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二人站在校场边上，默默地看着弟子们在那“呼呼呵呵”地挥着剑。
孩子们已跑开，忘羡二人又已出去，当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毕竟中秋节的晚上发生的那些事，不能够当一场梦般的抹去。
可是白天跟晚上又不一样，有的话，借着夜的黑，说也就说了，最多就是遁进黑暗中去。
大白天可不行。
蓝曦臣忽然又想起了“美酒能消万古愁”这句话。
要叫他去喝一杯么？
也许借酒盖了脸，就好说一些了吧。
正在胡乱想着，却听江澄道：“曦臣兄，左右无事，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啊？”蓝曦臣有些惊讶，难道自己的心事露在脸上了么？怎么竟给他看了出来。
其实江澄哪里看得出来，他只是也刚好有了些一样的想法罢了。
见蓝曦臣有些犹豫，没有答应，江澄便又道：“虽然不如姑苏的天子笑有名，但我们云梦却也是有些好酒的。”
“那是自然，我也早听阿羡说过了，云梦的酒是不错的。。。”
蓝曦臣定了下心，正准备应了他，叶荻却一路“阿爹阿爹”地叫了过来。
两人回身一看，哪里来了个泥球？
叶荻混身都是泥，还湿漉漉的，也不知刚从哪个泥潭里滚出来。
欣慕跟在后面，却仍是干干净净，白衣如雪。
“澄叔叔，叶荻刚刚追一只小狗，不小心掉到个坑里啦。”欣慕笑咪咪道。
也不知为什么，欣慕是从来不会掉坑里的，蠢事都是叶荻做。
依着往日的性子，江澄早就请他吃爆栗了。
不知为何，他今日却似是心情不借，气色和缓地叫了个弟子过来，让他带叶荻去洗澡换衫，骂也没有骂一句。
“澄叔叔，等叶荻换好衫，您带我们出去玩一玩好不好？我们可以去划船啊”，想了想，又对着曦臣道，“大伯，您有没有划过小船？”
他压根也没想问父亲和阿爹去哪了，他也不想去打扰他们，横竖有人陪他玩就好了。
蓝曦臣摸摸他的头，笑道：“没有。”
其实是有的，江澄知道，当年驱除水行渊的时候，不是一起架的小船去的吗？
只是，如果没有划过的话，就更有理由要去划一次了。
于是，他并没有揭穿他。
等到叶荻一身干干净净出来的时候，四个人便出发去划船了。
秋天来了，莲花坞的莲花自是已经凋谢，但那叶子却还是绿油油的。几个人荡着一只小船，在荷叶中穿行，吹着些风儿，也甚是惬意。
为了保持船的平衡，江澄和蓝曦臣一人带个孩子各坐一头。
有了欣慕与叶荻这两个机灵鬼，根本不愁无话说。
欣慕更是个对着石头、对着蚂蚁窝、对着棵树都可以说半天的人，他只有在蓝忘机面前才会收敛一点。
至于大伯和澄叔叔，他相信，只要他不将天戳个洞出来，他们都是不会对他说个“不”字的。
于是，只听他在那不停的插诨打科，叶荻在另一头笑个不止。
慢慢地，气氛就轻松起来了，曦澄二人开始攀谈起来。虽然只是无关风月的一些闲话，毕竟是能自自然然的开口了。
蓝曦臣觉得，好象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多亏有个好侄子，说到底，还是得多谢阿羡。
如此，又是一天。
魏无羡本说不回来吃午餐，结果到了吃晚餐的时候，还是不见人影。
晚餐后，在院子里玩了会儿，不待大人叫，两个小人儿就一起跑到叶荻的房间去睡下了，淘气一天，也是很累的。
曦澄二人相视笑笑，江澄便道：“魏无羡这个人，总是这样，一出去玩就不知道要回来的，从前总是我去把他抓回来。”
蓝曦臣便笑道：“阿羡性子向来是极洒脱的。”
这是一个他俩都极喜爱且又熟悉的人。
便开始从魏无羡说起，他们的童年，他们的莲花坞，他们一起练剑，一起打山鸡，一起射风筝，一起各种淘气的日子。。。从前那么多好玩的事，突然一下，象倒豆子一样，从江澄的口中倒了出来，滴溜溜的，四处都是，收也收不住。
他久已不曾讲过这么多话，没有这样去向人回忆过他的过去，尘封已久的年少时的梦，记还是记得的，只是少了人来开启罢了。
很长时间以来，他的记忆是从温氏之乱开始的，几乎都是一些悲伤的事情，可是今晚，回忆在他心里，却只记起了美好的一部分。
也许是跟心情有关吧。他今晚却只想说些快乐的事情。
他跟三娘在一起的时候，是从来没说过这些的。他们在一起这许多年，从没象这样痛痛快快地说过一次“废话”。
蓝曦臣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偶尔回应他几个字，“哦？”，“那确实很有意思”。。。如此而已。
他跟蓝忘机的童年是没有这些的。
云深不知处的生活是清淡的，平缓的，波澜不惊的。
那是一种神仙般的修身养性的日子。
于是他便更想多了解些这些俗世间的趣事。
夜已深，月亮不知躲到哪片云里去了，院子里又暗下来。
只有目光穿越黑暗在灼灼对视。
并没有互诉衷情，也没有相互探试。
可是，那种言语中的亲切已经传递了让彼此满意的信息。
如果不是心悦你，会愿意毫无保留地跟你分享最纯洁的童年快乐吗？
而那些快乐，对不相关的人来说，也许是很无聊的；但是对你感兴趣的人，会对你说的任何一句“废话”也感到兴趣。
两人都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探索，因为都已经深信，那实在是多此一举。
时间很宝贵。
既然无法参与你的过去，便让我与你一起共度余生罢。
不知是谁先伸出的手，携着一起走入了房内。
江澄如一只小野兽般左冲右突，恰似年少时那样莽莽撞撞；
蓝曦臣一惯的温润包容，暖化了那颗燥动的心。
原来有些事情可以如此美好，江澄至此对爱有了新的认知。
在静夜中，两人通过呼吸找到了彼此憧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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