实的恐惧使她无法立即开口。
徐文祖从她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她在害怕。
他喜欢她害怕时脸上的表情,很喜欢,非常喜欢。
但不是现在这样。
他是一个迷恋别人恐惧和痛苦的怪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最喜欢的作品,他知道自己的喜好,也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的挖掘他们最大的潜力,如何雕琢会使他们变得更加完美。但他固有的原则不会让他长时间沉迷某样东西,所以一旦自己对那些作品失去了最初的好奇心和新鲜感,他很快就会无情的把他们当做失败品处理掉。
但她不一样,他纵然早已对她的一起了如指掌,她所有的秘密和弱点,他知道如何让她恐惧、让她哭泣、他甚至可以让她身体的疼痛变成另一种极乐的巅峰。但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作品,她比这更好,更特别。
因为只有她才能带给他那种特殊的快乐和难以表述的满足。
“有人在敲门……”她压低了的声音,却无法控制自己发抖的嘴唇。 “…我、我们家…好像也有人进来了…”
几秒的沉默后,她听到了他声音中隐隐的期待,“看来我们家……又有客人了呢……”
单调阴沉的嗓音正在驱散她心中升腾的恐惧,李由美开始低低的向他诉说刚才发生的事。太细节了,如果是别的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都可能会觉得她是过于敏感或者多疑。但徐文祖不会,他永远会认真的倾听她的诉说,相信她的感觉。
她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有那么极少的几次,在某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她真切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温柔。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小猫咪此时正背朝着她,警惕的盯着卫生间的门,像是在防备着门外的什么。李由美顺着它的视线,看到了门底的缝隙里有两道古怪的阴影。
是人的双脚。
“没有……”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害怕到了极点一样变得细不可闻,“那、那个…好像…有人现在就站在门外…怎么办…”
“嗯……”徐文祖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雪花拍打着车窗玻璃,远处漆黑的云层越来越厚,也压得越来越低,这种感觉就像陷在了坟墓里。车速在加快,他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用冷的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缓慢语调问她,“现在…在哪个房间?”
“二楼…卫生间……”她捂着嘴悄声说。
“…往上看……在浴缸的上方……”
李由美依言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个一米左右正方形木板,木板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把手,嵌在柔软陈旧的木板里。
“看到了…”李由美站了起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轻声喃喃着,“那是…什么…”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徐文祖单调冷质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那里应该有一个通往房子外面的一个斜道。”
李由美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站在浴缸的边缘,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了生锈的把手。她费劲的拉开活板门,把门上的梯子轻轻的拉了下来,生锈金属发出微弱干涩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李由美爬上阶梯,把头探进去看了看,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后又把头缩了回来。
“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拿起手机,微微颤抖着轻声问,“它有多长……”
这时,卫生间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连同门外戛然而止的音乐声,有人拉掉了电闸,整个房子现在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由美在自己发出尖叫前,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选的了,那道黑漆漆的斜道是她唯一的选择。
“怎么了……”
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是听到了她因为紧张而发出的轻轻的喘气声,徐文祖很快就猜测到了她目前的处境。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些摩擦的动静。
李由美抱着猫蹑手蹑脚的摸黑爬进了活板门里,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把梯子拉了上来,把活板门从里面关上了。做完这一切后,几乎是前后脚,卫生间的门就被人破门而入了。
“上来了……”李由美重新把电话放在耳边,轻轻喘着气,“我能打开手机的灯吗……”
“不行……”
“可是…好黑…”李由美有些不高兴的小声咕哝了一句,似乎是放弃了用手机照明的想法,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她停了动作。“…你有没有……在这里藏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文祖沉默了几秒,原本冰冷的声音开始转变成一种更加柔和低沉语调,“没有……”
李由美舒了口气,很快摸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斜道入口,这时,她听到了撞门声。
“别动…”李由美放下小猫咪,对它轻声耳语。随后她抓着那个敞开的正方形入口的上沿,提起身体,把腿伸进了洞口。当她坐在了入口的顶端,重新抱起小猫咪将它搂在怀里时时,她听到了卫生间门被撞开的声音。
李由美没有再做任何思考,开始扭动身体,将自己推向斜道的更远处,斜道起初并不光滑,她只能一点点的挪动身体向前推进。但慢慢的,她感到背部的摩擦力在减小。
突然一个恐怖却很熟悉的声音从活板门的入口处阴恻恻的传进了她的耳朵,撞门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通道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她身体的平衡也发生了改变,李由美开始飞快地下滑,下滑的速度非常快,当她撞到斜道底端的防护盖时,由于惯性太大,她直接蹬掉了防护盖摔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尝到了灰尘、泥土、落叶还有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李由美慢慢的从松软的雪地上爬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然后看着周围黑蒙蒙的一片。
雪正在无声的落下。
很冷,非常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淡薄的羊绒薄衫,光着脚,脚底传来刺骨的冰冷。李由美从口袋里找到手机,但手机已经已经没有电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开始往房子附近的那一片黑色的树林走去,松软的雪地每走一部开始下陷,她走的很慢也很艰难,小猫咪甩了甩身上的雪,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最终她在一棵大树前坐了下来,她的背靠在树干上,蜷起膝盖,抱着猫,等待着。
周围的雪花在打着漩涡飘落,小猫咪很暖和,但她不知道这种温度可以让她维持多久。
李由美抬眸看向不远处在黑暗中淡淡发着光的窗户,李由美在黑暗中再次回想起刚才滑入斜道时听到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围一片寂静,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叹的风声和自己内心回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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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果了多久,她听到了夹杂在风声中的刷刷声,是脚步声。她撇过头看去,有人正打着手电向这边走来,刺骨的寒风正在慢慢麻痹她身体的所有感知,当她迟钝的躲了树干后面探出脸想偷偷看一眼时。
那束光突然照在了她脸上,她仓惶的抱着着树干,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她身上。李由美的眼前一片惨白,什么都看不清,她把手放到前额遮挡着,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一点点适应着手电筒的光。
她看到徐文祖正站在不远处,黑色毛呢大衣上全是雪,他黑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深陷的眼睛带着空洞古怪的漆黑色,脸上的表情比漫天的风雪更加冰冷,看上去邪气逼人。
他微微倾斜着头,移开了手电筒的光,看着她。
她裸露的脚上血迹斑斑,应该是再雪地走路时擦伤的,原本奶白色的皮肤已经被冻的苍白,受伤了,他想。
“过来……”他关掉手电,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认出了他,向他靠近。
当他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并将她轻柔的抱起时,她的身体是冷的,比他还冷。
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开始抽泣,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受伤了…”他平静的问。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沉默的在黑暗中的雪地里向车的方向移动,小猫咪在他身后跟的很紧,李由美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难以自控的回头望向他们亮着黄色灯光的房子。
“…我们家…”她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哽咽。
他慢慢偏过头,低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你、你也听到了吧?”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嗯……我知道……”他轻声呢喃,”别担心……”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体温。不够温暖,却正在使她从战栗的颤抖中安定下来。她知道他真正的样子,也知道他的灵魂有多么疯狂和畸形,遇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邪恶,也没有看到过这样黑暗的眼神。但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就像他虽然将她拉入了他噩梦般的地狱里,但她却在这里寻到了天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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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李由美很快缓了过来,原本被冻麻痹的脚开始传来隐隐的刺痛,徐成泰在后座睡着了,小猫咪趴在他的脚边打着盹。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走进房子里的背影。
那个声音难以抑制的再次在她脑中回响,连同那些噩梦般深埋的过往都像一具具被匆匆掩埋的尸体,也即将从回忆的淤泥里暴露出来。
她进入斜道的时候,闯进来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活板门,他粗暴的捅开了它,把头伸了进来,望着黝黑的斜道,捂着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看、看来被发、发现了呢………”
她认出了那个声音,它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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