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回去的时候,魏无羡竟有些恋恋不舍的了。
这个地方,让他觉得亲切。
而且竟然入过梦境的。
江澄那张脸,也不似以前看来的那样阴郁了。
在他们已经御起剑后,江澄仍是领着他的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处,一直向着他们望着。
直至不见人影。
蓝忘机没有带他回云深不知处,而是直接去了山下的莲花坞。
温宁与绵绵已经在等着了。
几人在亭子间坐下。
欣慕紧紧挨着魏无羡站着,身子倚在他怀内。
“魏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蓝忘机道。
“好。”
从来没有听过蓝忘机讲故事的。
他便说了,一个小小男孩,从小失去父母,与恶狗争食,被父母的江姓朋友救下,带回家中抚养长大。
那个抚养他的人他叫江叔叔的,待他千般宠爱,视如己出,渐渐地,养成了他潇洒不羁,又善良重义的性子。
那户人家,还有一儿一女,皆与这个小男孩相处得很好,情若同胞。
他们一起去姑苏听学,认识了一位姓蓝的公子,互相倾慕,惺惺相惜。
也遇到了一个温姓小公子,他对他非常照拂。
后来,因为变故,江家父母、师姐皆死去,剩下两个男孩相依为命。
再后来,因为被奸人所害,这个男孩为世人所不容,所讨伐,坠崖身死。
十六年后,被人献舍,重生,与蓝姓公子结为道侣,生了个孩子。
蓝忘机声音低沉,缓缓道来,他的故事很曲折,他的语言却很简单。
四周一片寂静,亭子里的几人都认认真真地听着,满脸严肃。
就连欣慕,都没有插话,也没有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父亲。
他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父亲讲述阿爹的事。
这样的充满传奇色彩。
魏无羡听到此处,迷惑道:“蓝湛,你说的,那个被救回来的男孩,就是我?”
“是。”
“那个养父母家原有的男孩,就是江澄?”
“是。”
“蓝姓公子,就是你?”
“是。”
“温姓小公子,就是温宁?”
“是。”
“我曾经被人讨伐身死?”
“是。”
“然后,又被献身舍回来了?”
“是。”
“欣慕,他是我生的?”
“是。”这下回答他的,是三个声音。
这一切的事情,虽是匪夷所思,却又环环相扣,紧密联系。
这些天,他所做的梦,又与蓝忘机所说的故事相互印证。
“可是,我是男人,我却为何可以生孩子?”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爹,你知不知道,宁叔叔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医师。”欣慕道。
“温宁,你?”
温宁点了点头,“是的,公子,是我,当日是你让我用药助你结了胎,然后,给你行了助产术,生下的欣慕。”
魏无羡有些眩晕,涩声道,“蓝湛,你为何没有早些告诉我这些?”
“魏婴,如果我早跟你说,你会相信吗?”蓝忘机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是的,的确是很难相信。
坠崖身死,献舍重生,结子生子,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不可思议,放在以前,魏无羡绝对是不会相信的;而现在,他却找不到一个怀疑的理由。
魏无羡疑疑惑惑的看着身边这几个人。
都是这些天以来,对他最好的,令他最感觉亲切的人。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魏无羡早已感觉到,温宁是那样一个温和、善良又腼腆的人,且时时关心着他,事事以他为重;那日他受聂怀桑所骗离家,温宁一直守候着他的归来,那种关切,绝不是做出来的。
魏无羡相信,温宁是不可能对他说谎的。
欣慕,那样可爱、乖巧的小孩,怎么可能骗他呢?
他从未表现过对他娘亲的想念,却自看到他的第一天起,就对他百般依恋和亲热。
而蓝忘机,他们已经是身心合一,契合无比,他对他,不仅是喜欢和爱恋,也有着更深的信任与欣赏。
对这样的一个圣洁无瑕的人,怎么可以有丝毫的怀疑呢?
魏无羡低了头,默然不语。
清风吹过,竹叶沙沙响。
没有人逼他去相信,大家都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去等候,等候他的醒悟。
欣慕却起身跑开了。
回来时,他手中拿着面铜镜。
他爬到魏无羡的膝上坐着。
“阿爹,来,我们一起笑一笑。”
欣慕举起了铜镜,在两人前面。
然后,对着镜子,展颜一笑。
魏无羡恍恍惚惚地,受了他的指示,也不觉笑了。
他看到镜子里,两个一样的笑脸。
眯着眼,裂着嘴,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其中的一张嘴中,是缺了一些牙的。
那是个小小版的、童年时的自己。
这个笑脸,欣慕从小便是时时挂着的,也在师兄们面前表演过许多次。
在那些被师兄们悄悄带去玩的日子里,他们常常会对他说:“来,阿离,学个含光君。”
那时的阿离会自觉的板着脸,再冷冷地对着那帮师兄们扫上一眼,便会逗得他们大笑,那是象得要命的。
他们又会说,“来,阿离,再学个魏前辈。”
这个,阿离却是不用学的,他只需将嘴一裂,露个笑容出来,便是个活脱脱的夷陵老祖翻版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孩子,要说,不是他生的,眼下,魏无羡连自己也不会信了。
他不觉紧紧搂住欣慕在怀中,将头搁在他的头顶,说不出话来。
“阿爹,你瞧,”欣慕将小手向那小屋一指,“你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生下我的,你记得吗?是宁叔叔把我从你的肚子里抱出来的。”
魏无羡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不记得了,可是,他终于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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