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等等,你看这东西你要吗?”
意识到陈年年招呼的人是自己时,男人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东西?”
陈年年揭开盖子道:“折耳根。”
跟前面那些人见到折耳根的惊讶与失望不同,这个男人对陈年年卖折耳根的行为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微皱着眉道:“放了佐料的我不要,我要新鲜的。”
“新鲜的我也有,只不过我放在了另外的地方。”
男人有些顾虑的沉默着,半晌没有回话。
陈年年也不急,反正也是赌自己的运气,要是这人也不要折耳根,大不了不卖就是。
好一会儿,这男人才道:“你先带我去看看。”
这话一出,陈年年就知道有戏。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男人往镇子外带。
眼看着陈年年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男人问道:“还要多久?”
“马上就到,你也知道现在风声紧,我挖得多,要是带在身上容易惹得别人怀疑。”
男人笑了笑:“你倒是谨慎。”
不谨慎不行啊,毕竟这种几毛钱的生意被公安抓住都是要坐牢的。
“到了。”陈年年扒开枯树叶子,拎出了装折耳根的袋子。
折耳根被陈年年淘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泥巴也没有,存放的时间不长,这会儿折耳根还十分新鲜。
男人抓起一把折耳根瞧了瞧,又问道:“你卖多少钱一斤?”
这话倒是把陈年年问住了,卖鸡蛋她还可以根据市场价格来,可这折耳根也没人卖过,也没有什么物品可以供她参照,她确实不知道卖多少一斤合适。
“这位大哥,既然你都愿意跟着我来这里,想必这折耳根你是真的需要,我看你也是个耿直的人,说说你的理想价格吧,要是能卖我一定卖。”
“你这有多少?”
“不多,十斤左右。”
“两分钱一斤,我全要了。”
陈年年微微抿了抿唇,十斤折耳根才卖两毛钱,这价格也着实是太低了一点儿。
男人看她不搭腔,又继续道:“这折耳根遍地都是,两分的价钱都已经算高了,我拿回去之后还要自己晒干,你要是觉得价格太低,那我就不要了。”
男人说的不要,可不是像刚才那个老太太那样压价,他这次来主要的目的也不是买折耳根,这东西的需求量不大,价格也低,他二次贩卖也赚不了多少。
“大哥,我家离镇子远,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卖这个东西也不容易,你看你能再添点吗?”
“这年头谁又容易呢,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两分不能再多了。”
换成是其他人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和自己讲价,恐怕早就松动了。
可这男人是个油盐不进的,尽管他说话的态度客客气气,但一直咬定了两分钱不松口,陈年年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将他说动。
陈年年知道自己这是遇到老江湖了,想了想她又说道:“这折耳根大哥您不需要,那田七,党参之类的你也不要吗?”
闻言,原本颇为淡定的男人,双眼泛出精光:“这些东西你也有?”
这些东西陈年年真没有,可是她家后面是一片大山,山里可是什么宝贝都有,像田七这种野生植物,耐心去找,一定会找到。
她糊弄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家里不多,所以这次我就没带来。”
男人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这样,这十斤折耳根我给你两毛五,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明天就把田七给我带过来。”
意识到主动权又回到自己手中时,陈年年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大哥,我明天还得去地里挣工分呢,这样吧,你给我五天时间,我这几天再去多弄一点儿,到时候全都给你带回来。”
“行,那我就等你五天。”
田七党参之类的药材虽然没有折耳根这么好弄,但是比折耳根要贵多了,不管量多量少只要有货,很快就会一扫而空,而且这些药材利润很高,倒手就能卖高价。
只是这些东西好多农村人都不认识,所以弄来卖的人并不多,男人正愁量少不够卖,谁知道这次歪打正着,刚好就遇到个卖这些东西的丫头。
交易完成后,男人突然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需要这些东西的。”
陈年年狡黠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在陈年年笑眯眯的神色中,男人恍然大悟。
他长期和这些药材打交道,身上难免会沾上各种草药味道,每次出门他都会戴个香囊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闻到起疑心,没想到这丫头鼻子这么灵,这都能闻出来。
意识到陈年年不简单后,他对两人的下一次交易有了期待。
希望这丫头能给他带来惊喜。
陈年年背上背着十斤玉米面,怀里揣着几毛钱,慢慢悠悠的踏上了回陈家湾的路。
卖折耳根的过程和她想象中不同,但好在结果还能接受。
她手上没票,这次来到镇上除了玉米面,还在黑市花了几毛钱买了点调料,孙慧芳炒菜舍不得放佐料,本来就没有油水,还没啥味道,陈年年是怎么也吃不习惯。
要不是身上的钱不够,她还得买点肉回去尝尝。
想了想,她又买了包勤俭牌的香烟放在了身上。
七零八碎的买下来,她身上最后就剩了两毛钱。
把剩下的两毛钱拿回去交给孙慧芳后,孙慧芳倒是没说什么,这段日子陈贵财不在家里,她们都不用看陈贵财的脸色,虽然吃食还是那几样,但是没有争吵,家人间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
有时候,孙慧芳甚至会忍不住想,要不是陈贵财被送去劳改,她们一家哪会有这样和和睦睦的时光。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后,她又震惊又害怕,陈贵财是她男人,现在正在劳改受苦,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一回到家后,陈年年就脱掉了自己的鞋袜,从孙慧芳那里找来了缝衣服的针,将自己脚上的水泡一个一个的挑破。
陈年年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从小也是爷爷奶奶娇养着长大的,前世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农村,一出门就有车,哪里需要走这么远的路。
她皮肤虽然是天生白皙,可若是一直上工干活的话,保不准以后就会和那些人一样,变得又黑又糙。
等下次赚了钱,她一定要去买点护肤品来用用。
陈天弘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了陈年年正在龇牙咧嘴的挑着水泡,嘴里还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年年,辛苦你了。”去镇上这事原本该他这个做大哥的去的,可他走路太慢,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多久。
陈年年摇了摇头:“不辛苦。”
累是累了点,但这次陈年年了解了镇上的情况,还给自己谈了笔生意,这几个水泡算什么。
陈天弘抿着唇坐到了她旁边,迟疑了半天,才小声的开口:“猪鼻拱你卖出去了吗?”
陈年年很想装傻充愣的问他在说什么,但她转眼一想,这家里只有这么大一点儿,她做的事情能瞒住陈天禄那个猪脑子,但肯定瞒不过陈天弘。
她叹了叹气:“是我想当然了,这东西确实没人买。”
猜到陈年年要把折耳根弄去卖时,陈天弘是十分震惊的,他没想到陈年年胆子这么大,居然连投机倒把这种事都敢做,同时,他又觉得陈年年异想天开。
他担忧的说道:“既然没人买,下次就不要干这事了,这要是被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通过这段时间对陈天弘的了解,陈年年也知道陈天弘这个便宜大哥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妹妹。
往常陈贵财打骂她的时候,他都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只是比起陈年年这个“赔钱货”,他这个瘸子更是这家里的拖油瓶,陈贵财会听他的话才怪了。
弄明白这点后,陈年年心中就有了主意。
她敛了敛情绪,哑着嗓子道:“我知道这事不能干,可我真的不想再穷下去了,我想顿顿都能吃上肉,顿顿都能吃/精细粮。哥,咱家真的太穷了,穷到咱爹为了十块钱的彩礼就把我乐呵呵的许配给陈麻子,真要是嫁给他,我这辈子就完了。”
陈天弘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咱爹把你嫁给陈麻子的。”
你不会又有什么用,你要是能阻止陈贵财,那你妹妹后半生的命运也不至于会这么惨。
陈年年心中对陈天弘这话嗤之以鼻,嘴上继续说道:“你和春梅姐情投意合,最后还是不能娶她,除了因为你这脚,更多的原因还是咱家穷,要是有钱,别说五十块的彩礼,就是五百块,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这话陈天弘不太同意,在农村五十块的彩礼那简直就是天价,村里条件好的也不会给那么多彩礼。
“虽然我没上过几年学,但是咱爹要把我嫁给陈麻子这事让我想通了,命运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我们要是自己都坐以待毙,不想着去改变,这好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头上,要是手上有钱了,我还愁嫁不出去吗,你还愁娶不到春梅姐吗?”
陈年年的这番话,直接将陈天弘这二十多年来的理念颠覆了,他们的命运真的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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