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膏, 珍珠粉, 手油,凡是属于这个年代的护肤品,三爷都给她弄回来了。
陈年年随手拿起一盒雪花膏瞧了瞧:“这怎么和我在供销社看见的不太一样,三爷不会是去哪弄的劣质产品吧?”
用在脸上的东西,说什么也得小心。
陈年年想赚钱没错, 可她也不会去赚那些黑心钱。
卖完了, 她倒是直截了当拍拍屁股就走人,要是别人的脸烂了要找谁说理去。
这话让孙茂兴很不高兴, 他可是知道沈成良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些东西给弄回来的。
这丫头还怀疑他们弄的是假货, 真是不识好歹。
“你这丫头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些东西可都是从正规厂家那里弄回来的, 只是用的手段见不得光罢了,这几年查得这么严,谁敢卖假货。”
周子渠也顺手拿出了一盒珍珠粉看了看,“这些货是从香港弄回来的吧。”
孙茂兴赞许的看了周子渠一眼, 脸上有点说不出的骄傲,“小子好眼光,全是从那边弄回来的好货,咱这镇上可没有。”
陈年年感到很意外:“你居然还懂这个!”
周子渠被陈年年看得脸热, 慢吞吞地解释道:“以前看我妈用过。”
周子渠是大城市里来的人, 见识的东西可比陈年年多得多,在安阳市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是属于紧俏货,没想到这位三爷居然能弄到这么多, 这人可真是不简单。
陈年年旋开盖子,一股清香就从盒子里钻了出来。
耳后和手腕的肌肤和脸上的皮肤一样娇嫩,陈年年轻轻抹了点放在上面,等了五分钟后没有发现什么瘙痒疼痛的过敏情况,她这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候的护肤品和新世纪比起来成分要简单得多,里面也没有添加那些化学物质,效果虽不如陈年年以前用的那么显著,但是也不会出现严重的过敏现象。
陈年年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
现在万事俱备,就看她有没有本事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了。
黑水镇不大,她们想卖出去就得去县城。
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陈年年什么也没带,看这位大叔和三爷关系不错,她只得死皮赖脸在他这里寻求帮助了。
“大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门外停着一辆自行车,你借我们用用呗。”
陈年年帮沈成良逃过一劫,虽然他很怀疑陈年年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但怎么说也是他欠了人情。
临走之前,他交代了孙茂兴,陈年年要是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过分,都可以帮忙。
借自行车倒是问题不大,不过......
“你一个农村丫头你会骑嘛你?”
陈年年当然会骑,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她显本领的时候,陈家湾的陈年年别说骑自行车了,就是看恐怕也没看过几次。
“我不会骑,但他会骑啊。”陈年年指了指周子渠道。
见周子渠的眼神有点奇怪,陈年年惊讶的张了张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不成你也不会?”
这要是都不会骑,总不可能走路去县城吧,那还不得把腿给她走断。
“你怎么知道我会骑自行车?”周子渠看着她问。
陈年年有点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难不成以前家里连自行车都没有?”
身上揣着两百块钱的表,还一眼就看出这些货来自香港,一般人怕是很难做到。
陈年年猜得不错,周子渠家里以前是有自行车的,他也的确会骑。
“年年,你真是冰雪聪明。”
这一本正经的夸赞让陈年年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和聪明有什么关系。
既然周子渠说他会骑,那这自行车就借给了她们。
整整一箱子的雪花膏,一次肯定是拿不完的,陈年年把每种护肤品捡了几盒放到竹篮里,再用一块蓝色的布盖上,这样就谁也不知道她带的是什么。
自行车的款式很简单,幸好还有个后座,若是让陈年年坐在周子渠前面,那跟坐在他怀里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两人就尴尬了。
陈年年坐上去后,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抓住周子渠的衣角:“我坐好了,走吧。”
陈年年走了这么久的路,老早就想有个车能给她坐坐。
这会儿,真坐上了,她才觉得坐车除了速度快一点儿,其他的还不如走路呢。
现在的马路不像以后全是平整的泊油路,坑坑洼洼的,开快了还会带起路上的泥土。
时不时的还会颠簸几下,弄得陈年年最后只能伸手抱住周子渠的腰。
这让陈年年很不好意思,别说她和周子渠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就算真的是,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举动也太奔放了一些。
她也不想这样的,谁叫周子渠跟踩了两个风火轮似的,蹬得特别快,不想被摔下去,可不得用力抱住他的腰吗?
呼哧呼哧的风从耳边吹过,陈年年忍不住开口道:“你开慢点,我们不赶时间。”
“好!”
听到周子渠的回答,陈年年也放心了不少。
可是她等啊等,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周子渠把速度给缓下来。
陈年年很想问问,蹬这么快,他脚不酸,腿不疼吗?
“周子渠!”陈年年仰着头又喊了他一声。
在看见周子渠通红的耳朵以及脖颈后,陈年年一下子卡了壳,虽然看不见周子渠的正面,但她敢肯定,这人的脸怕是已经红得没法看了。
嗬哟,有些人表面上纯情得不得了,背地里竟然是个心机婊。
“年年,还有什么事吗?”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陈年年顿了顿道:“我想了想,到中午之前咱们得到县城,你还是开快点吧。”
从镇上到县城的路上行人不多,也没人认识他们,只要她和周子渠不拿着的个喇叭大吼,谁知道她俩是什么关系。
陈年年干脆伸手环着周子渠的腰,脑袋也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
周子渠的背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僵硬,自行车都跟着拐了一个弯,幸好他反应快,不然两人说不定还要摔跤。
“周子渠,你怎么这么笨啊。”陈年年调笑道,手上的力道却一点儿也没松。
周子渠没说话,紧张的脸庞慢慢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天上的云很多,耳边的风也不小,太阳透过云层慢慢照耀到了大地上,陈年年勾起嘴角,轻轻闭上了眼。
心里默默感叹,他俩现在什么都好,就是太穷了点。
雪花膏的消费群体基本都是女性,而县城里女性最多的地方就是工厂家属区和学校。
周子渠估摸了一下时间道:“这会儿县城高中的学生应该快要放学了,我们去学校那边看看。”
陈年年有点顾虑:“我们就这样大大咧咧到门口叫卖,会不会立马就被人抓起来?”
在周子渠心中,陈年年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聪明独立,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这会儿乍一听陈年年问到这个问题,他微微笑了笑。
“我有办法,你到那边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周子渠没有和陈年年解释什么办法,他从竹篮里拿出了一盒雪花膏走到了校门口。
放学的学生都奇怪的看了他几眼,猜测他是哪个同学的哥哥。
周子渠年纪不大,长得好看,有几个女同学看了他一眼就有些脸红,低着头迅速走开了。
李文丽跟着同学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也和其他人一样盯着周子渠瞧。
这时候思想没有那么开放,但人总会对美好的东西产生向往。
李文丽胆子大,盯着周子渠看了几眼不仅没脸红,反而还主动上前去攀谈。
“这位男同志,你站在我们学校门口干嘛,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听到这姑娘落落大方的开口,周子渠心道:就她了。
“其实我是来找你。”他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话让李文丽十分惊讶,“我又不认识你,你来找我干嘛。”
周子渠把雪花膏拿给李文丽瞧了瞧,“我想请你帮个忙,作为报酬我会把这盒雪花膏送给你。”
李文丽好奇的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陈年年离得远,听不见周子渠在说些什么,不过从周子渠的动作来看,她倒是猜到了周子渠在打什么主意。
看着那位女同学跟着周子渠一起朝她走来的时候,陈年年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年头的孩子可真是太单纯了,一看就是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险恶。
像周子渠这种莫名其妙的怪蜀黍,搁在现代怕是早就会当成坏人给抓起来盘问了,哪能还能让他在校门口鬼鬼祟祟的站这么久。
李文丽跟着周子渠走过来,看着陈年年道:“你对象说要是我能给你们介绍顾客,就免费把这盒雪花膏送给我,是真的吗?”
陈年年鼓着腮帮子瞅了周子渠一眼,等到后者不好意思和她对视时,她才道:“他都这样说了,就算你不介绍别人来买,这盒雪花膏我们也送给你了。”
李文丽家里的雪花膏已经用完了,她妈正准备花钱去供销社买一盒,可是去了几次,供销社的雪花膏都卖光了。
比起镇上,县城里的雪花膏要好卖很多,供销社里的东西都是每月按量供应,一旦卖完了,就得等下个月才有。
前几天,她们家属院里好多阿姨都在讨论这事,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会遇到私自卖这东西的人,而且还愿意免费送她一盒。
李文丽兴冲冲地说道:“说好了就不准反悔,这盒雪花膏归我了,你们跟我来,我保证帮你们把这一篮子的东西都卖光。”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知道我这篮子里有多少吗?”
一盒雪花膏很小,也不占地方,就这一篮子怕也有几十盒呢。
全部卖光,难度可是大得很。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禁不起激,李文丽将雪花膏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哼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了。”
陈年年和周子渠对视一眼,推着自行车默默跟在了李文丽身后。
等到了工厂家属区的时候,李文丽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我妈下来。”
这时候的人实在,一般不会撒谎。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陈年年还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等会儿见势不对,她和周子渠就赶紧跑路。
两人等了一会儿,李文丽就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出来。
“人呢,去哪了?”李文丽生气的跺了跺脚,她不会是被人放鸽子了吧。
陈年年和周子渠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李文丽的母亲盯着她俩瞧了瞧:“就是你们在卖雪花膏?”
“对,阿姨你买吗?”陈年年掀开盖在竹篮上的碎花布,“全是从香港进的货,效果可好了呢。”
一听是从香港进了货,柳桂华眼睛都睁大了,她小心翼翼从篮子里拿出一盒雪花膏瞧了瞧,这牌子果然是她没见过的。
“文丽,去把你蕙兰阿姨叫出来,她用过香港货,让她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陈年年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香港来的,不过她相信周子渠,既然他说是,那就肯定是。
很快,那个叫蕙兰的也跟着李文丽出来。
“确实是香港货,我以前就是用的这款。”蕙兰拿起一盒外包装是绿色的雪花膏道,“你这个是怎么卖的?”
看着蕙兰脸上的怀念以及喜爱,陈年年心中有了谱。
“阿姨用过这款,肯定也是知道价的人,这两年从香港带货越来越严了,我也是拖了好多关系才弄回来的。这样吧,若是有票,雪花膏我就给你们算5毛,没票就1块,珍珠粉贵2毛,手油不用票,给3毛就行。”
李文丽嚷嚷道:“怎么这么贵,我们在供销社里买的最贵的也才三毛。”
陈年年耐心解释道:“贵有贵的理由,这货源地不一样,价格肯定也不一样。这雪花膏的效果可比你们以前用的那种好多了,不信你们看蕙兰阿姨,她那皮肤嫩得说她是二十岁的姑娘都有人信。”
陈年年的一通夸赞将蕙兰说得心花怒放,她皮肤在在家属院确实比其她女人好很多,这雪花膏虽然贵了点,但她不差这点钱。
“行,给我来十盒雪花膏,一盒珍珠粉,一盒手油。”蕙兰财大气粗的说道。
柳贵华惊道:“蕙兰,你买这么多干啥?”
蕙兰边掏钱边道:“我用这东西消耗可快了,早晚坚持用,一个月就得用完一盒,而且,我老公妹妹和娘家的妹妹都没有了,我还得送她们几盒,十盒可不算多。”
柳桂华心想是这么个理,她这脸用惯了雪花膏,停了几天不用后,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蕙兰皮肤好就算了,这农村丫头居然也这么白净,难不成这效果真这么好?
她咬了咬道:“给我也来五盒。”
两人都有票,算下来也没花多少。
“两位阿姨都是实在人,你们买这么多,我再免费送你们一盒,不过得麻烦你们再去帮我问问家属院里还有谁需要。”
陈年年深谙生意之道,若是给她们每人便宜一块,不差钱的两人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
多送她们一盒雪花膏,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柳贵华和蕙兰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连忙乐道:“有有有,我们家属院里需要这个的可多了,我马上就去给你问。”
“谢谢阿姨,对了,要想效果好,这雪花膏你们一定要坚持用。”
柳贵华和蕙兰又是连声说好。
等到她俩买完回家后,又出来了几位年轻妇人。
在此之间,周子渠一直小心的观察着周围,唯恐两人一时大意被人举报。
陈年年猜测雪花膏好卖,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好卖。
这个时候的护肤品对于女同志来说并不是必须用品,早几年还会被说成是小资做派。
看来,在任何时代都不能小瞧女同志的消费能力。
等到篮子里的雪花膏卖完后,陈年年数了数手上的钱,一共二十五块零六毛,还有一叠厚厚的票。
陈年年手里拿着钱,得意的在周子渠面前扬了扬:“周子渠,回家啦。”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满足。
周子渠心跳如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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