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回到凤鸣殿中,也顾不上休息,一刻不停地过问起近两日的事宜来。青珢知她谨慎,必要事事亲力亲为才可安心,便也不相劝,只默默沏了杯参片菊花茶与她提神消乏。
“这么说,请帖都已送至各门各派中了?”晨星看着比武大会宾客的名单,指尖划过一一清点道。
“是,全都妥当了,宫主不必担心。”青珢迟疑片刻道,“只是届时人员多且杂,一天之内定是结束不了,宾客们怎么也得停留个两三日,选拔弟子的事……”
晨星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沉吟道:“是我疏忽了。也罢,咱们自己宫里的事,确实也没必要让外人看着。选拔弟子的事,就留到比武大会之后吧。不过,得先将那些女孩子们安置进来,待定了所属殿室及内外门之后再行细分。”
“是,我这就命人将照影殿和新月殿先收拾干净。那宾客们的住处,就定在宫外的几所旧殿可好?”
“自然了,”晨星低头抚着荷包上的飞鹤道,“一大群男女老少的,总不好都安排进宫里,那些旧殿倒是还算干净,若缺什么器物,补上便是。”
青珢一一应着,却见对方仍旧眉头不展,小心翼翼问道:“宫主可还是有心事?”
晨星长叹一声:“心中惦记着衍儿所说那晚之事,也不知飞影查到些什么没有。”
青珢安慰道:“飞影最善藏踪匿迹,向来万无一失,又已飞鸽传书宫外诸人,想来不日便得消息。”
晨星点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着实深恨。自己两个徒儿竟在云山遭袭,实是凤祈宫之耻。她思来想去,将江湖中那些奇门诡派捋了个遍,也不觉得哪个有这闲工夫和胆量在一个门派的地界中掳人弟子。
且那人若真是冲着衍儿来的,无论她是死是活都应会被带回去做交代。但他却似乎并未再至崖下寻人,可见与衍儿的特殊身世倒也无关。但除此之外,她身上到底又还能有什么吸引了那人的地方?晨星最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一点。
青珢默默在一旁陪着她,研墨添香,无微不至。然对方只是举笔深思,墨汁滴在宣纸上干了许久也不见落笔。
她正欲悄悄退下端些果子点心上来,晨星却又突然开口道:“眼下还有一件事叫人担心,向来按着规矩,举办比武大会的门派势必要派上弟子参加。殊儿是我的首徒,免不了要上台一战,只是她这身体,仅仅两日也不知能不能复原。本来,称病推了也就罢了,凭旁人怎么猜测议论便是,可她心思重,未必肯如此,若为了师门颜面强撑着上去一战,更不知几时才能好了。”
青珢想了想,小声道:“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她鲜少有这般畏畏缩缩的时候,晨星只觉好笑:“这可奇了,你我之间还要论什么该不该说的,有话直说罢了,就算不好听,我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着性子打你的手心不是?”
“是,”青珢忍着笑,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是想着,少宫主虽未与白家少主正式定亲,可两家长辈交好,口头上订了婚约是大家都知道的。江湖中的人也都爱看热闹,想必到时候定会推着白家少主上台与少宫主一战。既如此,宫主不如事先与白家打好招呼,请其到时让着些,以免伤了少宫主。”
晨星闻言,果然甚为恼火,怒极反笑,伸手重重拍在案上。墨汁飞溅于荼白色的裙衫上,如茫茫白雪中绽开点点墨梅。
青珢未料到对方会如此生气,心中慌乱,但仍靠上前欲帮其收拾,却被晨星推开怒斥道:“你我从小在一处长大,再怎么你也该知道母亲与白家上代庄主的恩怨纠葛,若非江家与他们交好,我便是连这请帖都不会下与他们!你倒好,竟让我私下与他们相谈,还作此请求?当真可笑至极!”
“是,是属下失言。”青珢跪伏在地上,颤声解释道,“属下本是好意,若能借此机会解了上一辈的恩怨,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大可不必,”晨星平复片刻,坐下冷声说道,“等白家那老头死了,恩怨自然就解了。”
青珢心中长叹,晨星虽表面上看起来外向随和,却是个极记仇的。其母多年前曾与白夜山庄的时任庄主白君倾有一段孽缘,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略知一二,总之最后终究是闹了个不欢而散,甚至还牵扯了几条人命。不想晨星至今仍为其母不平,连带着厌恶整个白家,也真是个别扭固执的性子。
气氛僵持时,春蕊走近殿内,看到二人如此不由一愣,即刻低头道:“宫主,秦殿主自凌霄派归来了,带了回礼和信笺,您要不要……”
“请她进来吧。”晨星轻咳一声,又以眼神示意青珢赶紧站起来。
秦姝袅袅婷婷领着六个侍女走入殿中,每个人都捧着一只云纹锦盒,颜色素淡得不似新年贺礼,却一看便是凌霄派会送的东西。唯有秦姝手上的是只镂空雕花的木盒,纹理略有些粗糙,不知是谁所制。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晨星来了兴致,托着腮问道。
“其余的如往年一般,不过是些难得的草药、琉璃器物。这一个……”秦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盒,上前几步交与晨星,“是苏樾长老托我交给您的。”
面上的笑容陡然凝固,晨星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把手刻的玉梳,下压一封信,上书:晨星阿姊亲启。
“……”晨星一言不发看完了信,面色自始至终平静如常。她一丝不乱地将信重新折好收回匣中,接着便默默把玩那把玉梳,许久才抬头对秦姝笑道:“难为你这么早便回来了。”
秦姝点点头:“也是可巧,上山时并不曾踏入幻境,且我想着宫中还有琐事要办,所以只待了一夜便匆匆赶回来。”
晨星忙道:“辛苦你们了,既如此,快快回殿中歇息要紧。”
秦姝走后,晨星立时又恢复至刚才的模样,直至青珢终于看不下去,轻咳一声,她才恍然醒转道:“哦,信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不过是问候了宫中诸人是否安好。上头还说,近来有些形迹鬼祟之人进入仙山,幸而发现得早没出什么事,担心我们这儿也有同样的情况。我疑心,与殊儿和衍儿那晚遭遇的事儿兴许也有些关系,一会儿帮我写封回信告诉他吧。”
“是,那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青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倒听说,有些邪魔外道,会将活人绑了去做药,还不能是普通人……”
“嘶,你说得倒还真有可能,”晨星一向对这些旁门左道的传闻颇有兴趣,“但若是如此,那人为何只说要带走衍儿呢?算了算了,还是等飞影的消息吧……你去,将这匣子好生收起来。”
青珢应声捧起木盒,看着对方又拿起玉梳痴痴瞧着,摇了摇头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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