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谙从未想过,她这样的小仙女,有天会沦落到给别人当情妇的地步。
装修精致的两百平大公寓内,男人递给她一把钥匙,一支手机,还有一张银行卡。
他说:“卡里应该还有一百五十万,一百万是报酬,五十万给你当这个月的买菜钱,我有时候,可能会过来吃饭。”
林谙抱着银行卡,感叹金主爸爸的大方之余,又情不自禁有些难过。
她觉得自己花容月貌,秀外慧中,从小到大都是顶顶出众顶顶伶俐的那一个,结果到头来,卖身钱也只够金主买两个月的菜。
落草凤凰不如鸡,这句话真是千古名言。
男人已经直起身,把外套搭在门边的衣架上,迈腿往屋内卧室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又忽然偏过头,微微弯眉,唇角自然露出两颗梨涡:“初秋受凉容易感冒,你淋了雨,最好尽快洗个热水澡。”
林谙迷茫地抬起脑袋。
其实他刚才也淋了雨,淋得比她更严重,头发到此刻都还是湿漉漉的,有水珠顺着起伏分明的五官滑下来,落在木质地板上,很快就积了一滩水。
水珠滴滴答答,从客厅滴到卧室,而后又滴回到客厅。
男人手里拿着一条大毛巾和一套棉质的休闲服,递到她怀里:“你去里面的浴室洗吧,我用外面的。”
说这话时,他为了和她对视,微微垂了眸。
从林谙的角度看去,睫毛长的简直惊心动魄。
她想,其实这位金主爸爸,已经是包养文里的顶级配置。
长相英俊,出手大方,还很绅士。
从某种角度上讲,她也不算吃亏。
林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口,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抱着毛巾和衣服,踩着宽大的男士拖鞋,吧嗒吧嗒进了卧室内的浴室。
热水洒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发出舒服的喟叹。
......
林谙今天刚满二十一周岁。
但她上学早,再过三个月,就要大学毕业了。
学的是世界史学,一个对她来说很鸡肋的专业。
因为她既不想继续在历史方向上深造,也对此没有任何天赋,当初完全是被调剂过来的,大学空闲时间全都花在兼职赚钱上了。
还有就是,她父亲在她年幼时就因为经济犯罪入狱,给妻女留下了一大笔欠款,今年年初,母亲又被查出来得了尿毒症。
家里没有别的孩子,所有重担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可怜程度,堪比电视剧里卖身葬父的小白花。
今天上午,她交完毕业论文的初稿,就赶到医院去看母亲。
母亲刚刚做完透析,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林谙站在窗外看她,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紧皱的眉头,沉默着站了很久。
医生说,母亲的状况不太好,需要加紧治疗。
“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尽早进行肾移植手术,不然时间越拖越久,你母亲身体也承受不下去。”
林谙知道。
但是她没钱。
别说肾移植手术,连母亲现在透析的钱,都快要承担不起了。
她垂着头,看自己指甲上饱满的十个月亮。
看手掌上漂亮清晰的生命线、爱情线和事业线。
看掌心那颗富贵旺财的痣。
她生的可真好。
全身上下都是福气的象征呢。
医生微微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又好心递给她一颗糖果,就转身走了。
林谙在医院呆了一下午,直到小姨过来照顾母亲才离开。
晚上还有一节家教课,两个小时就一百块钱,她不太舍得请假。
只不过出医院门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风把雨水不断卷到身上,她艰难地穿过风和雨幕,好久才走到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一个人都没有,女生坐在长椅上,垂眸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发呆。
额间有雨珠一直不断地往下垂,停在睫毛处,她轻轻一眨,雨珠就落到地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在流泪。
但其实林谙没有哭。
她只是有些茫然。
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去这样承担艰难的生活。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就在她持续盯着鞋面发呆时,头顶上方忽然盖下来一片阴影。
林谙抬起脑袋,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长的很英俊。
或者说非常英俊,美貌程度堪比年轻时候的小李子,此刻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和休闲裤,举了一把伞,站在她面前,漆黑漂亮的眸子里全是关切。
让林谙有一种自己在拍什么小清新爱情电影的错觉。
年轻小李子的嗓音很清澈,甚至还带着几分干净的少年气:“你没事吧?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女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雨水把她的瞳孔渲染的雾蒙蒙的,她就这么乖巧又困惑地缩在长椅上,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无辜小奶喵。
男人蹲下来,视线和她齐平,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她没事。
她只是父亲入狱母亲重病,身负重债还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实习工作。
仅此而已。
“我......”
——在那一瞬间,林谙清楚地听见了自己抑制不住的哽咽。
但是第一次,她没有用眼泪去博取同情和关注,反而坚强的止住了哽咽,“我没事。”
男人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然后就转身离开。
林谙愣愣地接过伞,看着他的背影落入雨幕,穿过马路,进入对面的便利店。
过了没几分钟,他又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出来。
接着再次穿过雨幕和马路,带着满身的水汽,风尘仆仆地走到她面前,把塑料袋放到她身旁的长椅上。
袋子里有尚还温热的包子和三明治,几袋软糖,几根巧克力,一个黑米面包。
还有两袋热的发烫的可可奶。
林谙迷茫地看着他。
“我不是坏人。”
男人解释道,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名片上印着一行烫金字:夏律谌,延因游戏制作和发行公司CTO。
延因。
林谙知道,很有名的游戏公司,做出过好几款爆火的游戏,连在海外都占据了很大的市场份额。
那么延因的CTO,应该不是一般的厉害。
啧,看上去还那么年轻呢。
夏律谌见女生眼睛一眨不眨瞅着名片看,以为她不相信。
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相册,划出几张照片给她瞧。
里面有他跟延因的行政总裁一起捕鱼滑雪的照片。
有跟微博著名富二代烧烤游泳的照片。
还有和一些名流大佬聚会的合影。
他举着手机,漂亮的黑眸里全是真挚:“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是坏人。”
哦,这样啊。
有风在此刻卷过,携着冰冷的雨丝,让林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她的神情里自然流露出几分胆怯和小心翼翼,“我只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夏律谌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可可奶递给她,眼神澄澈:“我只是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哭,觉得你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所以才过来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在这么忧伤的时刻,林谙难得被他逗笑了。
这位小李子是真的过来拍电影的吧。
“你怎么帮我呀?”女生擦干净睫毛上的雨珠,“我妈妈得了尿毒症,需要好多钱去治,你说能帮我,难不成要借钱给我吗?”
男人怔了怔。
林谙已经自顾自拆开了那袋可可奶,跳到了下一个话题:“这些你带回去自己吃吧,一袋牛奶就已经很谢谢你了,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一点温暖,真好。”
其实并没有。
从小到大,因为长的好看,她不知道接受过多少次来自陌生男性的善意。
就连坐车腾不出手来找零钱,都有人主动帮她刷公交卡,然后一路“顺路”帮她把行李给提到地铁口。
这些轻易可以得到的关怀和善意,在林谙心里,实在太廉价了。
她喝了一口可可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腔,暖融融的感觉瞬间传遍五脏六腑,让她刚才心里那股想要早点死的绝望也消散了很多。
女生垂下眼眸,继续盯着自己被污水弄脏的鞋面,姿态散漫又敷衍:“牛奶很好喝,真的谢谢你啊小哥哥,这个世界上,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已经很少了。”
善良的小哥哥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你母亲的治疗费要多少?”
“......什么?”
“一百万的话,够吗?”
男生当机立断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包,开始翻里面的卡。
林谙这下才是真的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借钱给你,一百万不够的话,两百万三百万都行。”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分外清晰,“我不收你利息,你什么时候攒够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就好。”
......
这一方小小的公交车站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五分钟后,还是林谙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她攥紧手里的可可奶,抬起头和他对视。
眸子里有困惑、迷茫、嘲讽、失落......最后又通通归于平静。
她问:“你要包养我吗?”
夏律谌被她的问句给惊到了。
片刻后,懊悔地蹙了蹙眉,解释道:“抱歉让你误会了,但我真的没有这么龌龊的意思。其实我们公司本来就有在做一些公益项目,说到底,这个钱也只是借给你的,只是不收你利息而已,你要还的话......”
“可是我不想还。”
林谙忽然打断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沮丧的水汽,“太多了,我还不起。”
“那......”
那怎么办。
夏律谌为难了。
他总不能说送给她,不还也可以吧。
“所以,你可以送给我吗?”
“......”
“你可以,送给我吗?”
女生的目光落在他的钱包上,又重复问了一遍。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神情却极其认真,仿佛在探究一个超级严肃的课题,而不是在问:
“一百万,你包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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