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父子一直呆到吃了晚餐才回去。
那江澄虽是满心不情愿,跟谁都有仇的样子,待欣慕却又是极好的。
但凡是欣慕扬着张笑脸跟他说话,他便也会努力做出个笑脸来回应他。
而且他虽然跟蓝忘机看起来不甚和睦,没有什么话说,但很明显也是很亲近熟悉的人。
不用招呼就坐下来吃饭,吃完了,也不用客套,嘴一抹就走了,一点虚情假意的客套也没有。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吧。
魏无羡看得很有趣。
待江澄父子走了,天也黑了,三人便仍是往山上行去。
这次,欣慕没有叫魏无羡背他了。
到了静室门前,他也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就跟他们告了别。
他今天已经很满意了,阿爹陪了他整整一天。
静室中。
蓝忘机已是取下了发冠,乌发微散。
他取来一些传奇画本给魏无羡看,自己向书案前坐下,看那叠垒得高高的本子。
“咦,蓝湛,你也看这些?”魏无羡扬了扬手中的画本,他觉得挺奇怪的,蓝忘机是个那个清雅脱俗的人,怎么会看这些呢。
“偶尔。”
“哦。”魏无羡知道他有事情要坐,便自己展开画本来看。
悄眼看了看那个人,在淡黄灯影下,正襟而坐,脊背挺直,白衣如雪,眉眼如画,脸上的那份清冷和疏离仿佛在灯下被软化了一些,魏无羡的心里顿感似有一百只小爪子挠过。
突然,那人的睫羽轻轻一闪,眼帘似是要扫过来了,魏无羡吓得赶紧收回了眼线,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书。
真是要命。
他盼望了一天,想要跟他单独在一起,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怯了,那种情窦初开的紧张感,让他的心怦怦直跳。
以至于,蓝忘机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听到他仿佛叫了他一声“魏婴”,余下的话,便都没有听清。
“啊?”他茫然地望向他。
“我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睡。”蓝忘机淡淡道。
“哦,我不累,你几时睡?”
“亥时。”
“哦。”
“魏婴,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吗?”蓝忘机已经发现了他的偷窥。
魏无羡想了想,便道:“蓝湛,我想说,你可不可以对欣慕,不要那么严格?”
“哦?”
“欣慕他还只是孩子,他很可爱,也很懂事,你教得真好。只是,好象有些严格了。”
“是。”蓝忘机斟酌了下,方道,“因为我叔父,兄长,还有其他人,都对欣慕太溺爱了,怕他恃宠生娇,所以,我不免会管束他些。”
“哦,也是,你说的有理。”魏无羡认同了。
他也感觉到,很明显的,不管别人怎么宠他,欣慕最爱的,还是他的父亲。
“是么?魏婴,你也觉得我是有理的?”蓝忘机似是特别在乎他对他的评价。
“是的,你有理。”魏无羡再一次给了他肯定。
两人便都笑了。
“今日,欣慕说,他想叫我阿爹,不想叫我叔叔。”魏无羡想了想,又说了,他发现,自己对蓝忘机是藏不住秘密的。
“哦?你愿意吗?”
“我?我没什么的,我也很喜欢他。只是,怕别人有闲语。”魏无羡脸有些红了。
“无妨,你愿意即可。”
“你妻子家的人。。。”
“不要紧,魏婴,你无需考虑这些。”
“哦。”魏无羡低了头,想了想,又道,“江澄,他也是你妻子的弟弟?”
“嗯。”
“你好象不太喜欢他?”
“嗯。”
“但是温宁,你好象还挺喜欢的?”
“温宁?”
“。。。”
“还好。”
蓝忘机好象很不喜欢谈论到有关他妻子的事情。
魏无羡便不再问了。
一边说着,不知不觉,亥时已到。
蓝忘机手边的本子,却还没看几册。
“呃,蓝湛,我是不是担误你的事了。”
“无妨,不急的。”
两人便打算睡觉了。
一上了床,魏无羡便背过身去,向着墙里。
静室很安静,那檀香味又很好闻,颇有宁神的功效。
可是,身后的那个人,却让他如芒在背。
他希望自己能快快地睡着。
却怎么也没有睡意,脑子里清醒得很,似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不肯休息。
“魏婴,你睡不着?”
身后传来蓝忘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魏无羡没有回答,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装出很平静的、已经要进入梦乡的样子。
他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嘭嘭”的心跳。
却没想到,他根本就瞒不过蓝忘机。
他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能凭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频率,每一下气息的高低,来判断他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既然他不愿承认是醒着的,他便也不戳穿他。
只是不动声色,平缓了呼吸,静静地躺着。
过了一会。
却听魏无羡低低地唤了声;“蓝湛。”
蓝忘机没有应他。
感觉到身边的人转过身来,微微的支起了身子。
似是屏住了呼吸,在盯着他看。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自十几岁起,蓝忘机便能于超高境界,完美地诠释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现在,临于那人的注视下,蓝忘机觉得自己无法淡定了,他的脸,马上要改色了。
他很想睁开眼,跟他对视下,看看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着他。
心中还在犹豫的时候,却又感觉到他已俯下了身来,接着,一双冰冷而湿润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带着些许的颤抖。
蓝忘机的意念,霎时轰然坍塌。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似是要飞起来,而他的心跳,马上要穿破胸膛而出了。
他用交叠在胸前的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按住那颗狂乱跳动的心。
免得自己会飞了出去。
他屏住了呼吸,似是怕将眼前的人吹走去。
他只想这一刻能停住,永久,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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