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息拎着手提包去还钱。
思绪纷乱，胡走一通，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条山路上了。放眼望去，满山清脆，新叶压旧绿，薄雾沁红花，纷纷扰扰，繁华依旧，却平添一股物是人非的惆怅。
他正惆怅，就听耳边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
“嘿，抬抬脚，你踩我天然肥了。”
他往脚下一瞧，更惆怅了。
“冯爷爷，你怎么又在施肥？”他坐路边一手清理鞋底，一手捏住鼻子。
冯爷爷种地的瘾未免也太大了。
“菜比人长得快。人努力生存，还需要隔三差五地有人拉一把，给鼓鼓劲，菜当然也得时不时施肥浇水。”冯爷爷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楚息不愿意多谈。他已经跟周阳子倾诉过了，也不必祥林嫂似的见人就说。
正说话，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骑小电驴的人，一进菜地就走直线，把一整行的青菜全祸祸扁了。
冯爷爷心痛无比，一勺天然肥丢了过去。
骑电驴的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出头，一身西装，腋下夹个公文包，脖子上套着手指粗的大金链子，俨然一个暴发户形象。
“大爷诶，您气性怎么这么大？不就是点不值钱的菜！”暴发户的衣服被浇上了天然肥，急吼吼掏出纸来擦。“这可是名牌西装，一套一万多呢，弄脏了干洗费你都赔不起！”
冯爷爷又是一勺子丢过去。
暴发户的皮包也惨遭不幸。
“爷爷诶，这包不能碰水。这是大牌真皮包，一万五一个呢。”暴发户急的跳脚。
楚息怕暴发户急了动手，就走到冯爷爷旁边。冯爷爷感受到他的支援，扭头给了他一个别来这碍事的眼神。
楚息：“……”爷爷好凶！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暴发户倒是没想动手，就是嘴巴啰嗦个不停，“你们这种底层农民，没见识，不知道世界上的东西都比这破菜值钱。也就是我心地善良，换做别人，让你赔，把你按猪肉论斤卖了，都赔不起我一个袖子。”
冯老爷子听这话，笑了，他用脚踢了踢装天然肥的桶，上面一个硕大LV标识，“这个，顶你俩个包。别在我地里乱踩，滚！”
“谁信，这破桶，十块钱买的吧？”暴发户不但不信，还十分不屑地在桶边蹭了蹭他鞋上的泥土。
老爷子举起勺子又要打，暴发户慌忙闪躲，不小心将楚息扔在一边的手提袋踢翻了，从里面滚出一沓沓的红钞票。
暴发户瞅了一眼，起码得上百万。
暴发户呆愣当场，良久，抬头用看少林扫地僧一样的眼神，看了眼冯爷爷和楚息，默默把刚才蹭在桶上的泥土用袖子擦了，捂着脸跑了。
“哪家二愣子？”楚息还以为是哪个爷爷的孙子。
“本地人，叫陈大富，据说是靠物流发家，这两天总去找卓老头。”
“卓爷爷？”楚息跟卓爷爷关系不是太亲近。卓爷爷性子也拗，牙齿都掉光了，还不愿安假牙，宁愿每天只吃稀粥。“卓爷爷不是上海人吗，跟他认识？”
“陈大富闺女要过生日了，求你卓爷爷给他闺女做蛋糕呢。”
楚息纳闷。
冯爷爷笑道：“你啊，搞吃播，都不知道身边住着一位糕点大师。卓宿，世界顶级糕点师，以前想品尝他的手艺，有钱有势也得预约半年以上。老了，躲在这儿养老，竟然被陈大富给缠上了。”
楚息心中一动。“卓爷爷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他早金盆洗手了，亲孙子想吃都不管。”
*
顾老爷子的小楼半遮掩在薄雾中，比平时更多一份清静。楚息带着气，脚步走的沉，整个小院都回荡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门前，顾商已经把门打开了。
似乎是刚运动回来，穿着短裤，露出修长精壮的双腿。宽肩细腰，半湿的T恤贴身，隐隐露出几块腹肌。
楚息对着这样好的身材翻了个大白眼。他要把手提袋往屋里扔，顾商却率先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臭死了。”
楚息故意低头闻了闻，一脸真诚：“这不就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吗？”
来势汹汹啊。顾商抱臂，挑眉：“想闻闻我的信息素？”
“拿信息素刚是吗，来……”楚息说道半截，想起来现在他已经是Omega了，在Alpha的信息素前，他柔弱的不堪一击。
后悔自己说话太快，万一顾商真的释放信息素，他该多丢人。
还好顾商主动换了话题：“钱不必还我，想请你帮忙。”
“不帮。”冷酷！
“进来。”顾商侧身，楚息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进去，把手提袋扔门口，自己往沙发上大马金刀一坐，等着顾商把话说完。
顾商道：“你我已经结婚了，短期内无法离婚，否则会被以逃税的罪名起诉。”
“这个我知道。”
“那你知道，民政局会不定时来检查新人的婚姻情况吗？”
楚息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头疼，怎么还检查作业？
“我们刚结婚就分居，一定会被怀疑是逃税。所以，你必须搬到这里住。”
楚息正要跟着发愁，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又翘起了二郎腿：“我偏不。人家来查了正好，被怀疑逃税的人又不是我。”
“你会被起诉扰乱公务。”
“……”
顾商看了眼门口的钱：“不够，可以加。”
楚息用一根手指挑了挑额前的碎发，啧啧摇头：“等老子心情好了再说。”
他起身要走，顾老爷子却把他叫住。老爷子想跟他单独谈谈，顾商没有动。他答应之后，顾商这才转身出去了。
“我听王八蛋把事情说了。”顾老爷子一脸沉重，“我没想害你。”
楚息没有说话。
顾老爷子指天发誓：“我知道之后，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我一定要惩罚自己。”
“你还是吃饭吧。”
“我一想到你这么好的孩子，竟然便宜了顾商，我这心，痛啊！”
看老爷子都掉眼泪了，楚息心软了几分：“过一段时间离了就行了，您也不必绝食。”
顾老爷子哭的抽抽噎噎：“你说我怎么点背成这样？害他不成，还给他白送个对象，还是这么白嫩的对象！一想到这个，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楚息：“……”
原来是在遗憾这个，竟然毫无愧疚之心！
他气的往外走，顾商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颀长的身体靠着树干，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
假装没看到，他直接走过去。
“你想过没有。”顾商幽幽开口，“Omega分化一个月内，会迎来结合热。”
“……”
“搬过来，我可以帮你。”
“不必！”
“不要急着拒绝，你会需要我的。”
*
直播平台给的推荐位，为楚息带来了大量人气。主要是他的照片往上一放，就能吸引无数人关注。
他是个颜控不假，但他自己的脸，能让别人都成颜控。
关注他的粉丝在直播前就涨到了五万，在这个平台，他已经迈过了小透明阶段，直接转成小粉红了。
直播论坛里，科普他颜值的帖子，盖了上万层。之前来看过他直播的粉丝，都化成自来水，卖力地安利他这个新主播。
周阳子看着帖子一分钟能刷新上百个回复，叹为观止：“你们颜粉从来不孤独。”
“诶？”周阳子往下扒拉帖子，“这个人在黑你。”
楚息兴奋搓手：“我都有黑了，我真红了！”
“他偷拍了你吐的照片。”
是他身边的人？楚息敛了笑意，凑过去看。这是一张他抓着水龙头干呕的照片，看背景，是在医院。
“我知道是谁了？”
周阳子吓一跳：“你知道？”
“‘小多爱发财’。”上次这个黑在他直播间闹事的时候，他查过这家伙的定位，与他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米。
“人家说你是假的大胃王，是个骗子，这帖子里的人都要被他带偏了。你的网红之路堪忧了。”
楚息冷笑：“那我偏不能让他得意。”
直播开始，平台的新人推荐位，直接显示他的直播画面。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在平台四处逛的网友，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一个帅气阳光的小哥哥，纷纷点了进来。
还有些网友，更是按时守着他的直播。有老粉，也有抱着怀疑的态度来一探究竟的路人。
十分钟不到，观看人数突破十万。
“大家好，今天直播吃面包，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面包，一一为大家品尝。”楚息话还没说完，已经有网友发评质疑他是不是又要作假，有粉丝为楚息打抱不平，两方言辞激烈，竟然吵了起来。
当楚息将镜头对准满满一桌的面包时，评论区安静了。
“卧槽，这么大的桌子，得有上百款面包吧？”
“能吃完吗？不能吃完，我可以给地址哦。”
“看吧，他要开始骗人了。要么他会借口去厕所全吐出去，要么这些面包都是空心。”
“老套路了，没意思。”
“这种主播一抓一大把，都退了吧。”
“楼上等等，你们没发现面包上有签名吗？”
“卓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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