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按照预计出行,告辞了极乐教前,往槙寿郎所居住的镇子。
考虑到磨子小姐不能见阳光,琴叶又要照看伊之助,因此这几人都在马车之上。唯一认路的幸来自然坐在外面,跟车夫一道闲聊。
磨子小姐很不开心,这可跟他所想不一样,谁要跟情敌坐一起合乐融融啊?幸来真是,太讨厌了,哼!
幸好琴叶还算通达,看着磨子的态度已经猜出个一二,一面逗伊之助玩耍,一面缓缓讲述她与幸来相识的经过。磨子一开始还装作无意,后来越听越起劲,忍不住插口问两句,明显是听得津津有味。
琴叶的家人对她很糟,丈夫与婆婆对她拳打脚踢,在她怀孕的时候就险些流产。孩子生下来后,琴叶生怕孩子也遭遇不测,咬咬牙带着孩子逃走。
一个妇人,只抱着一个婴儿,一无所有在旷野之中奔走,若是寻常早丢了命。她很走运,遇到了正在旅途之中的福泽幸来。交谈之后听明白情况,两人便一起上路,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琴叶对于幸来的了解也不算多,但总比极乐教的人了解的更多一些。她知道福泽幸来其实是异乡之人,大约一年半前才来到此间,因此对这里的很多事并不算太通晓。但是幸来学习能力快,又有好心人收留,很快就自己摸索打拼,勉强混了个武术教师做出路。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武艺显然要比读书更被世人重视,大部分世家子弟喜欢聘请名门正道,但也有一些徒有钱才没有门路的商贾之户,想让孩子有个好的发展,哪怕单单能自保也是不错,愿意花钱聘请武术师傅在家教学。很多武馆也因战乱时期人手不足,现在略微休息准备复苏开业,却愁于人手不足。
若是寻常和平年代,别说被人私人聘用,哪怕是武馆请师,那也是要名门世家,有声望的子弟才行。正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战乱,人才紧缺,现在复苏阶段大家都是有人就好,倒是给了外来户一个好机会。
幸来给一家商人的孩子教导武艺,大约只教了六个月,商人又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武士作为新的老师。短短六个月幸来已经深得商人一家的喜爱,因此哪怕撤换她,也事先为她找好了去处,将她推荐到附近的一家武馆。一开始武馆的馆长对此还颇有微词,直到一次他人来踢馆,武馆内学习的徒弟跟其他武术师傅都不是对手,最后这个年轻的外来人就用一把木刀将踢馆的全部扫地出门,自此馆长就笑脸相迎,开口就把夸奖挂在嘴边,算是终于知道自己请了一尊大佛回来。
这点磨子倒是理解。第一次见到幸来的人,都会小瞧了此人。毕竟真正的剑士多数是武士,既为武士便有持刀证,也能带着真刀行走。也可以说是否持刀也算一种鉴别武士的最低级的方法了,甚至有很多并非武士,自认为有些水平的剑士,那也是绝对会想办法弄一把真刀来装样子的。相比之下,腰间挂着一柄不伦不类的木刀,看起来傻气十足,很像是向往成为剑士却没有足够能力的普通百姓。
哪怕真的评价武艺,幸来也绝非是世界顶尖级别的剑客。哪怕是抛去呼吸法不看,剑法是有所谓的流派之分,流派代表着传承与经验,是多少代习武之人传承下来的沉淀。拿着一柄木刀的外地来客明显并非什么名门大派的武术传人,所谓的剑法高超,大约也只是应对野兽跟人类,对付鬼又如何还是又一说了。
然而,幸来的剑却让人印象特别深刻。
区区一柄木剑,能战胜野兽,以柔克刚,亲眼目睹之人自是觉得震惊。
对这事挂了心,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有机会能跟幸来说上话,磨子就提起她的剑术传承,想知道她的剑法师承何处。
“我学的比较杂,我小的时候居住的地方治安不太好,隔壁的哥哥是个警——是个官府中人,叫柴田竹虎。他推荐我在附近的道场学了剑道,偶尔也教我两手。后来长大之后参加学校,咳,参加机体教学,学校认识的一位柔道前辈,也学习了一些相关的知识。后来工作之后本来都淡忘了,直到现在又再次捡起来,只能说世事难料。”
破案了。
竟然是没有正经一个师承的,外行中的外行!
亏他还以为幸来用木刀是什么流派要求,或者出自慈悲之心,结果,竟然真的是大外行!你这样去当武术老师不会误人子弟吗?不,应该说明明是外行,凭这种程度的掌握就能混入武馆,已经是让人相当震惊了!
磨子觉得有些可惜,想说杂七杂八的学都能学到这种程度,那如果一开始就认真学,恐怕会出一个剑术天才。更可惜的是,跟任何一门武学一样,刀剑之类也是要从小开始学起,否则习惯固定,身体承受力稳定之后再行拔高根本难以达成,也难怪鬼杀剑士不愿意收大龄徒弟。
不过也算一件幸运的事,如果幸来真的从小学习剑术,现在估计就是很有天分的剑术天才,再加上跟鬼杀队有联系,说不准就又多了一名以斩杀恶鬼为己任的柱。那样也不可能遭遇琴叶,进而来到极乐教,与自己认识。
磨子心思涌动,又有了新主意。他全力压抑住自己,不让气味泄露,伪装得跟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那些本来因为上弦鬼的压力不敢靠近的鬼们,一旦失去了警戒对象,就再度活跃起来。
前一段行进路程之中顶多有两三个山野强盗而已,全被幸来跟马车夫揍一顿绑好丢路边,车上的人连下都不用下来,掀开帘子看戏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部结束。这回可好,没有其他人员护卫的独行马车,就好似一块明晃晃的大肥肉,见到肥肉从眼前溜达过去岂有不去咬一口的道理?此时已经完全离开极乐教地盘,在此处出没的鬼也完全没有顾忌,傍晚的时候太阳刚落,就袭击了这辆还在前行之中,眼看就要到达最近村镇的马车。
太阳下山,鬼能活动,磨子也能活动。不复以往的昏昏欲睡,当闻到外面同族的恶臭之时,磨子就晓得有好戏看了。钻出马车一看,果然车夫已经惊慌失措跑到一边,只剩幸来一个人对峙拦路鬼。
磨子抱着看戏的心情围观,你看你,说是鬼都是病人,当这鬼来吃你的时候,看你是否还能说出口这样的大话?能够对抗野兽的人不等同于能够对抗鬼,面对一个速度、力量全部远超人类,甚至还会有特异能力的残杀者,看你是否还能维持那张谦谦君子的模样。
出人意料的是,幸来真的战胜了鬼!
确切的说,跟对付那个野猪的套路非常相似,将冲向自己的庞然大物巧妙放倒,接着立即将他捆上。绳子是用幸来拿出来的很长一根藤蔓——磨子小姐厌恶的皱皱眉,那似乎是紫藤树的藤——之后幸来直接将这只撞枪口的鬼给他龟甲绑之后吊树上了。
磨子小姐:“幸来,这、是什么?”
幸来回答:“是我前辈教的捆绑方法,地院家前辈很厉害,除了柔术还教过我很多,譬如如何利用地之力(利用地心引力放倒对手),还有对付恶人最严厉的惩罚方式是裸吊。”
磨子小姐吞咽一下,裸吊啊……若是这种绑法,也不是不可以有。但是晒太阳就算了,那太自残了。
此时的磨子小姐终于有点虚了,他后知后觉的想到,幸好自己的本质尚未暴露,否则幸来也不会对他一再忍让,估计也会落个被紫藤捆起来裸吊晒太阳的下场。
做完这些,一行人等继续上路,投宿于附近村落。幸来写了封书信,让鬼杀队的人来回收被她吊起来的鬼。
磨子忍不住问:“你这样做,也跟亲手杀了他没什么差别,何必要自欺欺人?”
幸来回答:“终究有些差别。若是被活捉的鬼,会被鬼杀队带走关在一处,用来考验未来的鬼杀剑士。若是心中依然存有希望,想要未来能有机会治愈的鬼,在那里也不会主动袭击鬼杀剑士,哪怕苟且偷生也好,或许可以一直到治愈他们的药物研制出来。若是本身就是恶人,变成鬼变本加厉的恶徒,自然会袭击鬼杀剑士,之后被杀死。这些都只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但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能尽量活着抓到鬼。当然如果对方太过可怕,我也只能想办法逃走。软弱如我,在没有被逼在那个情况下之前,大约还是没有亲手弑杀敌人的勇气。”
磨子小姐说不上心中是何滋味,若按照以往的套路,那他必定要设个局,逼着此人不得不亲手弑杀恶鬼,再嘲笑他出尔反尔,只是一个口头说的好听的软弱之人。可真的亲耳听到此人承认自己的软弱天真,知道对方心中通明,明了未来或许不得不面对残酷的抉择,却情愿现在继续坚持天真——不知怎的反倒生出一种不希望这种天真太早断送的想念。
他抬手触上对方的脸,才有一种对方真切存在于眼前的踏实感。
“并不软弱哦,你是我所见之人中,罕有的坚定之人。你有自己的坚持,哪怕在世人看来可笑,你都仍把它当做骄傲背负它前行。哪怕真有不得不放下它一日,无人可以否定你的努力,你已经做到了其他人无法做到的事。”
幸来:……
幸来:…………
这感觉,是心动的感觉!完球!这小姐姐撩得太顺理成章了,心脏怦咚怦咚敲鼓一样,完全抵御不了!
——不!我还能抢救一下的!哪怕我真有一天弯了,现在,我也要坚持守住我的底限!
幸来抓住对方的手,按下去,终于让自己的脸得以解放。然后严肃的告诉小姐姐,我们现在该吃饭了,走,吃饭,休息,明天赶路。
磨子:……哼!装傻充愣,别开玩笑了,我,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你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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