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端坐在镜前,脸上的神情淡淡地,看着一身浅红衣裳。这是林落第一次穿红色,却是为了要嫁他人做妾。
“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像姑娘这么好看的人。”
“就是,姑娘如此国色天香,难怪大少爷一定要娶你入门。”
身后的丫鬟说着好话,一不留神扯到了林落的头发,林落微微蹙眉。
发上的白莲簪子被取下,丫鬟不屑道:“这簪子看起来如此劣质,实在配不上姑娘的容颜。”
林落握住丫鬟的手,微微侧目,淡笑道:“我很是喜欢这支簪子。”将丫鬟手里的簪子拿下,放入自己的袖子里,看着丫鬟神色微微不自在地给自己插上珠光闪闪的簪子。
林落便不再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静静摸着白莲簪子的纹理。
当林落一身华服出了屋子时,便看见谢文柏在一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见林落只是淡淡地站在那,谢文柏心知林落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他终究忍不住,上前,看着林落的眼睛。
“你为何答应嫁给他?”
“这是我和他说好的。”林落静静地看着谢文柏,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谢文柏又问:“你是真心的?”
林落并不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的夫君怎么办?”
林落还未回答,便听见一处角落花盆摔落的声音,紧接着,是谢文应的怒骂声。
“你干什么吃的!大喜的日子也不挑个手脚麻利的花奴来,晦气!”
满面红光的谢文应赶来,便看见花奴摔了院子里的花盆,又见谢文柏在和林落状似相熟说话,心中一阵窝火,便上前踢了花奴一脚,撒着气。
花奴似乎很怕谢文应,他低着头,只是闷哼一声。
“没眼力见的东西,谢府养你有什么用?”
谢文应又踢了花奴一脚,这才笑眯眯地来到林落面前,不善地看着谢文柏。
“谢文柏,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文柏不愿与谢文应多费口舌,冷着脸,站在一处,不说话。
林落出口道:“走吧。”
美人都发话了,谢文应哪有不从的道理。
“小娘子,走吧。”
谢文柏:“你要带林落去哪?”
谢文应白了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带回我的房间。”
听到这句话时,林落神色微动,看了眼谢文应。
察觉到林落的目光,谢文应立刻换上了笑容:“怎么了娘子?”
“你的房间一直没有变过吗?”
谢文应不解,不过还是实话实话:“当然,我的院子是全府最好的院子,我从小便住在那。小娘子大可放心,我们的洞房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谢文应满脸的横肉,谢文柏白着脸又看了眼林落,终是拂了拂袖,大步离开。
林落睁着一双茶色水眸,没有什么情感地,看着谢文应。
谢文应早已等不及,他的脑子很简单,凡事不会想地太复杂。
“小娘子,走吧。”
林落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静静地跟在谢文应的后面。因为是大少爷纳妾,不是娶正妻,且主母特地吩咐过,不准铺张举办,让狐媚蹄子长脸。
所以这场喜事,办得相当冷清,可笑。
来到谢文应的院子时,林落停住了脚步,望着挂满红绸的门,她想着多年前,在里面被欺压的少年。
“小娘子,娘子?怎么不走了?”
谢文应低头,急不可耐,作势要拉着林落进屋。
林落堪堪躲过,上前走着,然后在一个高得离谱的火盆前顿住。
谢文应也注意到院子中间足足有他半个高的火盆,不高兴起来。
“这谁放的?”
林落身后的一个丫鬟神色慌张,低声道:“是夫人的意思,她说……您要纳的是有夫之妇,早已破了身子,若是这样不清不楚地进了谢府的门,会遭人口舌。所以便让下人寻了个高火盆,只要娘子踏过去,便算是去了身上的晦气。”
林落嘴角微微扬起,笑盈盈地看着前方的火盆。
夫人这是在变相地拒绝这门婚事。
旁人都知道,林落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跨过这半人高的火盆,且穿着丝绸,估计刚碰到火花,便会燃尽。
谢文应自然也不忍让美人受苦,他皱着眉头,四下看看,目光在一直佝偻地身子的花奴停住,然后坏笑道。
“那个人,对,就是你,过来。”谢文应指着花奴,命令道。
花奴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脸,走得很慢,身形有些晃,来到谢文应和林落的身旁。
“你去用身体扑灭这火,本少爷便给你赏钱。”
花奴一僵,久久不说话。
林落:……
一旁的丫鬟神色犹豫,出口道:“大少爷,这恐怕……”
谢文应不以为意,他道:“母亲的意思我懂,但是若是伤了我的美人,那我岂不要心疼死,若是娘子伤得重些,耽误了我的洞房花烛夜,你们谁赔得起?”
林落不忍让无辜人受累,她出声:“我踏便是。”
她现在有神辉护体,这些明火,无法伤及自己。
可谢文应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气得踢了花奴一脚:“傻站着干什么,滚上去,把火给扑了,然后让美人再踏过去。”
花奴被踢得不轻,起身之间,眸底暗沉,面前忽然出现一只素白的手。
花奴顿了顿,不过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林落盯着花奴一会,然后忽然笑了,这一笑,让谢文应迷了眼,丢了魂。
“这样,为显我的诚意,你让这人抱着我踏过这火,也算是我不辜负夫人的好意。”
谢文应立刻否定:“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低贱的奴才,怎么能碰你呢,美人。”
林落觉得谢文应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有趣,她指了指灼人的焰火,道:“他不可以,那你抱我过去?”
瞧了几眼烧得正旺的火,谢文应脸上的肉抖了抖,他想了想,便威胁花奴:“喂,你这花奴,小心自己的手脚,若是有不规矩的地方,小心本少爷砍掉你的手。”
花奴沉默着,一直不开口说话。
林落来到花奴面前,轻笑道:“麻烦你了,抱我过去。”
花奴身形很是高大,低着头沉默了会,这才弯下腰,然后将林落抱起,手臂僵硬。
“不要怕,这火不会伤到我们的。”
林落的脸微微抬起,眼眸是淡淡的笑意。
男人黑着眸子,终于正视林落,抿着唇,额间的莲瓣虽然变黑了,但是远没有那日在林间那般黑得泣血。
林落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道:“你的腿,可以了吗?”
前日,自己将神辉送入到禄颜的体内,不出意外,他的腿该痊愈了。
禄颜紧紧抱着林落,站在火光前,默不作声,抱着林落的臂膀抬高了很多,然后面不改色,大步跨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灼热没有到来,脚下的火焰形同虚设,禄颜越过火盆,低眸看着林落。
他从不相信林落会为了钱财嫁给谢文应,所以,他醒来后,第一时间便要来带自己的妻子回家。
他或许,已经知道,落落的意图了。
“在屋外等我,你要信我。”林落忽然凑近禄颜的下巴,轻轻说道。
谢文应气冲冲地上前,禄颜及时低下了头,放下了林落。
“娘子,礼成了,我们进屋吧。”
林落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禄颜,然后淡笑着和谢文应进了屋。
众人便笑着散去,而禄颜一直在屋外,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露出寒光。
瞳孔漆黑一片。
屋内,谢文应猴急地脱掉外衣,然后要抓林落的手。
林落淡然地看着谢文应,不知为何,谢文应一时竟产生敬畏心理。
“禄颜的卖身契。”
谢文应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方才竟然对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产生害怕的情绪,简直丢脸。
从怀里掏出一张卖身契,施舍般地递到林落面前。
“拿去拿去,他的东西放在我身上,我都觉得脏。”
林落接过卖身契,确认无误后,折好,放入自己的袖中。
看着林落如此珍视的样子,谢文应嗤之以鼻。昨日他便派人去收拾禄颜了,想必,这世上已经没有禄颜这个人了。
“美人,卖身契我已经给了你,现在是不是该你表示表示了。”
林落退后一步,淡淡地看着谢文应,不悲不喜。
“你可知若是亵渎了我,会永世不得超生。”
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神情。
谢文应在林落说完这句话时,忽然心脏巨缩了一下,他脸上开始冒着冷汗,明明眼前的女子玲珑娇小,比自己矮上许多,可不知为何,此时,他觉得是自己在仰视着她。
林落一步一步上前,而谢文应身体渐渐不受控制,跪在地上。
“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可知罪?”
林落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文应,周身隐隐散发着微光。
“你害过禄颜,也害过许多无辜的人,所以,我今日杀你,是为渡更多的人。”
此话一出,林落愣了愣,当初邪祟同自己说过,为渡三界,却要杀他一人……
林落凝眸看着脸色青白的谢文应,慈悲心在这一刻,竟然不再发作。
林落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食指轻轻翘起,指腹燃起明亮的光芒。
谢文应本能地害怕,可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逃跑,要大声呼叫,却张不了口。
“你可知道,在你的这间屋子,我感到恶心。你当日对禄颜所做的一切,在你们肆意快活时,可曾想过是将另一个人推向黑暗换来的?”
“我本不想杀你,可若你不死,禄颜便会一直有怨。况且,你着实该死。我以光明神辉起誓,待被你所害之人怨念化净之时,才是你重回世间做人之际,否则……将永世不受光明眷顾。”
“……你在这间屋子里犯下罪恶,便和它一起化为灰烬吧。”
林落顿了顿,想起在屋外等待的禄颜,终没有再犹豫。指尖的神辉没入谢文应的眼睛,一道寒光,谢文应终是感受到了疼痛,哀嚎出声。
此声凄惨无比,而林落心如止水,隐隐涟漪微动。
师祖,光明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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