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话音落地的瞬间,纪寒景的眼神噌地亮了一个度,蠢蠢欲动地看向祁燃。

    不仅是他。在场的工作人员里也有Eureka的粉丝,尤其祁燃的临时助理阿颜,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叫队长,听语气就是老粉了,对祁燃的信息素特征更是感到好奇。导演一发话,她就带头激动地捂住了脸。

    连同她在内许许多多的好奇心一起涌来,祁燃开始心虚,“不用了吧……这样对大家影响不好。”

    他的意思,在场的工作人员里也有alpha,包括但不止纪寒景一人。万一有跟他匹配度特别高的,被他的信息素诱出了发情期,会弄巧成拙难以收场。

    很合理,这是身为Omega会有的顾虑,大家都自然地顺着他的话朝这个方向想。纪寒景也是。

    Alpha没有固定的发情期,通常都是由Omega诱导发情。虽然他很想知道祁燃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但风险的确是存在的,他更不想看到有别的alpha对着他哥发情——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倒是挺有信心。

    “没关系。”周冠林说,“我可以让在场别的alpha先回避。”

    “……”

    祁燃依旧摇头,看起来十分为难。

    或许是个人敏感度原因,这种事情不好勉强。纪寒景心里觉得遗憾,但还是顺着他哥的意思说,“其实现在靠信息素入戏有点早了。”

    周冠林又想了想,“要这么说也是。万一把你们俩阈值提高了,后面更激烈的戏份都没法演了。”

    “那就先看看你们能不能靠演技撑起来。”

    应解意到达实验室时,应执坐在实验台前已经挽起了袖子,正要对自己使用抑制剂。

    察觉有人过来,他下意识地停了动作,抬眼看到应解意时明显地露出意外神色,“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拿班级作业。”

    应解意靠在门口挑了下眉,视线在他露出的那截小臂上徘徊,“教授现在不方便?”

    “……你站着别动。”

    应执放下衣袖,先去拿了作业给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回去订正。明天课上讲。”

    甚至都不愿意让他踏进实验室么。

    熟悉的人都知道应解意是个什么样的混世魔王,一身反骨最爱跟人对着干。当下不等应执反对,接了作业就越过他到最近的实验台前一靠,“好啊,我先看看班里作业做得怎么样。”

    “……”

    他一靠近,浑身的信息素都开始躁动不安。应执眼底的阴影加深了两分,强忍着不适催他走,“出去再看。”

    “那不行,我求知若渴。”

    应解意好整以暇地翻着作业纸,终于找到自己的,发现上面有半页都是红圈。还挺有自知之明,“唉我这做得不行啊。”

    “……”

    “不过起码能证明我没抄作业。对吧?”

    “……”

    应执忍无可忍,还未开口便又听见他说,“不如你教教我怎么学习吧。”

    “我爸说如果期末考试挂科,我下学期就没有生活费了。”他突然倾身靠近,“应教授,你看我的生活费还有抢救的希望吗?”

    应执顺手抄起桌上的钢笔,锋利的笔尖对着他的胸口,眼神警告他禁止更近。

    “没救了。等死吧。”

    “……”

    终于将人激出了一句狠话,他得逞般低笑出了声,笑得尾音都在抖,“别啊,万一我期末考试能及格呢。”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应解意举起自己惨不忍睹的作业纸,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果我期末没有挂科,你就奖励我一次约会。怎么样?”

    “妄想。”

    他抬手时腕上露出一截黑绳,坠着古朴的玉玦,只有残缺不全的一半。应执看到时倏忽间变了脸色,向来冷静的语气也有些震颤,“你手绳上的玉坠是什么来历?”

    “跟我约会的时候告诉你。”

    “……”

    “为人师表,总要有点牺牲自我的奉献意识吧?我这么好的一棵苗子,能不能茁壮成长为祖国未来的栋梁就看你了。”

    应执暗自咬紧牙关。看着这棵所谓的好苗子肆无忌惮地朝他继续靠近,甚至恶劣地释放了alpha信息素来压制他,眼底的墨色浓郁得令人心惊:“教授,你还不用抑制剂吗?”

    “你的信息素,都快要流到我身上了。”

    “卡!停一下!”

    周冠林在镜头后面喊:“应执你腰太软了!硬直一点,还没到你该软的时候。”

    祁燃:“……”

    舞蹈生出身,他的肢体延展性非常好,向后仰的弧度优美得像个舞蹈动作。好看是好看,气氛上不太搭。

    习惯性的动作居然也是个问题,被导演点出来他不好意思道,“那我注意一下。”

    纪寒景原本没有留心,被导演一说倒是开始浮想联翩。

    到底是有多软。

    回过神来又问了句,“刚刚那句台词会不会太色//情了?过得了审吗?”

    “信息素那句么?”

    周冠林考虑了片刻,觉得这句浑话很符合人物性格,删了有点可惜,便道,“先留着,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剪掉。”

    纪寒景点了下头。再去看他哥时,发现他正在跟化妆师沟通什么。

    祁燃在向化妆师提出请求,帮他把眼角的小痣加深。

    他的右眼角下一颗淡红的小痣,以往的舞台妆里稍微打层粉底就会被遮住,所以几乎都当做皮肤瑕疵处理。其实很有些浪费。

    这时候在剧组化妆师手下被强调成深红色,越发衬得他肤质冷白,眼神深邃。尤其是在给到特写镜头时,满框禁欲的美感。

    禁欲。精髓在于先要够欲,由此求而不得,才更会有刺激的禁忌感。

    别人有没有感到不好说。纪寒景看两眼脑子里画面感就奔涌得如同野马脱缰,回过神来还得在心里骂自己两句畜生。

    上完妆后重新拍摄。再演到这里,应执用尽全力猛地将压到身上的人撞开,自己趔趄着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扶住实验台低喘,呼吸急促。

    应解意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怔在原地,这才察觉出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在那个,那个什么,期?”

    混世小魔王出乎意料的语无伦次起来,倏忽间耳根都红了,“我可以帮你……帮你做临时标记。”

    “你做梦。”

    应执哑着嗓子,强撑着清醒。也顾不得许多,背对他迅速给自己推了一针抑制剂。

    再转身时额上冒了层薄汗,筋络隐现。眼睛也红了一圈。声音却终于能稳定一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喘,咬牙斥责,“威胁我为人师表?怎么不见你尊师重道!”

    “立刻离开我的实验室。否则我会向学校举报,祖国未来的栋梁对我进行性/骚/扰。”

    “……”

    “我不是故意骚//扰你的。”

    见他震怒,应解意心里一急,在最不恰当的时机里,糟糕的告白脱口而出,“我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下。回过神来却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教授,我喜欢你。”

    应执听在耳中,只有一声冷笑。

    “你就是这么喜欢别人的吗?”

    “我没有看到你的喜欢。”

    他一字一顿道,“只看到你对我的羞辱。”

    他这么说着,却全然不是被羞辱者的姿态。即使脸色苍白孱弱,气场上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他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应解意,目光冰冷又嘲讽。

    “现在,滚出我的实验室。”

    **

    “卡!”

    周冠林激动地喊,“这个感觉就对了!看见了没!”

    阿颜在旁边小声地跟着激动,“看见了看见了!”

    打起来打起来!

    回过神看祁燃站着没动,她又赶忙上前询问,“队长你眼睛都红了,没事吧?”

    祁燃揉了下脸,心跳得乱糟糟的,“没事。刚刚转身的时候偷偷憋气憋的。”

    他还从没跟人这么撂过狠话,有点刺激。

    纪寒景也在旁边揉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日,告白了。

    被我哥骂了。

    为什么觉得还挺爽的。

    我怕不是个抖m吧。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有化妆师拿着小喷雾瓶过来朝他头上喷水。

    他们紧接着拍下一条。两个人的冲突发生之后,应执独自在实验室里呆了一整晚,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过夜。

    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着,睡在实验室里也是家常便饭。但为一个人失眠,却是头一次。

    不知为何,应解意的模样回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一路走到今天,做科研的路上也没少受到歧视。无论是评职称还是申请科研经费,每一关都会因为受到性征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他最讨厌别人拿性征说事,更厌恶谁动不动就用信息素压人。应解意犯在了他的底线上。

    是有很多人说过喜欢他,但从没有人敢这样冒犯他。

    但他也已经察觉到,应解意的信息素对他有超乎寻常的影响力——或许这才是他震怒的真正原因。他意识到,这个狂妄嚣张的alpha或许会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变化。或者说害怕被改变。

    因为已经习惯了孤独,所以被靠近时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祁燃觉得他跟某一部分的自己很像。

    或许是因为没有分泌信息素的能力,他从小就跟身边的朋友不太一样。看他们对爱情或憧憬或深陷,唯独自己像个局外人无法融入,有心想安慰几句总还被说“你不懂”。

    他也习惯了,时间一长连对谈恋爱这件事本身都开始敬而远之。被告白时只会说声谢谢作为拒绝,从没想过其他可能性。因此对应执的抗拒很能理解。

    但应执此时对应解意的感情是更为复杂的。既抗拒,又感到好奇。

    剧本里没有写得很详细,祁燃特意去找了原著小说看。原文里的这段对应执的心理描写十分细腻,唯独对这份好奇没有明说,他就暂时将其诞生的原因归结于应解意手绳上那块残缺古玉的出现——那是个有特殊意义的道具。

    长夜将尽,次日他还要去给学生授课。天色初白时应执终于出了实验室,走到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

    应解意居然还没有离开。

    被赶出实验室后,他抱着书包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就这么等了一整夜。

    清晨的露水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一层,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他猛地抬起头,与应执视线相撞。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层水雾,浸得眼神也湿漉漉的。像遭了遗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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