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 陈贵财这一脚是用了不少力, 被他打倒在地的孙慧芳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脸也一下子就肿得老高。
换作是常人,恐怕早就已经疼得哭天喊地,可孙慧芳到了这种时候, 还是跟那才出生的奶猫一样, 哭得很小声。
那么轻,又那么绝望。
这是陈年年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家暴, 她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发抖, 她张了张嘴,很想大声制止陈贵财的举动, 可在这一瞬间,她却像是失了声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若是换作以前的她,这会儿肯定是要权衡利弊的,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出去,肯定也讨不了好,多半陈贵财还会把气撒到她身上。
只是孙慧芳那无助可怜的样子实在是刺痛了她的眼,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孙慧芳挨打。
陈年年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 正义感爆棚的人,可看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被男人这般殴打,她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熟视无睹的。
何况, 她还叫了这个女人这么久的妈。
陈年年踹开了院子的大门,眼看着陈贵财要再一次对孙慧芳施暴的时候,她当机立断拿起手中的扁担,猛地跑上前去重重地抽在了陈贵财的小腿上。
“哎哟!”陈贵财哀嚎一声,看清楚来人是陈年年时,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蹄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然敢对我对手,天禄,把她给我抓起来,老子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陈天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孙慧芳被陈贵财打得直不起身,他其实是有点同情的,但回过神来一想,若不是孙慧芳藏私房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还是怪她自己。
陈年年现在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连爹她都敢打了,他今天非得把她制住,让陈贵财好好出出气。
“陈天禄,你要是不怕我手里的扁担,你就过来试试。”
陈年年横着眼,拿着扁担挡在自己的身前,只要陈天禄敢过来一步,她保准让他好看。
尽管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眼前的一幕让周子渠明白,陈年年家里有很深的家庭矛盾,并且这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种事情被他一个外人撞见是十分尴尬的,可周子渠却又无比庆幸自己跟着陈年年一起回来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里是那两个男人的对手。
剑拔弩张的时刻,周子渠无声的站在了陈年年面前,用他那并不宽厚的身体将她护在了身后。
至亲之间恶语相向,棍棒交加,沉默寡言的陌生男人却挡在她身前,为她抵御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陈年年心中突然多了点说不出来的感慨。
陈天禄看着这个才到陈家湾几天的男知青,吊儿郎当的说道:“哟,什么风把周知青也吹到我们家来了,这会儿我们家正忙,可没空招待你,麻烦你让让。”
周子渠回头望着陈年年。
说:“年年,你别怕。”
陈年年将眼里的泪憋了回去,十分豪迈的说到:“怕什么,他敢来,我就敢揍。”
“我当你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硬气了,原来是有靠山啊,真不愧是陈家湾最漂亮的女人,这才两天就把这知青的心都给勾到你身上了,陈年年,你可真行啊。不过要勾你也勾个厉害的啊,像他这种身体单薄的小白脸,怕是连我一脚他都承受不了。”
“陈天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她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名声什么的早就坏了,没什么好怕。
可这事和周子渠没有关系,陈年年不能让他白白背负污名。
“你都敢做,还怕别人说吗,我们家的家事你竟然还叫这个野男人来插手,这会儿又在这里装什么清白。”
陈天禄和陈贵财一样是个泼皮无赖,什么话他都敢说出口。
明知道陈年年是个没出嫁的大闺女,却句句都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陈年年搞不懂,好歹姐弟一场,这陈天禄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不过有陈贵贵财这样的爹,能教出他这样的孩子是一点也不奇怪。
陈年年往周子渠脸上瞧了一眼,见他抿着唇,冷着脸,一看就是生气了。
她扯了扯周子渠的衣袖道:“周知青,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先让让。”
周子渠岿然不动。
话还没出口,耳朵上的温度就开始升温。
“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保护你,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顿了顿,有几分难为情的他,又冷冷地看向陈天禄。
“包括你的家人!”
在这一刻,陈年年的胸口有些不合时宜的滚烫,心中那朵贫瘠的小花突然就发了芽。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陈天禄哈哈笑了笑。
“你保护谁不好,你保护他,周子渠,我劝你喜欢陈年年之前先去打听打听她克死过多少男人,和她惹上关系,你是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陈贵财身上的痛劲缓过来,看这陈年年被一个野男人护在身后,他气血上涌,对着陈天禄吼着。
“陈天禄,你他娘的还和他说这么多干啥,赶紧把陈年年给我抓过来,老子要弄死她。”
陈天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顺带搓了搓自己的手。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周子渠皱着眉:“年年,你退后,免得等会儿伤到你。”
陈年年欲言又止,最后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孙慧芳,才道:“你要小心。”
陈天禄刚扑上来就打,周子渠很快便和他扭打在一起。
陈天弘正在自留地里干活,除完草之后的他刚想坐下来休息,隔壁的陈丰平老远就开始冲着他喊:“天弘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妈要被你爹打死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陈天弘险些没有站稳,待他回过神时,连农具都没拿就往家里跑。
因为跑得太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当时就擦破了皮。
等他终于赶回家时,就见孙慧芳正坐在一旁埋着头低声啜泣,陈天禄和陈贵财两人躲在一旁,嘴里骂着脏话,仔细看了看,陈天禄的脸上还有几个手印。
他的妹妹陈年年则完好无损的站在一旁,旁边还站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瞪着陈天禄和陈贵财。
幸好事情还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陈天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了孙慧芳那红肿着的半张脸。
一瞬间,他的眼睛就红了。
“爹,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三天两头就动手,你有把我妈当成什么了,她是你发泄怒火的工具吗?我妈为这个家任劳任怨付出了二十几年,夫妻一场,你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
陈天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昨天晚上陈年年的话让他一宿都没有睡着,他内心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和陈贵财好好说说,劝他为这个家做出改变,这还没找到机会,家里的矛盾又爆发了。
“我看就是我平时太心软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才不把我放在眼里,怎么,你妈在家里干了什么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贵财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若不是孙慧芳这娘们惹他生气,他会动手吗?
刚才陈丰平的那一通嚷嚷,让这周围没去上工的人都知道了陈贵财在家打老婆,陈天弘前脚刚到屋,后脚他们家门口就围着不少人。
听到陈贵财这样一说,就立马有人问道:“贵财啊,这慧芳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啊?”
孙慧芳可是陈家湾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嘴也不像其他妇女那样碎,众人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陈贵财这样大发雷霆。
“就是,慧芳要是做错了,你说她两句就行,咋能动手呢?”
陈贵财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关你们屁事,这女人背着我藏私房钱,难道不该打吗?我在外面受苦,她在家里吃肉,老子恨不得打死她。”
明明是个施暴者,陈贵财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句一句的数落着孙慧芳的不是。
此刻,陈年年她们才明白了陈贵财突然发难的原因。
没想到竟然会是她给孙慧芳那五块钱惹的祸。
陈年年在这个家里没有安全感,手上的钱,她都是找个地方小心藏起来的。
围着的几个男人听到这话,都纷纷摇了摇头。背着自家男人藏私房钱,还偷偷吃肉,这事孙慧芳确实做得不太地道了。
陈贵财将手中的钱扔到孙慧芳面前,“这是在她枕头底下找到的,你们自己看。”
证据都拿了出来,这些人都不好再帮忙给孙慧芳说话。
“爹,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打都打了,干嘛还要给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妈除了干活挣工分外,又没有其他收入,她哪来的私房钱,你说这话谁相信啊。”
陈贵财气愤的指着陈年年道:“丧门星,你给我闭嘴,这钱在她枕头底下,不是她藏的,难不成还是凭空出来的?”
周子渠适时嘁了一声。
“栽赃嫁祸,贼喊捉贼,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我看还是问问你自己比较好。”
陈年年双眼带光的看着周子渠,这人的补刀来得真是太好了。
陈丰平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和身边的人议论着:“我觉得这个知青说得很对,这陈贵财打人的次数可不少,我们在隔壁,三天两头都能听到慧芳婶子在哭。”
孙慧芳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有几个人附和道:“这城里来的知青懂得比我们这些庄稼人多,我看多半是陈贵财在胡说。”
看热闹的人又问了一句:“慧芳,贵财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藏了私房钱?”
“不是真的,难不成老子还会冤枉她?”
孙慧芳人都被打蒙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辩驳,陈年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妈,你别怕,没做过的事情我们坚决不承认,不能让人冤枉了你。”
孙慧芳嘴唇翕动着,看了看陈贵财,被他那凶狠的眼神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
“妈,乡亲们都看着呢,你实话实说就行。”陈年年又道。
孙慧芳不傻,她能听出陈年年话里的暗示。
她抽了抽气道:“我不知道这钱是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藏过,家里的钱全都在你那里,谁知道这钱是不是你自己放的。”
她的话让陈年年松了口气,幸好这孙慧芳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有人的印象中,孙慧芳都是一个老实巴交,不会说谎的人,她一开口,大家都信了大半,看着陈贵财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屑。
陈贵财做梦也没想到孙慧芳这娘们会说这样的话,若不是那知青打人太厉害,他怕是又要动手。
但他和孙慧芳朝夕相处二十几年,孙慧芳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贵财是再清楚不过,说她藏私房钱,陈贵财觉得她还真没那个胆子。
难不成那钱真是他放的。
可五块钱又不是小数目,若真是他放的,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就在陈贵财游移不定的时候,陈天禄却不干了。
“妈要是没藏私房钱,那上次买肉的钱是哪里来的,那肉有几斤,怕是得花不少钱吧。”
“天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上次你掉进河里后生病发烧,咱妈担心你身子弱,所以特意让我去镇上买点肉给你补补身子,那钱还是用家里的鸡蛋换的,吃肉的时候你屁话不说,事后才来翻倒账,我和妈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爹面前这样挑拨。”
陈年年这语气实在是太委屈了,有看不下去的婶子作证道:“就是,上次年买肉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问她,她都是说的要给天禄补身体。”
陈天禄有点脸红,小声抱怨道:“说是给我补身体,那肉你们吃得比我还多。”
“陈天禄,你非要把我们这个家吵散是不是?”陈天弘哑着声质问道。
“啥叫我要把这个家吵散,明明就是你们的错。”
陈天弘摇了摇头,“行,既然你这样不待见我们,那干脆就让爸妈离婚好了。”
说完,他就抹了一把泪。
他是家里的长子,有责任将这个家好好维持下去,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陈贵财偏心,陈天禄不顾兄弟情,他再怎么维持也没用。
年年说得对,与其让孙慧芳待着这家里受罪,还不如让他们离婚算了。
陈贵财脱下鞋子就往陈天弘身上扔去,“老大,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离不离婚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这个不孝子。”
一顶不孝的帽子盖在陈天弘头上,真是让他苦不堪言。
算了,不孝就不孝吧,他被人戳脊梁骨的地方也不少,不差这一件了。
“反正你又不把咱妈当人看,为什么还不离婚,离婚了,天禄跟你,我和年年跟我妈,省得在你跟前让你不痛快。”
说出这番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他一个当晚辈的,原本不应该插手大人的事,就在昨天,他的想法和今天都截然不同。
只是他妈身上的伤口让他清醒的明白,就他这样一个瘸子,是护不住任何人的。
“你给老子闭嘴,你和陈年年都是老子的种,我凭什么让你们跟着孙慧芳。”
说这话并不是陈贵财对陈天弘和陈年年有多少感情,只是两个未成家的孩子都跟着孙慧芳去,让他面子上十分挂不住,以后湾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操心我和你妈的事,你问你妈她敢和我离婚吗?”
就孙慧芳那娘家,怕是离婚了连她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跟他陈贵财离婚了,这娘们能上哪去。
又老又穷的,离了他谁还愿意要她。
正是因为他知道孙慧芳家里是什么情况,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肆无忌惮,这女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孙慧芳的脸早已被泪水打湿了,陈年年看她神色已经开始松动,立马也跟着掉泪。
“算了,大哥,别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咱爹一直都偏心,什么好都想着留给天禄,甚至动不动就打骂我和妈,但他毕竟是我们的爹,哪能劝着他们离婚呢。”说着陈年年又抹了抹泪,“反正这些年都这样过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和妈都能忍的。”
看着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周子渠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他没想到,陈年年这些年,居然会受这么多的苦楚。
“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当别人的父亲和丈夫。”
周子渠义愤填膺,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做些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离婚,我要离婚。”孙慧芳闭了闭眼,狠下心道。
以前的她总是抱着忍忍就过去了的想法和陈贵财在一起,陈贵财再怎么凶狠,也不可能把她给打死。
可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陈贵财的拳脚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好疼好疼,疼得她都快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出嫁之前,她娘告诉她,男人是女人的天,出嫁后要想把自己过好,就得好好听男人的话,把男人给伺候好。
这二十几年来,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唯恐哪里没做好,陈贵财一个不高兴就将她休回家去。
在今天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主动开口提出离婚。
她确实没有家了,但她还有女儿和儿子,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肯定是会越过越好。
如果不离婚,等待她的只会是无止境的殴打,她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了。
原本她是想着,自己去找根绳子吊死,或者是去跳河,可陈年年和陈天弘两个人都还没有成亲,她哪里能放心得下他们。
陈贵财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就垮了。
他黑着脸道:“孙慧芳,你中邪了是吧,我告诉你,离开我老陈家,你可就无家可归了。”
孙慧芳吸着鼻子没有说话,离婚两个字已经说出了口,她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要是离不成,陈贵财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没有半点可以后悔的余地。
陈年年轻轻扯了扯周子渠的衣袖,待他看过来时,陈年年给他使了个眼色。
周子渠明白她眼神里的深意,趁着陈贵财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出了院子。
他要去帮忙把陈富国和村支书找来,彻底帮助陈年年摆脱她这个不要脸的爹。
这些农村人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听过离婚这个词,看戏的人纷纷开始劝阻。
“慧芳啊,这也没多大事,你怎么就提出离婚了呢。”
“就是,就是,你和贵财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现在离婚,说出去那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和贵财好好说说就行了,咱女人还是得有个男人靠着,不然多可怜啊。”
陈年年看了看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也不知道换做是那说话的女人被老公给打得半死,还会不会轻飘飘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想了想,这些女人恐怕还真是和孙慧芳一样,就是被男人打死也不会提出离婚。
陈贵财心中的怒火被这群人的劝慰给浇灭了,到现在,这娘们还没认清楚现实,离婚不离婚对于他来说完全不重要,没了孙慧芳,他这日子照样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孙慧芳就不一样了,就她这怂样,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她。
“行啊,你说离婚,那我们就离吧,我就看看离开了我你要怎么活。”
陈贵财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孙慧芳的,但这话说完,陈富国就和村里的几个领导一起来了。
“陈贵财,我听说你要和孙慧芳离婚了,是真的吗?”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贵财自然不会反悔,正好可以当着这些人的面恐吓一下孙慧芳,免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以为这离婚是能随便说的。
“离,必须离,我老陈家供不起这样的女人。”
按照正常的流程,村支书他们还是要先劝一劝的,可当事人是陈贵财和孙慧芳是当事人,这事就得另当别论了。
陈富国看着孙慧芳脸上的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又问:“孙慧芳,你呢,你是不是也坚决要离婚?”
孙慧芳眼神躲了躲,声音很小却又异常坚定。
“是。”
“既然你们两个人都是铁了心的,那我就懒得再劝了,等会儿我会给你们两人写个身份证明,你们拿着这个证明直接去公社就行。”
“等一等......”
孙慧芳一张嘴,所有人都盯着她瞧。
“妈,你可别心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陈年年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要是在这个时刻反悔,那她以后就再也不会管孙慧芳的事了。
陈贵财脸上有些得意,他就说孙慧芳离不开他吧,这不就反悔了吗。
“等什么等,这婚我们必须得离。”他冷哼道。
既然都有勇气提出离婚,孙慧芳也不想再和以前一样唯唯诺诺了。
“婚是必须要离的,离婚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年年和天弘必须跟我。”
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陈贵财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道:“你想得美,我的孩子就是死也要死在我家里。”
陈天禄眼珠子转了转,反正他跟着陈贵财,离婚不离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不过若是能把陈天弘和陈年年赶出去,那可就真是好极了。
他凑到陈贵财耳边小声道:“爹,我看还把他们分出去合适,你没有发现咱家这几年越过越穷,事事都不顺心吗?照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年年这个扫把星,若是能把她分出去,说不定咱家的日子就好过起来。还有我哥,反正他是个瘸子,又不能干活,留他在家里还要花钱养着他,我看都分出去最好。”
陈年年不仅克夫,连她周围的人都跟着没有好下场,陈贵财早就想将她嫁出去了。
陈麻子本来还说愿意娶陈年年,自从陈贵财去劳教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真找不到人把陈年年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能收彩礼,那得多亏啊。
平时跟个傻子似的陈天禄,脑袋这会儿却像装了发条一样,转得可厉害了。
“你和妈离婚了,他俩还是你的孩子,大不了你让他们每个月按时给你交钱或者交粮,这样你既不用养他们,还能白白得到他们的孝顺,多好啊。”
陈贵财觉得陈天禄真不愧是他最疼的想小儿子,这么聪明的法子他居然都能想到。
“陈贵财,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孙慧芳说的你到底同不同意?”
“同意倒是同意,陈天弘和陈年年跟着她也行,但是他们每个月必须得给我五块钱来孝敬我。”陈贵财不要脸的说道。
脸厚心黑的陈贵财在一次刷新了陈家湾众人的认知,孤儿寡母的,上哪去每个月给他弄五块钱。
陈年年期望他们立马离婚是没错,但陈贵财想通过离婚在她身上讨好处,那是半点不可能的。
“爹,你这是活活要把我们三个人给逼死啊。”
陈年年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十分弱势,想借此博得大家的同情,让陈富国给他施加压力。
清官难断家务事,陈富国就是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眼看着要协商不好,周子渠站了出来。
“阿姨,趁着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咱们现在就去公社找妇联,让她们给你做主,在伟大的无产阶级领导下,陈贵财同志身上竟然还会出现万恶的资本主义陋习,随意打骂劳动人民,他当自己是旧社会的地主老爷吗?”
陈贵财怒了:“我祖上可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打自己的老婆,关劳动人民屁事。照你这样说,你还打了我儿子呢,你看他脸上的伤,我也要去告你。”
陈富国也觉得周子渠这话说得太过了,但仔细想想倒也没错,陈贵财身上的种种行径可不就跟那旧社会的地主一样吗,动不动就打人,他以为自己是谁,这孙慧芳先是朴实的劳动人民,再是他陈贵财的老婆,他怎么能打她?
周子渠神色自若道:“首先,是队长叫我来帮忙的,这点可以找他核实。”
陈富国连忙点头:“不错,是我有事走不开,我以为你们家里出了事,所以专门叫周知青过来帮忙的。”
这些看热闹的人还以为这知青是陈年年的爱慕者,才到这里多管闲事,他们都已经在心里想好,今天过后要怎么编排陈年年和他的故事了,谁想到,他竟然是陈富国派来的,这不就证明他和陈年年完全没有关系了吗?
想想也是,这陈年年再漂亮,周子渠一个城里念过书的人,应该也是看不上她这样的农村人。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周子渠又缓缓开口:“其次,是你儿子先对我动的手,我不过是正当防卫,他无能打不过我,但你们也不能把黑说成白,你要是想去告,那就随便去告,我占理,我不怕。”
陈贵财不过是说说而已,他知道自己不占理,怎么敢去告。
孙慧芳也听明白了,陈贵财打人,她是可以去告的。
她看了陈贵财道:“你要是同意我说的,那我就不去告你,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怪我无情。”
看着他爹生气,陈天禄自以为聪明的说道:“爹啊,咱先去把婚给离了,等到我妈身上的伤好了,你再去要钱,到时她没了证据,看她还怎么告你。”
陈贵财用力拍了陈天禄一巴掌。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陈天禄傻里吧唧的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行,离婚可以,钱我也不找你要,但是等会儿去公社不准乱说话,不然我就不离了。”
“好。”
事已至此,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陈年年怕孙慧芳好了伤疤忘了疼,清醒过来就舍不得离婚,等到陈富国写了证明后,她就迫不及待从陈富国家里借了牛车,带着孙慧芳和陈贵财去了公社。
陈贵财这一路上都有些不得劲,明明就是五块钱的事情,他怎么就要和孙慧芳离婚了呢?
事情发展得实在是太措手不及,他甚至都来不及从头到尾梳理一番,两人就到了公社。
然后领导问了好多话,最后给了他们一张纸让他们签字,还说这字签了他们两个人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年代离婚的手续其实很简单,没有结婚证,自然就不会有离婚证。
只有两张类似离婚协议的了断书,上面盖上了公社的公章后,这了断书就成了他们已经离婚的证据。
拿过了断书后,孙慧芳又哭了一场,这次的她哭得歇斯底里,活脱脱像是一个被逼疯的人。
本来陈贵财心里还有点不太痛快,孙慧芳这样子却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刚才表现得那么强硬,结果这女人还是这么离不开他,都哭成这样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来求自己,让她重新回家。
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妈,你别哭了,脱离了我爸的苦海,咱应该去拿鞭炮庆祝一下,你这样,可真是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孙慧芳没有解释什么,她哭并不是舍不得,只是突然间有些心疼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的自己。
以后,她就和陈贵财没有任何瓜葛了,除了陈年年和陈天弘她不会去在意任何人了,就连陈天禄这个儿子,她也不要了。
离婚之后的母子三人无处可去,这事得让大队处理。
陈富国本来是想让陈贵财再通融几天的,可陈贵财是铁了心的要收拾他们,离婚当天就让陈年年她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滚出去。
陈富国气得要死,但也不好说什么,三个人,去谁家都不合适。
陈富国急得有些上火,最后拍板道:“知青宿舍那里还有多余的床铺,你们三个先去那里凑合凑合,等明天,我再给你们想想办法。”
去哪住,陈年年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就是去睡桥洞她也可以。
离开的时候,陈天弘和孙慧芳一步三回头,边走边抹泪。
这房子她们住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有一天会住不下去,那一砖一瓦都倾注了他们的感情,这心里可真是太难受了。
热闹的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陈贵财感觉全身都有点不自在,陈天禄倒是高兴得不行。
以后他的房间就再也不用分陈天弘一半了,这家里的东西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和他抢。
为了离婚的事忙了一整天,谁都没有吃饭。
陈贵财肚子空荡荡的,抬起脚就踹在了陈天禄的屁股上。
“傻乐着干嘛,赶紧去给老子做饭,我要饿死了。”
陈天禄摸了摸自己被踹的地方,嚷嚷道:“爹,你下手轻点行不行。”
“别废话,赶紧去。”
陈天禄不敢反抗他爹,等到走到厨房时,他才有些犯难,以前都是他妈和陈年年做饭,他只管吃就行。
让他去做饭,怕不是要把厨房给点着哦。
陈贵财在床上躺了很久,没等到陈天禄叫他吃饭不说,屋子里反而还冒出了一股呛人的烟味。
他眼皮跳了跳,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打开房间的门,就被那滚滚的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剧烈的咳嗽一阵后,就听见陈天禄在吼:“爹啊,救命啊,咱家厨房着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给订阅的小天使鞠躬,本章评论有红包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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