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时的一场大雨顷刻间淋湿了整座首尔城,豆大的雨珠狠狠地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孩。
南绘睡眼惺忪地去瞧躺在她身旁的小家伙,小孩子睡得深,一点儿也没有受外面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影响,呼吸平缓,盖在他身上的小毯子也跟着做着微小的起伏,清醒时总是忽闪忽闪着的漂亮睫毛一动不动,在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上打下一片阴影……
真可爱!
南绘的眉眼中、酒窝里都沾染了笑意,满满的幸福感就要溢出来,因为真实,所以比平时面对那些攻略目标时露出的笑容更加美丽迷人。
将食指从他攥紧的小拳头中轻柔地抽出,小家伙睫毛微动,眨巴眨巴小嘴儿,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不满地扑腾蹬了蹬他的小短腿……
南绘等到他彻底地消停下来后才敢动作,好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忍不住在他圆嘟嘟的小脸儿上落下一吻,轻轻的,似有若有的。
给他盖上了被蹬掉了的被子,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摸索着墙面开了卧房外的灯,往客厅走去,她有些渴,想倒杯水喝。
爸爸和妈妈在今天早上就去了乡下爷爷奶奶家,临走前交代她要自己做午餐和晚餐、要照顾弟弟,他们会晚点儿回来。
索性弟弟平日就与她亲近,也非常乖巧懂事,不哭不闹的,晚上给喂了米糊又玩了半个多小时的玩具后就发困了,南绘为了方便照顾他,就把他抱到她的房间哄他入睡。
喝了一口水,解救了干渴的喉咙,然后给还未归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Yeo Bo Se Yo?eom ma?”是妈妈接听的。
南绘隐约听见那边有人问了一声“是谁打来的电话”,妈妈答:“是绘绘。”
“啊,是绘绘啊。”那人了然道。
背景声是吵杂的谈话与雨水拍打在外物上的声音,分明嘈杂无比,却又让人莫名的心安。
南绘孤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仅亮着的一盏落地灯发着陈旧的黄光,她听见窗外大雨滂沱,听见自己小声地问:“a ppa、eom ma今晚还回来么?”
她听出刚才的那人是爷爷,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爷爷奶奶家,还没有回来。
几乎是刚问完话,靠在耳边的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她拿开一看,是一通来电显示,是张艺兴打来的电话,平时她在这个点儿确实还没有睡觉,偶尔会与他短信聊天,话题大多时候都是音乐,很纯洁且不越矩的内容。
如果是平时,她有很大概率会接听他的来电,可现在的话……
南绘毫不犹豫地拒接了。
很抱歉,我现在对话的人更加重要。
把手机贴近耳际,然后才听见妈妈的回答,“应该是不回去了,雨太大了。”
话未完,她就听到那边的爷爷小着急地问妈妈要手机,说是要和他的亲孙女说说话,南绘忍不住勾唇轻笑,彼时暖黄灯光营造出来的孤独的氛围也被浓郁的温馨驱散。
这就是她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就算被逼迫着去做可耻的事情她也坚持了下来的理由。
“绘绘呀!”爷爷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富有生气与活力。
她回话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呢?”
南绘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了,从首尔到乡下那儿大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路途遥远,上学的时候忙,放假的日子也不得清闲,中文班的课程在年前排得满满当当,年时又得去中国参加钢琴交流会,大抵要到年后才有机会见见爷爷奶奶了。
“你爸爸妈妈来看我们,爷爷高兴咧!”老人家笑声不断,“你奶奶倒是先去睡了,晚上喝了几杯小酒儿就困乏了。”
“那爷爷肯定也喝了不少吧?”
老人家没有否认,只是说了几遍“高兴才喝酒”,惹得南绘的心里酸酸的,小嘴儿靠在杯沿,不喝水,也不说话。
然后就听见他问:“绘绘什么时候来看看爷爷奶奶呀?”
静了几秒钟,再是瓮声瓮气地答:“年后就去……”
“那爷爷奶奶就等着你哦!”
“嗯……”
和爷爷结束了短暂的聊天,本以为他会把手机还给妈妈,没想到对方很酷很酷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和妈妈话还没有讲完呢……
有点儿懵,有点儿想笑。
算了。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刚想去洗杯子,就又听到系统干净利落地一声提示——
“4号攻略目标好感度:50。”
是张艺兴。南绘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小插曲,她是应该给他回个电话的。
张艺兴的手机彩铃是一首她没有听过的中国歌曲,大概是悲伤的情歌,旋律悠慢,歌词晦涩,她听不大懂,也无心去欣赏,她在思考着从刚才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张艺兴对她的好感度就不断的、小幅度的上升的理由,直到电话被接通了……
“艺兴哥呀。”她轻唤他的名字,曲起了双腿,埋头在双膝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也掺入了一丝意外的慵懒气息,张艺兴很敏感的听出来了,“你刚刚在睡觉么?我吵醒你了么?”语气中满是歉意。
她小可爱地摇了摇头,即使电话那边的他并不能够看到,嗓音里发出否认的唔声,“刚才在和妈妈打电话呢,所以没有接听你的电话,对不起啊。”
“这样啊……妈妈不在家么?”
或许是觉得呼吸不够通畅,她微抬起头,侧脸枕在曲起的脆弱的膝盖上,看向窗外,“嗯,爸爸和妈妈一块儿去了爷爷奶奶那儿。”
“害怕么?家里就你一个人。”
南绘轻笑着答:“害怕什么呀。”因为那一声笑,话语也生动了起来,“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呀,我还有我的弟弟,还有你呀!”
然后,通话的双方一起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女孩似乎是意识到了这句话有些微妙的二意,赶忙抢在他回复前补救道:“我……我的意思是,O Ppa不是打电话给我了嘛,我不怕的……”
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害羞了,他几乎能够想象女孩此时红着小脸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的模样,每当她那样看他,他的心就会变得酥软,就会为她妥协。
于是,他安抚道:“好啦,我知道的。”声音温暖迷人,也让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渡上了一层暧昧的糖衣。
你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么?呵。
她大抵是听出了不妥,着急着转移话题道:“O Ppa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把小白兔逼到这个份儿上就足够了。他顺着女孩的话说:“刚刚填完了一小段词,想让你听一听。”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减。
分享自作曲啊,她之前也与他做过同样的事情呢。
就像一个开关,只要触及关键词记忆便会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想起,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一月份的首尔很难得有那样的好天气;
她想起,对面空教室的鹅黄色窗帘被外头的风吹得翻飞,走廊上人来人往,而她,戴着耳机,背靠着他的班级的墙,等待着他下课放学后一起去吃午饭;
她想起,那时耳机里单曲循环播放的是她创作的曲子,很简单的曲子,只有旋律,没有歌词,而他,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戴上了她没有戴上的另一只耳机,动作自然且强势,就像在向旁人宣誓主权,入耳是轻明欢快的吉他曲,入眼是他温尔浅笑时的酒窝;
她想起,他惊叹于她编曲上的天赋,问她有没有签约公司,她便顺藤而上地试探他,问:“O Ppa说过自己是练习生吧,是哪个公司的练习生?”他没有迟疑地答:“是S/M。”态度和神情看上去对她与鹿晗的关系毫不知情,她才稍稍放心……
是电话那边抓耳的前奏将南绘飘远的思绪拉回,和着电子琴的清新柔和,他唱——
“你的笑脸,那么的甜,上扬的嘴角我无法拒绝,
这个画面,不想告别,oh my baby girl, I just can\\\'t forget.”
事实上,当电子琴声响起,南绘在心下已经为这首曲子的风格定了调,是甜美风的小情歌,而当张艺兴唱出了它的词,就仿佛扯开了隔阂在他们之间的纯白窗纱,拨开了云雾……
他是在怎样的心境中创作出怎样浓浓恋爱甜美风的编曲?
他是想着谁写出的这些歌词?
他又是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听一听?
……
一切问题的答案似乎都不言而喻。
南绘,一个名字,一个人,就是答案,解开了所有的谜题。
她知道,这是他隐晦而又张扬的主动的表现。
她还知道,他是逃不掉的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还真是对不起她的付出……
她付出了什么?她不是仅是凭借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蛋儿和情话满点的技能、小心机就将那些攻略目标撩得合不拢腿么?
这样想的话,也不知道该说是太看得起南绘,还是小瞧了那些男人了。
其余攻略目标先不谈,只提鹿晗和张艺兴,两人出道在望,前程似锦,再者,圈内长得好看的女艺人多的是,会甜言蜜语的也绝不在少数,她……凭什么?
没有铁石心肠的人,只有药不对症的一厢情愿。
她会为了攻略目标去翻遍网上关于他的所有资料,会为了他伪装成球迷,了解他喜欢的球队,连熬几夜补看那支球队的所有比赛,会为了他去学习一种乐器、一手厨艺、一门号称世界上最难的语言乃至此前从未涉及的音乐创造,会去研读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变得越来越懂得擦眼观色与揣摩人心……
她在变成更加全面的能够吸引男人的女人,却也丢失了自己。
事实上,她一直是在被迫地接受这一切,学吉他是,学中国语是,学音乐创作是,学……都是!
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事物,她对一切都兴致淡淡。
所以,什么都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因为喜欢对方而喜欢他国的文化是假的,她与张艺兴在灵魂上的高度契合也是假的,明明白白地讲,那些假象便是她在与他们相处过程中猜测出他们的理想型、他们理想中的恋爱方式,最后演给他们看的一场戏!
就像她一直都知道,鹿晗与张艺兴是不同的。
鹿晗的感情较为外向,样貌秀气,骨子里头的性子却很man,于是她在他身边时就是软濡的、需要他呵护和疼爱的女孩,于是她给他设下了一个个机会,由浅至深,始终给予他主动的权利,于是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张艺兴的感情较为内敛,指的不是被动,而是他敏感且设防较重,比如,一开始他很少谈到自己的身份,他很多时候都只和她聊音乐、电影等偏艺术方面的话题,于是她在他身边时就是有才气的、与他有很多共同话题的、三观一致的女孩,他被拘束在爱情圈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跃进,于是她就耐心地等他、配合他,一点点地将他拉到了她的身旁。
所以,允娜怎么会觉得她适合当歌手呢,她分明就是天生的演员啊!
“你的坏你的好你的妙你的笑,情不自禁爱上你无理取闹,
你可爱你撒娇你生气你哭闹,无条件就是要听见你的呼叫,
baby girl,我闭上双眼每天祈祷,
赶快再见你一面就好。”
玻璃窗外的雨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淌,就像她那颗原本因为张艺兴上升到了50的好感度而雀跃的心,也慢慢地下沉至归于平静。
“歌词只写到了这里。”电子琴声消失了,他的声音却依然携着唱歌时的余情,温暖,性感,“你觉得怎么样?”
她听见自己轻声的回答,“编曲和歌词都很好呢。”
“O Ppa的水平都可以出道了吧。”明明就知道他就快要出道了,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用这种方式夸他,也不知是褒是贬。
讽刺意味十足。
“哇!评论得这么正经啊!”忍不住打趣儿她,声音里的欢愉满得几乎就要溢出来了,带着点点的希冀与忐忑,他又问,“你对歌词……有什么想法么?”又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女孩似是斟酌了几秒钟,然后反过去问他:“听O Ppa写的歌词……是恋爱了么?”
*
允娜:绘绘,你就不打算动一动么?
南绘下意识地抬头,可想要在对面看台的3000多名被淘汰的观众中找到好友的身影,实在不亚于海底捞针,她果断选择了放弃,低头回复短信。
南绘:移动位置好麻烦呢。
而且,她很少看综艺节目,对台中央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比拼的两人并不了解,更别提预测一场游戏的胜负了。
允娜:抓痒的话肯定是卢肯定会赢啊!快坐到那边去!
“卢肯定”指的是卢洪哲,平时特别是今日听她念了那么多回,南绘也就知道了,那是人家在无限挑战里的绰号。
其实南绘到现在还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她为什么会在无限挑战的节目录制现场。
她是在昨天才接到制作组的电话通知,说是恭喜她被选中成为今天这场“HAHA VS 卢洪哲”特辑的现场观众,请她按时参加。
然后那段零碎的、曾被她认为不重要的记忆才被勉强地拼凑起来,南绘模糊地记得几周前在崔允娜百般纠缠与撒娇攻势下,她确实填了一张报名表,也确实与这档国民综艺相关,好像是参加它的一个什么活动,具体的事宜她也记不清了。
说实话,南绘对参与进一档节目的录制的兴致实在不高,浪费时间又麻烦,她也不图入镜成名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骄傲点儿说,优秀的她虚荣心已经被盛满了,谦虚点儿说,她有的是更好的途径去实施。
要不是后来崔允娜打来了电话,确认到她也被选中了的消息,并且兴致勃勃地开始计划她们要几点到哪儿见面再一起去,南绘不想扫她的兴,不然应该是不会来的了。
说起来,南绘一直知道自己运气不错,不然她也不会在系统不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接连遇见四个攻略目标,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无限挑战的知名度那么高,报名这次活动的人有数万,她却还是在只取约3500名的情况下中选了!
且她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也还真是全凭运气!
现场观众通过支持的那一方的输赢来决定去留,猜中的留下,猜不中的被淘汰。HAHA和卢洪哲已经比了四场,HAHA连赢四场,而南绘从一开始就坐在了他的阵营,因为嫌麻烦不愿移动位置,反而幸存下来。
倒是崔允娜在第二场游戏时押错了人,早早就被淘汰了。
允娜:无挑之前的节目我都有看,HAHA的忍耐力很差的!相信我吧!移动吧!一直猜中到最后的话还能够获得一辆车呢!
野心还不小!南绘看到这条短信时挑了挑好看的眉。
也不知道那丫头坐在哪儿,对她的一举一动清楚得很,见她没有移动的打算,便又发短信来劝说了。
南绘:那好吧。
她偶然的野心也挺大的,只要能够一直猜中就可以获得一辆车,制作组抛出的诱饵怪吸引人的。
南绘拿好盖在腿上的浅灰色呢子外套,站起来时用手捋了捋及膝的荷叶裙边,按照工作人员的指挥移动到了卢洪哲的阵营。
接下来台中央进行的游戏环节她也没有怎么去看,只是和好不容易才空闲了下来的郑秀晶短信聊着天,直到又一次被周围的欢呼声萦绕,然后被工作人员提醒,从下一环节开始,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观众将会去到台中央进行站队时,她才有了真实的参与感。
啊,她是那幸运的一小撮人其中的一个呢。
南绘:秀晶啊,我好像就要上电视了呢。
没头没尾地发完这则短信给她,也顾不了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南绘又一次听从着工作人员的指挥,去往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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