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皇宫。
一只养尊处优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上涂着鲜红的染料。
削葱似的指尖拈着一朵艳丽的木槿花,放于鼻尖之下细细嗅闻。
“赵美人到!”
手的主人随手将花簪于鬓边,映出一张似花娇颜。
“姐姐好兴致啊,还有空在这里簪花。”
人未到,声先至。
一袭水蓝曲裾勾勒出优美的身段,远远走来时宛若一小片荡漾的湖光,女子的容颜妖娆妩媚,浓黑的发盘在头上,饰以珠花,更显靓丽。
但是女子的表情并不算好,细长的眉头颦起,带出担忧的神色。
“姐姐莫不是不知,那三皇子据说已经找到了,不日将回宫。”
虽然蓝衣的女子这样说着,但是拈花女子还是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小心的调整着木槿花的位置。
许久她才慢悠悠的开口:“妹妹莫慌,不就是他要回来了么,影响不到你的。”
“哎呀,我那里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姐姐啊。”
蓝衣女子掩饰着说。
“姐姐现在不是在拉拢那许大人么,那可是三皇子的人,他一回来,可就不好拉拢了。”
拈花女终于把花朵调整到了一个自己满意的位置,勾唇一笑,转头看向蓝衣女子。
“我自有分寸,不劳妹妹担心。昨日有人送与我一箱子上好珠花,还有耳珰,今日正好与妹妹品鉴一番。”
“姐姐吩咐,妹妹不敢辞……”
两人携手离开,只是背后到底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
桑芥从陇村离开,就开始带着人马日夜兼程,往咸阳赶去。
时间不算多了,祭蜡当天他必须出现在场,绕道去陇村已经多花费了进四天,不能再浪费了。
一人三乘,不断轮流。马死换马,掉队不追。
过驿站而不入,路城镇而不问。
赶到皇城之时,已是祭蜡将至。
天空在又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如同鹅毛的雪落在肩头,落在衣襟,把人染成雪一般的白色。
皇城巍峨的城墙上,站立的红甲的士兵宛如渲染在画布上的血迹,莫名的带着血腥味,还有浓重的杀意。
这是追随先皇的百战精兵,唯一的皇城守卫军,血战军。
皇城最强大的防御。
有了他们的守护,皇城之下才能有如今络绎不绝的平民,还有那些拖儿带小搬来的世族们。
看着分隔成两路的城门,桑芥勒马停步。
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啊,七个月,还是八个月?
走出这道城墙的时候,才不过刚换春裳,欲着夏衣,现在已是一声冬袄,满身疲惫。
但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啊……
桑芥强打精神,单人独骑往城门守卫处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下马迎上前来探查的士兵。
“敢问,是吕大人当值么?麻烦通报一声,三皇子桑芥归来,万望大人通融,让我等直接进去。”
从怀中摸出印信递出。
“这是信物。”
“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士兵接过。
看着桑芥也不像是假的样子,何况皇城下的兵自有一套看人眼光,即使这个人不是三皇子也是非富即贵,不好处理的那种人。
门前站着的十个卫兵立马分出一个,带着印信,转身上城墙去通报了。
不一会城墙上匆匆走下一队血战营卫兵,当先的是一名身高极高的中年男子,脸上还有一道横贯整个面门的伤疤。
桑芥向后打了个手势,招呼他的人上前来。
“吕大人许久不见了。”
“三皇子归来,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无妨,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现在着急回宫请罪,大人可否通融一下,让我等先行进门。”
“当然可以,三皇子请!”
“多谢!”
寒暄之后,桑芥告辞,然后再度上马,在城内的驰道上向着皇宫疾驰。
甲一等人进城之后便自觉散开,混入人群之中潜藏起来,用不同的路径回到暗卫据点,只留下桑芥一人赶去皇宫。
皇城之中,青天白日之下,没有人敢于挑战皇族的权威。
看起来皇宫近在眼前,只要穿过城门就可以看到顶部,实际上只是过于高且宽。真的要往皇宫去,即使是骑马,也要跑上近三十分钟。
来到皇宫前,守卫都是熟悉的人。不需要桑芥出示什么证明,自然而然的就将他放进去。
随着一声声的的传令,三皇子回宫的消息飞速的在宫内传递,分散到各个应该知道的人手中。
肃朝当今皇帝桑晟,正在批改今日递上来的折子,听到消息后停下了笔,将奏章放在一边。
不一会儿,桑芥就来到了他面前。
“陛下,臣辜负期望,未能完成皇命。”微微躬身,桑芥说道
桑晟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开口说道:“无妨,回来就好。坐吧。”
“是。”桑芥应下,然后上前跪坐。
“查到了是什么人刺杀吗?”桑晟这样问道。
桑芥摇头:“未曾,但是臣得到一个其他方面的消息。”
“说吧。”桑晟并不在意。
“迁峪县令于洪一案,似有蹊跷,臣查到一些东西。所指之人,是郑家旁支。”
“哦?”桑晟不由得微微前倾身体,脸上也带了疑惑。
“说来听听。”
“臣也是在与赵宏博赵大人汇合的途中听闻,有人仿冒臣的踪迹,欲将此事嫁祸于臣。”桑芥这样说着,相当于顺带封锁了赵宏博嫁祸的可能。
“臣大为震怒,于是顺着线索查了下去,最后查到了迁峪县丞之上。”
桑晟皱起眉头,半是疑惑半是震惊:“县丞也是牵扯其中?”
“非也,县丞遭到了替换。”桑芥直接说明了情况。
“什么?!县丞乃指派之人,怎会遭到替换!你,查清楚了么?”桑晟不由得略微提高了音调。
“臣所言句句属实,无任何不实之处!县丞确实遭到了替换,并且无一人发觉。”桑芥叩首,下了定论。
“来人!”桑晟一声大喝,守在门外的宦官近侍赶忙推门而入。
“陛下。”
“唤御史大夫杨朝!”
“是。”
“你继续说。”桑晟紧紧皱着眉头。
“是,臣发觉不对后继续追查,最后查到了那个假县丞,乃是郑家旁支门客。约十二年前加入郑家,于九年前莫名不出,郑家也不曾放出任何消息。但是臣查到,此人还在为郑家所用,只是由明转暗,不再现于人前而已。”
“郑家,好一个郑家。还有什么,不得保留。”
“臣还查出,并不只是郑家在此事上插手了,还有一股势力在对此进行遮掩,而且这部分势力埋藏的更深,也更有威胁,至今还没有确切的头绪……”
……
父子俩公式化的君臣对话告一段落,桑芥退出大殿,对着守在殿外的内侍吩咐。
“告诉母后一声,带我沐浴更衣后再去请安。”
“是,三殿下。”
桑芥转身走向自己的宫殿,身影渐渐淹没在宫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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