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祁燃不愿意承认。

    他甚至很难意识到自己在逃避。他从来都不往这个方向想, 好像只要不去想它,被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担忧就不存在。

    那些顾虑和忌惮, 他自己不愿意触及,更不想被别人发现。连最要好的朋友都很难与之倾诉。

    “你别跟他乱说话啊。”

    甚而他郑重地嘱咐岑意, “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又不图什么。当朋友就很开心了——”

    话还没说完,他肩膀传来沉闷的疼痛。没有反应的空档, 眨眼间便转移到了心脏, 骤然紧缩的窒息感让人喘不上气。

    他难受地揪紧了胸前的衣料,那闷痛却又错觉般转瞬即逝。再难捕捉。像是有什么感觉被身体自动阻碍了。无法触及却又真实存在。

    他突然脸色很差,岑意被吓了一跳, “不舒服吗?”

    祁燃摇头。几个深呼吸后很快平复回来,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可能是喝多了……我出去透透气。”

    客厅里就剩他俩,其他人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他脚步迟缓,走到门前猛地拉开, 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只穿了件烟粉色的薄卫衣,一出门肩膀就连颤了好几下,但也懒得再回去添衣服。正好醒醒酒,就在门口的木地板上盘腿坐着, 望天发呆。

    岑意一下子就猜中了他今晚不开心的原因。工作结束后他就一直在想纪寒景,甚至从舞台上回来,走进后台休息室的那一刹那,都在想会不会纪老师已经在这里等着他。

    纪老师不在。只有那束玫瑰。

    但花不会叫他燃哥, 也不会笑。

    之前就预料过的,赶不回来也不奇怪。再说大家都很忙,时间都那么宝贵,别人也没有义务非得来看他的演出。又没有观众费可以赚。

    或是参加这次可有可无的聚餐。又吃不出个花来。

    祁燃向来有信心,对自己的脾性还算是了解的。却不料最近变得这么小气,屁大点事儿都要耿耿于怀到现在。

    不只是今晚,他最近都总在跟纪寒景的关系上,做出些与往日不同的举动。

    或许没有人注意过。其实不仅纪寒景是冷漠无情的剧抛选手,他也是一样的性格。合作的伙伴友好相处,合作完就不再联系。除了团里的六个人,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新的朋友。

    那么,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积极,积极得甚至有些刻意地把谁拉到自己的身边了?

    年岁一久,这栋房子就像是他的家,一起生活的七个人也像是家人。那么,他有多久没有主动邀请谁来家里做客,并且迫切地想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了?

    除了纪寒景,祁燃不记得自己有对别人做过同样的事。

    还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哪怕对方都不一定能理解这样的邀请对他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祁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像纪寒景那样出生在终点线上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承载着身边无数人的盛情,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关照。

    他如此珍视,想要与其分享的时刻,对纪寒景而言,或许已经是司空见惯,甚至不值一提。

    祁燃想,对他好的人那么多,好像也不缺我一个。

    会有别人比我对他更好吧?他的朋友里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吧?

    那我又凭什么让他特殊对待呢。

    连同这份说不清楚的,一厢情愿的好意,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夜风更凉了几分。凉透心底。祁燃被冻得坐不住了,打算起身回屋时,听见院门外似乎有些动静。

    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他刚要去看,院墙边上树底下,soda忽然从背光处走了出来,边往门口走遍不满地嘟哝,“这么晚了谁来啊。”

    易池缓缓跟在他身后,从树的背面走出来。

    “……”

    隔着几米的距离,祁燃看着凭空冒出的两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们俩刚才一直在那边?在那边干什么?

    ……还是算了。不想知道。

    他走神的几秒钟里,Soda已经到了门口,从视讯屏幕上看到来人,嚯了一声,解锁开门键。

    深夜里,纪寒景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前,还拉着行李箱,携着一身深秋的寒意。

    见到他,开口一句毫不见外,“我哥呢?”

    **

    两个人年纪相仿,又隔行没那么多规矩。Soda跟他说话便没什么顾忌。

    总感觉自家队长受了他的委屈,即使知道他什么意思,也忍不住揶揄两句,“谁是你哥……怎么就你哥了?”

    “……纪老师?”

    祁燃闻声有所察觉,几大步急急地走到跟前,见到来人狠狠一怔,“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不是说了要来庆功宴么。我听韩莹姐说你们结束后回文枝,就直接转机到这来了。”

    纪寒景笑着说,“看来我赶上啦。”

    这周都忙得脚不沾地,日程安排能赶就赶,争取一秒是一秒,就想能尽快回来。

    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人,可算见到了。

    他余光里瞄到soda和易池还黏黏糊糊地揽着腰拥在一起,不知两人的关系,只觉得机会难得要立刻抓紧。于是一步跨过门槛,有样学样,贴近祁燃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连同一声满足的叹息,“……想你了燃哥。”

    “……”

    祁燃觉得自己大概酒还没醒。听到他的声音像隔着水波传来,“我回来的飞机上看了昨天你们演出的录播,太厉害了吧靠我激动死了又不敢在飞机上欢呼像个神经病……你们晚上吃了什么啊我饿得不行了。”

    “那你来得巧了。”

    Soda接话,“正好开始喝第二轮。一起嘛,来来来。”

    祁燃如梦方醒,“来……对,先进来,外面冷。”

    四个人进屋,客厅里另外四个也已经在沙发上聚成一堆了。

    岑意的谈心对象中途落跑,本来在考虑要不要去睡觉,冷不防却见纪寒景跟他们一起进来。先是一愣,又眉开眼笑地哇了一声,“冬冬哥来啦。”

    “说多少次啊,别这么叫我。”

    纪寒景啧了一声,脱掉风衣随手搭在沙发上,松开衬衫袖口往上推,“仗着你当爸了就为所欲为?”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人共同笑了起来。从这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聊,甚至连寒暄的步骤都省略掉,随意得像是熟络已久的好友。

    在他愿意的时候,居然是个热场小能手。

    祁燃缓缓落座,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融洽了?斗地主能斗出这种效果来?

    晚上聚餐主食依旧是涮火锅。易池和夏语冰去厨房拿了新一波的食材过来继续涮。

    纪寒景赶路到现在,挑剔飞机餐难吃只喝了几口水。锅底沸腾,他不拘小节地坐在地板上撸起袖子开吃,间或表达自己对红锅的热爱。

    团里除了祁燃和岑意,全都是红锅爱好者,每次为了他俩点鸳鸯锅都要嫌弃几句。这时响应的赞声一片。

    “光吃吃喝喝的有点没意思吧。”

    林秋名开始瞎出主意,“要不把电视打开?搜搜你们俩演的那部剧,放着当bg闹热闹。”

    “你们俩”中的两位主角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对视的时机太恰好,祁燃被这样的默契慑到,率先移开了目光,却没说什么。

    纪寒景注意到他眼神躲避,以为他不愿意这么玩,理所当然地代为开口,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大半夜的,你要是唠这个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啊。玩点别的不行么?我会的桌面游戏可不止斗地主。”

    “玩什么斗地主,行酒令会不会?”

    尤奇脑子还没吐清醒,回到桌前就又开始上头了。豪气地一拍桌,继续嗨,“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喝!都给我喝!”

    “……”

    第二轮开始了。鉴于队长还没倒,祁燃依旧是被首当其冲被针对的对象。

    纪寒景还没吃完,暂时不加入其中。

    他原本还在跟着乐呵。在外面奔波劳累了许多天,到这儿来骤然放松,氛围很令人舒适。看这情形觉得他哥爱喝的癖好说不定是非自愿的。被这帮人灌出来的也有可能。

    围观了一阵子,却敏锐地觉察出不对。

    他哥今晚不是聪明小酒鬼的样子了。只喝酒,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看着像心里有事的小酒鬼。

    经验之谈,纪寒景看出照这喝法再继续下去会醉得很彻底。明早起来肯定不好受。寻到时机便果断出手,将要递给祁燃的杯子截住,半空中转了个方向。

    “我替他。”

    一阵起哄后,大家不怀好意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祁燃得到休息的空隙退到旁边,窝进沙发里看着他们继续闹,偶尔露出浅浅的笑意。还很稳重镇定的模样。

    脑子里的真实情况却如纪寒景所料,昏昏沉沉,快连不成篇了。

    头顶的灯光扩大成光晕,视线焦点变得模糊。他手边碰到什么,费力地捞起来抱在怀里,是纪寒景随手脱下的风衣。

    深灰色的面料,剪裁简洁,看起来摸起来都质感绝佳。

    怀里染着好闻的玫瑰香。

    祁燃深吸了口气,迟钝地想着要不要帮他挂起来,放在沙发上会揉皱了。于是抱着风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回到房间去找衣架。

    一转过走廊,众人的笑闹声便被隔开了。他走到衣柜前,不知为何,伸出手却又缩回来,最终背靠着柜门缓缓坐下,像是断片段得已经忘了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二十分钟过去他都没有挪动。纪寒景总瞄不着他在哪儿,有点担心,就撂了酒杯借口上洗手间过来找人。

    所有房间中只有这里门是开着的。一进门就看到,他抱着那件衣服靠在衣柜边睡着了。

    屋子里都开着暖气,他却好像还是觉得冷。长长的风衣盖在身上,几乎将他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里头,安静地待着,像一颗深色的茧。

    纪寒景看得心里一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他抱去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刚一靠近,祁燃就睁开了眼。片刻的迷茫后,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还没说,就见祁燃盯自己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很快便被盯到忐忑,恍惚间有种是不是得罪了他的错觉,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他面前,“……在吗燃哥?”

    祁燃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改变方位。到他也蹲下,近距离中视线平齐,却垂了眼,“嗯。”

    应得还挺清楚。

    纪寒景玩心翻起,想试试他是不是像上次一样醉了。还没想出要拿什么来试,就听见他低声问,“你为什么来?”

    “……”

    没给人留回答问题的空余,他又接着喃喃道,“你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不要来……就不会走了。”

    纪寒景把前半截听了个大概,没怎么听明白,笑道,“那怎么行。我不来这里,谁陪你说话呢。”

    明明不是什么要紧的话。祁燃却突然抬头看他,像被戳到了痛处,当真地说,“我也有人陪的。”

    他一副“你不要看不起人”的语气,撑着衣柜努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走,半跪在床头柜前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像是急着要证明给谁看。纪寒景看着他将那只信封打开,开口拿颠倒了,折叠好的信纸顺着滑出来,直接掉落在地板上。

    想替他捡起来,还没动手就见他已经迅速蹲下,万分珍惜地把那两张信纸拿回手里。挨个看了几眼,紧张地检查有没有摔坏。

    就着他的手,纪寒景也好奇地看了看背面透出的字迹,莫名觉得很眼熟。

    “我的小宝贝,一直都陪着我。”

    祁燃将那两页泛旧的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按在胸口,紧贴着。骄傲地介绍,“这是我的小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眼熟叭

    *

    来辽

    hohohoho~

    今天没有写很长

    一般般长

    还有一点点存稿

    立个flag明天争取双更

    大家晚安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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