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都讲究因果, 讲究现世报，楚息以前不信这些，现在不但信了, 还知道了——现世报这玩意是坐着火箭来的。
节目组关了书房的摄像头, 安排他们的投资商大金主顾列进了书房。
楚息硬着头皮去打招呼, 他已经设想了一会要面临的场面。顾列是生意人，不可能会当场打他一顿。但肯定会言语讽刺, 甚至会暗暗给他使绊子。如果顾列重视跟顾商的感情, 大概率还可能给他一百万，让他从顾商身边滚开。
“一百万的话, 我可能滚不了多远。”楚息赴刑场前太紧张，忍不住跟顾商开玩笑, 试图压一压忐忑的心情。
顾商认真思索：“你要十个亿。”
“疯了吧, 你爸肯定不给。”
“对。”顾商抿唇，“那你就不用滚了。”
“……”
“他不给, 就当他默认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
楚息被顾商清奇的脑回路给打败了。他还没同意跟顾商在一起呢, 顾商就幻想着逼自己的老父亲同意。
两人开门进去。书房老板椅上坐了个中年男人, 五十岁出头, 微胖, 五官跟顾老爷子几乎生的一模一样，眉宇间尽是凌厉英气。顾商跟他们比起来, 五官更精致几分，大约是像妈妈。
听到脚步声，男人从文件上收回目光, 抬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楚息，指指左侧的沙发，语气傲慢：“坐吧。”
楚息心道，看这态度，果然是算账来了。
他早就琢磨好道歉的话了，先对顾列笑了笑，就要道歉。顾列却抬手，示意他闭嘴。
顾列不看他，反倒质问顾商：“要是没被我抓个正着，结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顾商神色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把旁边的楚息都给冻够呛。
“不知道。”
楚息侧头看他，“不知道”是什么回答？
收到他的疑惑，顾商补了一句：“就没打算告诉你。”
楚息：“……”
原来爷孙之间的矛盾不算什么，父子之间的矛盾更大。至少顾商结婚当天就把消息告诉老爷子了。
顾列听了，果然大怒，拍桌怒斥：“你这样，还把我这个当爸爸的放在眼里吗？”
他歉还没道成，父子俩先吵上了。楚息犹豫要不要在中间和稀泥，就见顾列一把捂住心脏，痛心疾首：“不告诉我，我怎么收礼钱？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随出去多少份子！我就你这一个儿子，就一次回本的机会啊，你都不给我！”
楚息：“……”
知子莫若父，他要开口要十亿，这么爱钱的顾列，可能会逼他们原地结婚。
“你给我滚。”顾列胸膛一起一伏，气的着实不轻，“我单独跟楚息聊聊。”
顾商不动。
楚息推他：“你出去。”顾商在这儿，顾列只会更生气，对他道歉事业来说，非常不利。
“我就在门口，他要是敢欺负你，喊我一声。”
“你别说了。”楚息都想捂住顾商的嘴，再说下去，顾列可能会表演当场气死。
等顾商出去了，顾列头靠着老板椅，闭上眼，大口换气。楚息没说话，想等他消消气。
也不知道一会道歉能不能被接受，看起来顾列这个人脾气很臭，而且特别爱生气。怪不得被骂几句，就进医院了。
估计一会他也得挨骂。
楚息低头，暗暗握拳，一会挨骂，只要不被问候全家，他一定要忍住。
正想着，手突然被握住。他诧异抬头，就见顾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跟前了，抓着他的手，一脸感激涕零：“感谢你收了顾商这个王八蛋。”
声音都哽咽了。
楚息：“……”王八蛋是顾商小名？顾老爷子也这么骂。
顾列眼眶红了，放开楚息，在旁边坐下，“当年顾商妈妈难产去世了，我和他爷爷一心打拼事业，从来没管过他。他从小性子不好，脾气大，心眼小，做事狠辣不留情面，人见人厌，长这么大，几乎没人喜欢他……”
楚息忍不住插话：“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好。”
顾列接着说：“我还以为这孩子会孤独终老，没想到他还能碰见你这么个傻子，是他的福气。”
楚息：“？”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顾商在一起，对于之前你犯下的错误，我一概不追究。”顾列热切道，“你也可以向我提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楚息摆手：“我没什么要求。”
他只是帮顾商假扮一下优秀的爱人，让顾列放心而已。
顾列一秒变脸，恢复严肃神色：“我先把丑话说前面，公司的股份你就不要想了。任何对公司有不良企图的人，都会被我赶出去，包括顾商，你明白吗？”
楚息拧眉，这话他听得不高兴。
难道顾商不是主动辞职，而是被顾列逼迫？顾列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在公司帮忙？
因为爱钱，连儿子和老子都容不下？
顾列“咳”了一声，将桌上放着的文件拿给楚息：“但是你作为顾商的合法爱人，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每个月我会给你一百万的零花钱，年底一千万压岁。房子跟顾商一样，一年分一栋。车你随便买，但是要走公司的账。”
楚息：“……”
“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再当主播了，太辛苦。顾商的妈妈就是因为工作太累，导致早产，生顾商的时候，没保住性命，让我遗憾了一辈子。我不能让儿子再走我的老路，所以你专心享受生活就好，不用工作了。一百万不够花，还可以涨。你就每天吃饭睡觉花钱骂顾商，挣钱的事，交给我，我非常乐意养他们爷孙三个。”
楚息侧过身，伸长手敲了敲门：“顾商，你进来叭。”
顾列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求助外援。
“说够了吗？”顾商进来看了眼楚息手里的文件，脸色更冷，“你可以走了。”
这对父子俩脸色一个比一个不好看。顾列也没话跟顾商说了，板着脸往外走，到门口，突然一个转身，冲楚息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楚息：“……”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见家长刺激了顾商，之前这家伙还讲点道理，知道自己是“预售”，还没追到手，懂得克制，有什么不高兴就自己生闷气。
现在可好，觉得见过家长了，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竟然让楚息在文件上签字，还把楚息的卡号发给了顾列，理所当然地觉得楚息应该收这笔钱。
楚息把话跟他说清楚：“我没同意跟你在一起，我现在只想专心打拼事业。”
“我没耽误你打拼事业。”
“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俩之间差点什么？”楚息摊手，“我也不知道差了什么。你就当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一个Alpha当爱人。”
顾商垂眸不语。
楚息看天色不早了，开始晚上的吃播。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商打了招呼，节目组非常贴心，知道他是吃播，一天三顿饭，顿顿满汉全席。
因为这场大赛，他又有了很多新粉，晚上的直播间，收看人数竟然突破了三百万。
单纯的吃播，能有这么多人收看，楚息也觉得很惊喜，热情地跟大家互动，回答大家的问题。
“息息你火了你知道吗？你的《清江》，我身边居然有好多人在听，太好听了。”
楚息笑吟吟：“是吗？我以后多唱几首给你们听。”
“别管事业了，我问你，小娇妻呢？”
楚息皱眉，为什么喊他“小娇妻”？而且，他这不在这儿的吗？
“你的助理在生气吧，你都不去哄哄他？我看他半个小时去厨房到了十几次水了，每次路过都深情地盯着你看。”
楚息回头，顾商的房门半掩着，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因为他的话在生气？
别的事他能去哄一哄，可这种事情哄不好的，除非他喜欢顾商。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说不喜欢，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可喜欢，又觉得少了什么。
明明财政大权交了，结婚证扯了，家长也见了，重要的环节都经历了，可还是不够。
如果能回到最开始，他没变成Oga，而顾商正好是个Oga那该多好……
*
第三天，节目组居然搞了个“一日嘉宾”，要求选手和嘉宾相处一天，尽自己所能好好表现，赢得嘉宾的喜欢。嘉宾离开后会为选手打分，得分最低的两名选手将被淘汰。
来楚息这儿的嘉宾，是个性格非常活泼的艺术家，长得也好看，叫郑征。他似乎追过楚息的直播，很了解楚息，给楚息带了很多美食作为礼物。
不但如此，郑征还非常热情，抢着帮楚息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楚息哪儿好意思让客人动手，要帮忙，被强行摁在沙发上，还被塞了手机，让他玩游戏。
楚息一脸懵地看着郑征忙来忙去，小声跟一直铁青着脸的顾商咬耳朵：“这嘉宾怪怪的？”
顾商：“明显是来抢你风头的，估计是对手派的卧底。”
楚息疑惑：“是吗？”
“对。”顾商道，“他没来之前，你觉得屋里乱？”
楚息摇头。
“这就对了。他一收拾，反倒提醒大家你是个多邋遢的人。他绝对没安好心。”
楚息：“……”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怪怪的。
网友疯狂提示：“什么叫抢风头，人家分明是喜欢息息，这是抢着表现在自己吧。”
“楼上正解，小娇妻吃醋了，噗哈哈，居然在中间挑拨。”
“艾玛，正宫斗小三的剧情，我最爱看了。”
“息息看我，不要被助理忽悠了，人家明显是喜欢你啊。”
楚息埋头玩游戏，顾商看了眼评论，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电子屏关了。
郑征收拾好房间，又给楚息塞零食，热情洋溢：“怎么吃这么多都不长肉，你太瘦了。”
“谢谢。”楚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给郑征塞了一包，让他坐下来歇会，转头又给了顾商一包薯片。
顾商不吃：“垃圾食品。”
“无论什么进你肚子里，不都会转化成脂肪，为什么搞歧视？”楚息替他撕开包装，捏了两片薯片送到他唇边，“尝一口。”
顾商得意地看了郑征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吃了。
“好吃叭？”
顾商“嗯”了一声。
“黄瓜味有什么好吃的？”郑征挤到两人中间，捏着自己的薯片往楚息嘴里送，“你尝尝麻辣香锅味，滋味特别足。”
对于送到自己嘴边的薯片，楚息有点别扭，他不习惯被人喂食。但是嘉宾人很好，直接拒绝，有点伤人家面子。
他犹豫着要吃，却见顾商抓住郑征的手臂，竟然强行把人家的手拽到了自己的嘴边。
顾商脸黑如锅底：“是吗？我尝尝。”
“不是给你……”
郑征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顾商已经将他捏着的薯片吃了。这也就算了，居然嚼了嚼，又拿纸巾包着吐了。
“不好吃。”
郑征的眉头跳了跳，忍着怒气没发作，倒是好涵养，“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楚息说不定就特别喜欢。”
顾商针锋相对：“未必见得。”
楚息这会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了，他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离这两人远远的。
“我什么都喜欢吃，没有什么‘特别喜欢’。”
郑征跟着挪过去，紧挨着楚息坐，笑眯眯：“什么都喜欢吃当然好，我也喜欢吃，咱俩爱好相同呢。”
对上郑征炙热的目光，楚息觉得不自在，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别拘谨。”郑征懊恼地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看我，一进门就想帮你做点什么，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楚息指指他胸前的卡片：“上面有你的个人信息。”
郑征往前凑，笑容灿烂：“但是上面没写我是你郑爷爷的小儿子。”
“你是郑爷爷的儿子？”楚息惊喜，认真打量郑征。郑爷爷眼窝很深，鼻梁直挺，有点混血的味道。仔细看，郑征跟郑爷爷果然有几分相像。
如果是郑爷爷的儿子，那就是不是陌生人了。楚息顿时觉得亲近好多，也就不抵触郑征的接近了。
顾商冷着脸，把手里的薯片捏了个稀碎。
郑征早就感受到了顾商的敌意，他一直努力表现，就是想让楚息眼前一亮，好打败顾商。
但是他没想到原来自己老爸直接就能给他加分这么多，他冲顾商得意挑眉，又往楚息身上凑：“我爸总说你讨人喜欢，今天见了，果然如此。”
楚息亲亲热热地抓住了他的手。
郑征激动不已。
顾商捏着薯片的手劲之大，恨不得把塑料包装也撕碎。
楚息欢快道：“我就是很受长辈喜欢，谢谢小郑叔叔。”
小郑叔叔……
郑征呆住了。
顾商冷笑一声，从容捏着稀烂的薯片渣渣，往嘴里送。
*
郑征很早就喜欢上了楚息。
楚息刚开始直播那会，郑爷爷吵着要看直播，还逼着他也看。
当时他刚被自己的合作伙伴联手骗了钱，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没想到看见楚息明媚灿烂的笑容，他心里的阴郁瞬间就消散了。
后来他天天追直播，就对楚息起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个时候他以为楚息是Alpha，一直压制自己。有一天他爸忽然告诉他，其实楚息是Oga，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匆匆结束国外出差的旅程，安排了一日嘉宾活动，光明正大地接近楚息。
他想着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又肯殷勤示好，怎么样也比顾商强。
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小郑叔叔”。
还好楚息对他亲近了不少，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楚息看他脸色不好，还问节目组要了只老母鸡，兴冲冲地要给他炖鸡汤喝。
这是什么？这就是爱啊！
“炖鸡汤？”顾商听到动静走出来，看见楚息拿着一把刀，正在母鸡脖子上来回找角度。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声音藏着一丝丝雀跃，“我喜欢清淡，少放点油。”
郑征道：“对不住，我喜欢吃油腻一点。这鸡汤给我熬的，所以可能要麻烦你换换口味了。”
“给他熬的？”顾商微笑。
“当然了。”楚息随口应了一声。郑征难得来，当然顺着客人的口味做。顾商想吃清淡的鸡汤，哪天不能吃？
找好了角度，他正准备手起刀落。顾商突然逼近，把手放在了母鸡脖子上。
“这鸡不许杀。”
楚息疑惑：“为什么？”
“它肚子里有鸡蛋，杀了就是一尸两命。”
“……”
顾商掐住翅膀，将母鸡从案板上拎起，指挥楚息，“它可能要生产了，去给它收拾个产房。”
楚息：“？”
*
晚上，郑征到底没吃上楚息亲手炖的汤。他也不恼，殷勤地给楚息夹菜。时不时，还会变个魔术，逗得楚息乐个不停。
不得不说，郑征在追求人这方面，比顾商强太多。明显是个老手，知道怎么做，能赢得对方的好感，能迅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顾商不会。
在郑征殷勤给楚息夹菜的时候，他不是学着积极给楚息夹菜，而是黑着脸，指挥楚息给他盛饭。
段位之高低，一眼分明。
这一整天，楚息都被郑征缠着，根本没时间看大家的评论。不知道网友已经对他们的三角恋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我这是在看主播大赛吗？感觉自己在看八点黄金档的狗血爱情故事。”
“小娇妻的爱情岌岌可危啊。第三者太厉害了，攻势非常猛，我看的都想嫁了。”
“小娇妻确实不懂事。要是只有他一个，傲娇些当然可以。但是现在多了个有力竞争者，他以为他还能得到霸道总裁的无限宠爱吗？这个时候就应该向人家郑征学习，放低身段，讨好总裁，才能上位中宫。”
“我弱弱地插一句，你们难道没有觉得，楚息还挺吃小娇妻这一套？”
“他就是很吃傲娇这一套。你们看郑征围着霸总转悠，霸总也没有多动心，反倒是小娇妻黑着脸指挥来指挥去，霸道虽然皱着眉，但跑得非常欢快。”
“楼上明白人。只要小娇妻在场，霸总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面向小娇妻的。”
“可能霸道不喜欢被人追求，就喜欢追求人。”
“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所以，小娇妻的段位到底高不高？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
“别着急，马上就是二人世界，我们看看小娇妻要怎么把第三者从霸总的脑袋里踢出去。”
“让我们拭目以待。”
*
送走郑征，楚息乐颠颠往爷爷群里发了他和郑征的合拍。
顾爷爷第一个回复：“默默坐在角落里的我的王八蛋孙子，可真忧伤。”
段爷爷：“我们追了直播。顾商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郑征是个好孩子，勤劳，懂事，又嘴甜，就是跟之前见的时候不大一样。”
郑爷爷：“老段话里有话啊，我儿子难不成要对你这个死老头子说甜言蜜语？”
陆爷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爷爷：“再甜言蜜语又有什么用，差辈了！”
郑爷爷：“没关系，我儿子年纪跟你孙子差不多大，但比你孙子成熟多了。”
朱爷爷：“说起来，我也有两个没结婚的孙子。”
冯爷爷：“好精彩的一出戏。”
楚息：“惶恐，容臣告退。”
把手机扔一边，楚息拍了拍颈椎，又伸了个懒腰放松。郑征确实不错，但是太过热情了，相处起来，让他感觉有些累。
顾商那么别扭，也没让他觉得这么累过。
他不是不喜欢被人热情追求。可如果所有事情他都处于被动的一方，他就会觉得紧张，害怕自己身为Oga，会被别人操控一生。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不适应自己是个Oga。
标记、信息素压制、刻在骨子里的臣服……
强者会觉得是浪漫，弱者只会感到恐惧。
他不会去掌控别人的人生，也接受不了在以后的日子，会时刻被另一个人掌控。
“想什么呢？”
楚息被打断思路，抬头，见顾商松松垮垮披着浴袍，递了杯红酒过来。
“月色不错。”
楚息接过红酒，抿了一口。今天的月色确实不错，清清亮亮，但没有山上的月色美。那儿的月色更大气，也更温柔，能让人心境开阔。
他才离开几天，竟然就想回去了。
“你对今天那个郑征……”
他抬手：“打住，我一开始就叫他‘叔叔’，早就表明立场了。”
顾商笑了笑，轻轻摇晃酒杯。月光透过酒红色液体，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印出一片流动的斑驳。
“你想过没有，你对郑征表明态度这么果断，为什么偏偏逃避对我的态度？”
楚息移开目光，盯着落地窗外的发财树，嘴里还在虚张声势：“我没逃避，我早就说了不接受你，说了好几遍。”
“按照你的脾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一开始就会把事情做的很绝，就像你对郑征那样。你没有彻底拒绝我，你给爷爷说的那些理由，都是外部条件，并不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楚息后退一步：“你小声一点，还在直播呢。”
顾商一口将红酒喝完，放下杯子，嘲弄地笑笑：“有些声音，不是你藏起来，别人就听不到了。”
他将手放在楚息胸前，楚息没有躲开。
“我听见这里说……”
顾商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晕眩。
楚息在他额前点了点，震惊：“你喝红酒都醉？”
“没有喝醉。”顾商红着脸，躲开他的手，执着道，“我听见这里说……”
也不知道顾商的手是不是带着魔法，贴上来之后，楚息的心砰砰直跳，那力道，都快跳出胸腔了。他呼吸都滞住了，结结巴巴问：“说、说什么？”
“说想喝鸡汤了。”
楚息：“……”
他拍开顾商的手，一口将自己的红酒也干了，“你不是一杯倒，你是一口醉，懒得理你。”
“清淡一点。”顾商撇了撇嘴，兀自接话，“我讨厌油腻。”
楚息哭笑不得，他跟着顾商去了书房，那只鸡的“产房”就在这儿。他把卧室的毯子给了母鸡，让它下蛋用。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有解开捆着母鸡的绳子，否则这会他跟顾商要直播满屋子抓鸡了。
“人家还怀着孕呢，你确定要一尸两命？”楚息拎着鸡问。
顾商垂眸：“母子分离多残忍，让他们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错。”
说的真有道理！
楚息冲他竖起大拇指。
“等着，老子一点油都不给你放，淡死你。”
*
顾商捧着碗喝鸡汤的画面，震撼了一众网友的小心灵。
“这明明是心机小娇妻！”
“好高的段位，好厉害的口才。”
“小三面前嘤嘤嘤要善良，小三一走心狠手辣母子通吃，这性格，爱了！”
“不知道郑征看到这一幕，是个什么心情？”
“我来猜猜，大概会放弃楚息叭，毕竟以他的段位根本斗不过小娇妻。”
喝了鸡汤的顾商，很快回房睡了。楚息睡不着，想起来今天还没有跟网友互动，在客厅找了半天遥控器，终于从沙发缝隙把遥控器解救出来，打开了电子屏。
“息息终于想起来我们了，哭唧唧，我以为你只顾着谈恋爱，把我们忘干净了。”
楚息确实把评论区这回事给忘了，他赶紧道歉，又唱了首歌给大家，还答应回答粉丝的问题，这才把粉丝们的情绪安抚好。
“息息，清淡的鸡汤好喝吗？”
楚息点头：“好喝。”
“喝鸡汤的人好吃吗？”
楚息：“……”
“你们不要为难息息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助理很幼稚可笑吗？我讨厌他。”
看到这个评论，楚息不高兴了。他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说顾商的坏话。
楚息干脆利落怼回去：“是，你就是一个人。我没觉得顾商幼稚可笑，你要是不喜欢看，可以走。”
“我的天使息息，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我信了你是大猛A了。”
“舍不得自己爱的人，被别人说一句不是，这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绝对是真爱了。只有沉溺于爱河的人，才会变得幼稚，而另一半也不会觉得对方幼稚。申明，我不是黑，息息不要赶我走，我不觉得助理可笑，我觉得很可爱啊。”
“大胆开麦，我跟上面意见一致。”
楚息一条条评论看下来，心绪越来越乱。
坠入爱河什么鬼？难道大家都认为他跟顾商是在谈恋爱？
等等，他跟顾商把结婚、见家长的程序都走了，不正是差谈恋爱这个步骤吗？
*
大赛第四天，工作人员迟迟没有发布今天的任务。楚息赖在被窝，直接睡到了十一点。
顾商去喊他的时候，他困得还睁不开眼，眼下又是两片乌青的黑眼圈。他是冷白色肌肤，脖子上的皮肤甚至透的能看到青色血管，脸上更是白净，只要稍微熬一点夜，黑眼圈就非常明显。他昨晚四点才睡，熬了一夜，眼睛就像是被人揍了一般，看上去十分可怖。
“晚上又干什么了？”顾商拿了个冰袋给他。
“想事情。”
“什么事？”
楚息拿冰块往脸上一放，就被冰的打了个哆嗦，他赶紧把冰块扔了。黑眼圈就黑眼圈吧，他才不想一大早就冰自己。
“我在反思，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顾商认真陪他想了想：“不只懦弱，还有娇气。”
楚息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到顾商前面，神色严肃：“我之前因为自己的问题，不敢去想喜不喜欢你。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讨厌你，也不厌烦你的追求。你傲娇也好，别扭也罢，我都挺习惯。反正结婚证都扯了，不如我们试着谈个恋爱叭？”
“你又发烧了？”顾商抬手去贴他的额头，被他一巴掌拍开。
“没发烧。”楚息没想到顾商都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可见他之前的拒绝对顾商伤害有多大。“顾商，我们来签一个协议。”
“你说。”
楚息瞅一眼摄像头，一把扯过被子，将两人蒙上。
“我们试着去爱对方，像别的夫妻那样过日子。但是我们当中谁感觉不舒服了，或者不爱了，有立刻喊停的权力，另一方要无条件同意分手和离婚。”
楚息说完，忐忑地等待顾商的回答。
顾商思考了很长时间。
“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渣？”楚息很羞愧，可是他没办法，Oga一旦把自己交出去，根本没有叫停的权力。
可是人生，不是每步路都能走对。
他愿意向着顾商走过去，已经是咬牙做出的豪赌了。
“不会，如果一方不爱了，另一方还不肯放手，那才是渣。”顾商嘴角勾起，理直气壮地抱住楚息的脸颊，望着楚息的眼睛，像是得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是不是可以来个早安吻了？”
楚息脸一红，还没想好，就被顾商凑过来，咬住了唇角。
因为被子阻挡了视线的网友们，沸腾了。
“一大早给我看这个，真的好吗？老阿姨我的小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被子阻隔了我的视线，却限制不了我的想象。看那被子动来动去，我已经脑补了十万字小黄文。”
“给太太递笔。”
“楼上，教导主任手电筒警告！”
*
节目组的任务一直到中午才来，而且很奇怪。平时都给楚息准备一桌子的菜，今天却只送来一盘寿司，而且任务就是把这盘寿司吃完。
寿司看上去没什么异常，楚息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差点没把他的眼泪逼出来。
“这里面放了多少芥末？”楚息被熏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单是闻一闻，就让人这么受不了，要是吃进嘴里，还能有命在？
网友积极给楚息出主意：“直接吞，千万不要嚼。”
“就算息息想吞，他也吞不下，这寿司个头可不小。”
“节目组就是故意让选手出丑，这样才有卖点。”
“为了卖点，这么整选手，太狠了。心疼楚息一波。”
“心疼。”
“提醒一下，隔壁几个直播间除了‘杯爷’，都是让助理吃的。现在留下来的选手，除了‘杯爷’，颜值都不低，都有颜粉，他们不可能让自己因为吃芥末而留下黑历史。”
“他们没有被叫停，就说明没有破坏规则，本来节目组提供的餐食，就是两人份。建议息息也这么做，全国直播五官扭曲的画面，对你影响可不好哦。”
楚息一口否决：“我自己吃就行了，他比我还注重形象。”他才舍不得顾商吃芥末。
而且顾商刚才接了个紧急的电话，可能还在忙工作，哪有时间过来吃芥末。
“我去厨房多拿点牛奶和糖，糖忘了放哪儿了，还得找找。”牛奶最解辣，但愿能保住他的小命。
就算吃到五官扭曲，留下黑历史，他也不能输给“我的小甜心心”。
他可以不笑到最后，但是最后“我的小甜心心”和“花播”必须哭！
顾商解决了工作，出来吃午饭，却见餐厅没人，客厅茶几上孤零零摆着一盘寿司。看他环顾四周找楚息，网友纷纷给他指路：“总裁去厨房拿牛奶了。”
“一会你的霸道总裁要吃芥末寿司，就问你心不心疼？”
顾商的目光落在盘子里的寿司上，拿过楚息的筷子，夹了一块。
昨天的牛奶只剩了一瓶，节目组今天也没送新的来，明显要整他们。还好楚息找到了一包硬糖，虽然没有牛奶更解辣，但比水管用些。
早死早超生。
楚息坐下来，飞速夹起一块寿司塞嘴里，一只手握着牛奶杯子，随时做好救命的准备。
但是他嚼了嚼，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辣。
有芥末的味道，但是只有一点点。
不对，他刚才拿起来闻的时候，都比现在刺鼻。
他又吃了一块，还是不怎么辛辣。
“怎么回事，芥末还能挥发？”楚息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正纳闷，一抬头，看见评论区，满是震惊。
“你的助理不是人！”
“他把所有芥末找出来，拿勺子一口一口全吃了，全程面不改色。”
“那芥末都有小半碗了，他吃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请看我跪的姿势标准吗？”
楚息比网友还有震惊，他拿上牛奶就往助理的房间跑，因为太慌张，还被沙发绊了一脚，牛奶撒出去大半。
听到动静，顾商出来，拿纸帮他擦地上的牛奶。
楚息把牛奶杯递到他嘴边，一叠声地急问：“嘴里辣不辣，肚子是不是着了火一样，你疯了吗？快喝点牛奶。”
“我没事。”顾商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牛奶，“不用担心我，赶紧回去把寿司吃完。万一是计时，你就输了。”
“真的没事？”
顾商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去直播吧，我去厨房吃点玫瑰饼。”
楚息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都回不了神。
吃那么多芥末，怎么可能没事？
*
到了下午三四点，大赛选手吃芥末的话题就上了热搜。谁也没想到，节目组会在大赛倒数第二天的时候买热搜。
“杯爷”视频的点击量最高，他吃到五官扭曲，涕泪横流，吸引了一大波观众心疼他。
其他主播都让助理吃了，连吃的画面都没有，自然蹭不上这次热搜。他们暗暗后悔，早知道节目组花钱买热搜，就是哭着也得吃一两个。
除了“杯爷”蹭上这波热搜，楚息也跟着沾了光。他好歹有吃的画面，虽然节目组声明他没吃到芥末，只放了十秒钟他吃寿司的画面。但他还是凭借颜值，吸引了很多路人来看直播。
然而直播对这些新来的网友并不友好，因为他们一进来，就吃到了狗粮。
楚息一直不肯相信顾商没事，追着问来问去。顾商被他问的烦了，捏住他下巴，微恼：“你可以尝尝我嘴里的味道，到底辣不辣？”
楚息的心跳停了一拍。
随后他的唇，就被堵上了。
很甜的味道，一点都不辣。
他们接吻的时候，两人的手机从沙发震到了地上。
五分钟后，楚息推开顾商，红着脸捡起手机，假装看消息，想消化刚才那一吻。
手机震是因为爷爷群炸了。
朱爷爷：“唉，我刚给我没结婚的孙子买了机票，你俩怎么就亲上了？”
顾爷爷：“小王八蛋，你主动亲的，你脸红什么？”
段爷爷：“顾商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郑爷爷：“顾商可恶！吃个芥末就要亲亲，我儿子还能为楚息喝岩浆呢！”
郑征：“我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继续支持，下一章更新前留评的小仙女们都有红包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栀 10瓶；
疯狂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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