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耳红

    交易谈妥、酒过三巡, 萧执才如同恍然大悟一般, 命客卿撤去庭院中的困阵。当然心里都清楚明面上的困阵虽然撤掉了, 但这西王府依旧易进难出。

    季峥转了转酒杯, 饮下了今夜的第一口酒, 凡间的酒对金丹期来说与白水并无区别。但他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喝灵酒, 从房檐上一路滚了下去。

    他恍然间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明明是寒夜中,身上却暖洋洋的。

    当年他以为是灵酒的作用,但其实不过是那个人送来的一片神魂而已。

    方谦并不知道季峥在这一杯酒下去,已经推断出了自己当年的行动, 颇有些遗憾地看着季峥端着的酒杯。

    连嘴都不雕刻的小瓷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季峥从头到尾只饮过一杯酒而已。散席后,侍女将季峥引到客居厢房休息。

    次日一早,季峥的房里便送来了一箱的卷宗。

    萧执穿得随意,懒懒散散, 似也是刚起不久, 还没有洗漱更衣。他拢着手,看着仆人将书箱放下后, 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是沧浪洲的地方志、西城王府历代卷宗,还有些许杂记。虽说都是些红尘俗物,但记载风物也颇为不少,或许有用。”

    季峥点了点头, 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卷宗 。

    萧执从怀中又取出一卷长轴, 递给了季峥“这一卷是王府全览图, 或许对你有用。”

    季峥不由一愣。看着萧执的满面笑意,季峥将卷轴接过。这副卷轴触手便知有些年头,只是养护得当,纸张并不会发脆。看来并不是连夜画就的赝品。

    季峥展开卷轴。他本以为这幅卷轴只不过是寻常绘图,展开后才发现上面标注十分细致,每一处院落叫什么名字,每一幢小楼几层高又是何够早,俱以蝇头小楷写在一旁,密密麻麻。就连什么院落应该住什么人,有几处院落甚至连旁人可以通行的时辰都注上一笔。

    季峥愣了一下,这份图卷若是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稍加研究,城西王府必将陷入大乱。“王爷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萧执对季峥眼中的那份讶异似乎很是满意“自王府各处,六殿下都可随意走动。”

    萧执给了季峥太多意料之外的自由,季峥的心反而沉了下来。他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撑着脑袋看戏的方谦,眼中生出一丝笑意。萧执对自己越是殷勤,便说明自己身上的龙气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知道方谦此时是在担心什么,这才特意定一定他的心。

    方谦暗叹一口气。崽子大了,不听话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特别为他人着想,但他现在确实拦不住。

    如果不是瓷娃娃就好了至少,至少有张嘴就好了。

    季峥放下手中的画轴,看向萧执“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已经都安排妥当。殿下可以现在这里看一会儿卷宗,另外我府中客卿也任你调用差遣,修行的事,他们知道的一定比本王与这些书都要多一些。”萧执始终含笑,言谈间还是滴水不漏的架势,分明的场面做足,“晚一点,便会有人来领你过去。”

    季峥应声道“好。”

    “那本王就不打扰了。”萧执一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将一个储物袋递给季峥“差点忘了,这可是殿下的东西”

    季峥愣了一下。这两天乍惊乍喜,差一点忘了自己的储物袋一直下落不明。这里面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和割舍不下的东西,季峥这一句也是来得真诚“谢谢。”

    “应该的,本就是本王的小十七莽撞了。”

    方谦坐在桌上,乍一见关了自己数日的储物袋也是心情复杂,抱着笔杆陷入了沉思。眼下萧执戏份做足,王府未必会真的放松守卫,但是表面上不会有那么多人看守,正是离开的最好时候。

    可如今最要人担心的,倒不是他们逃得逃不掉。反是季峥愿不愿意逃。

    萧执事了,也不多留。临走前看了一眼坐在桌上的小瓷人,目光沉沉,随后才踏出了房门,仆役温良得礼,萧执前脚刚走,便关上了房门。

    房门刚一关,方谦迫不及待地在纸上划拉了一个大字走。

    方谦握着的笔比他人都大,写得又急,这一字最终是潦草一笔。季峥仔细的看了两遍才认出来,声音种隐有笑意“去哪儿”

    方谦白了一眼,眼神当中颇有种明知故问的含义。

    季峥随手拿起一本卷宗翻看起来“我说过了,不找到地方不会走的。”

    方谦气极,以笔为剑,在季峥的身上戳起了功夫。只几招,季峥的前襟便已是漆黑一片。

    季峥也不在意,一抬手便取走了方谦的毛笔,搁到一旁。

    好嘛,一代剑修翘首被个金丹期的小后生给缴械了。方谦又开始溜溜达达怀疑瓷生了。

    方谦这一溜达,季峥便看见方谦那一身小巧精致的衣袍上点点墨痕,这才后知后觉。他不喜欢方谦这一身花俏法衣,只是昨夜太多的时间花在安抚方谦,与向方谦交代自己究竟是何目的上,现在才有了这些旁的闲暇。这样算来,萧执送来的储物袋也是及时。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朴素的广袖白衣,和方谦在太桁的装扮分毫无差,也是他当年亲手所制的。

    方谦见了这么一身白衣,明显松了口气,他对身上这身亮晶晶的衣服已经不顺眼很久了。季峥这个崽子自己没白养,总算干了件人事。

    季峥顿时伸出手原本想帮小瓷人换掉染墨的外衣,临了却像烫了一样快速收回了手,转身说道“换下来。”

    成。

    方谦伸手便开始抽扯腰带。却忘了这一身法衣像是黏长在身上一样,凭他自己脱不下来。

    季峥背过身去,半晌过后反而听到瓷片相撞的声音,顿时一惊,转过头来就见方谦还在对着腰带使劲。这时的季峥终于察觉到这一身法衣的异常,顿时摁住了身上碎瓷又要摇摇欲坠的方谦,声音有些沙哑“我来。”

    方谦扬眉,自然而然地张开了手。

    只是这季峥明明能做出如此精巧细致的瓷人,甚至雕出那么小一截木簪,怎么脱个衣服反而是屏息凝神,手还一直在抖。方谦扫了一眼看起来外僵硬的季峥,还是憋住不去找笔损他。而季峥,终于将方谦这一身法衣拆解开,也是立刻松了一口气,猛然转过身去。

    他的耳朵彻底红了。

    午时穿着罗裙的小侍女过来请季峥。

    方谦习惯性抓住季峥的手臂,准备爬上他的衣襟,却被季峥按住。

    他没打算带方谦过去,却又着实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屋内,犹疑下再次将小瓷人塞进了储物袋当中。季峥原本从未想过会再一次将他放进储物袋。

    方谦不可置信地看着熟悉的漆黑的空间,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季峥随着小侍女来到西厢房,刚一踏进去便看到巨大的温泉池子,腾腾热气将整个厢房勾勒得朦胧,隔着屏障能看到水中女人绰约的身影。

    萧执衣冠整洁,站在水池边对季峥一笑“就辛苦殿下了。”

    季峥这才看到这池水并非清澈颜色,而是绛红色的。

    “殿下放心,这泉水除了导出一缕龙气外,并不会损伤你的身体。”萧执神色诚恳“本王是真诚想和殿下合作的。”

    “既然是导出龙气。”季峥蹙了下眉,声音依旧平淡“我伸手将龙气导入水中,想来也是一样的。”

    萧执难掩失望神色,言辞更显真挚“这龙气导出需经由多条经脉。本王保证,绝无坏心。六殿下自可佩剑入池。若觉得有一丝不妥,本王再次任你杀。”

    季峥听见一阵水响,再见萧执目光坚定。以他城西王的身份肯对自己如此让步,已是极限。他也并不忌讳输出龙气一事,也不再言语。顿时脱掉外衫,踏入水中。

    自然,还是带着那一柄佩剑的。

    萧执也松了一口气。他坐在一旁,焦虑且凝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他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只是这样专注地看着。

    季峥的体内龙气翻腾,吐息间,一缕金光溢出顺着泉水流向屏障的另一端。

    这点龙气对季峥来说并无任何感觉,倒是另一边传来女人的声。

    季峥看不到另一边的人,单从声音可以判断隔壁的人应该是十七。萧执站在岸边,目光死死地盯着隔壁,眉头也蹙了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季峥听到有人滑落水中的声音,萧执神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

    “殿下请回吧,恕不远送了。”

    季峥没有说话,从泉水中起身,用灵气蒸干了身上的水汽,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领他来时的小侍女还等在门外,见他出来躬身说道“殿下是回去还是”

    “不用跟着我。”季峥头也不回走出了院落,在无人的拐角处,将储物袋中的小瓷人放了出来。

    方谦骤然看到阳光,下意识眯起眼睛,随即扭头看向季峥,两只小手疯狂比划有没有事

    这臭小子上一次被人抽仙骨,这一次被人抽龙气。这哪儿是主角的命,分明是小可怜的命。

    就算逆袭也不至于这么惨烈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方谦身份的缘故,如今季峥总能大概领悟到他想要表达的含义“我没事。”

    方谦迟疑地看了季峥一眼,见他神色平淡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一脚踹了过去。

    这臭小子,不仅关他,还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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