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给苏长老传音时, 对方刚好在炼丹。眼看丹药成型时, 弟子令中突然出了方谦的声音。
苏长老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丹房被炸得粉碎,苏长老原本柔顺的头发也一瞬间变成了怒发冲冠的造型。
这还是他三百年来第一次炸丹炉。
方谦也愣了一下“苏长老你没事吧”
苏长老咳了一声, 嘴里冒出一口灰烟, 声音却有些颤抖“无妨,咳咳,一点小意外你无事就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他说着不等方谦回答便继续说道“无事就早点回来。”
方谦无奈一笑道“我准备先入京找一下师尊,到时再回太桁。”
苏长老沉默了一瞬,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 去做便是,太桁一切都好, 不需要你操心。”
“师兄这是怎么了丹房怎么炸了”另一边传来陆长老的大嗓门“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哪个小子又惹祸了”
方谦顿了一下 , 果断掐断了联系。整个太桁当中这位长老是脾气最为火爆的一个, 也是话最多的一个。如果被他听到了, 不被唠叨到自己同意折返太桁这对话是不可能结束的。
方谦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位长老,小时候淘气,满仙门追着自己跑的也是这一位, 实在是心有余悸。
他分明记得陆长老在闭化神关,也不知道如今是修炼有成, 还是因为太桁遭此大劫才不得不提前结束了闭关。
这么一想方谦又有些后悔, 他应该问清楚再掐断联系。不过既然已经联系上了, 之后总有机会问清楚。
方谦指腹划过弟子令,停顿片刻方才将弟子令重新挂回到腰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秦枫递给他的纸鹤,展开信笺想了想在上面提笔写到明日子时后花园一晤。随后捏了一个法诀,信笺自动重新折叠成纸鹤的模样。
纸鹤煽动了几下翅膀,绕着方谦转了一圈,才溜溜地飞了出去。
方谦分出一缕神识跟着纸鹤一路来到城西王府边缘困阵前,那纸鹤没有丝毫停顿地从困阵当中钻了出去。
方谦的神识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他依旧感受到了来自困阵的强烈阻力,但是纸鹤带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挤一挤也总算是挤了出来。
小纸鹤在空中盘旋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飞去了一个方向。
方谦一路跟着来到一处幽静地院落里面,那纸鹤还没飞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摔茶杯的声音。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我离京”
眼看小纸鹤将要飞向窗户,方谦一急干脆飞进纸鹤当中,将它拦在了窗户口,继续偷听里面的对话。
房中很快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方谦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我倒觉得这恰恰说明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很重。”
萧朗安似乎愣了一下,压抑着情绪问道“怎讲”
“如今京城局势混乱,各路人马蠢蠢欲动,陛下恐怕是因为忌惮殿下的势力,才会派殿下离开京城。”
方谦听得忍不住想笑,这是什么狗屁话或许上面那位忌惮自己儿子夺位是真,但出都出来了,此时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点晚。
他突然觉得萧执并非最佳人选,或许这位气量狭小的大皇子,才更容易合作。
“谁在外面”
是那个秦枫的声音。方谦心思一动,快速脱离了纸鹤。那只纸鹤颤颤巍巍地顶开了窗户飞进进去。
几乎同时,秦枫推门走了出来四下观望。
“秦风回来吧,是那只纸鹤。”萧朗安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
秦枫皱了下眉,重新退回房内关上了门。
方谦最后看了一眼小院的方向,折身飞回城西王府,然后他发现自己被关了在困阵外,进不去了
“大师兄”
方谦猛地睁开眼睛,按了一下眉心,他那缕神识还没收回来,一时间难免有些头痛。
季峥皱了下眉,撩开长袍坐在方谦,拉过了对方的手腕将灵气探入进去“你做了什么”
方谦挣了一下没挣脱出来,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跟着纸鹤出去跑了一遭,神识却被困在府外一事。
季峥无言了片刻,长叹了一声道“师兄还请多保重自己,其余种种都不重要。”
他即便想要复仇,想要搅那一滩浑水,也必然以方谦的安全为先。
季峥想了想最终还是转开话题说道“萧执,请我们今夜一同用餐。”
方谦借机抽回了自己的手腕问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季峥顿了一下,一五一十的讲起了今日种种。
一刻钟前
季峥刚觉得今日有些奇怪,一旁的萧执疾步走到屏障后放一把将十七拉出浴池。十七一身纯白亵衣,柔弱无依地被萧执拉在怀中,满脸苍白。
萧执罕见地似是乱了方寸急声问道“怎么了”
十七朱唇微启,良久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对着萧执柔柔地笑了一下。
萧执一惊,竟猛然将十七推开,而后夺门而出,将十七留在原地。十七脸上仍带着些许笑容,更多的却是落寞。
季峥从池中出来时,转头看向了一眼屏障的另一头,看到了十七从水中伸出的手臂。
季峥没有多言,穿上外袍离开了方谦萧执已然全无了踪影。只有一名战战兢兢的婢子见季峥出来了,断断续续说城西王请他与仙君半个时辰后去正房用膳。
方谦听完季峥的复述,也有些迟疑“这么古怪按照你的意思来说,那十七有可能已经变成人了”
季峥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萧执一直想复活的人,应当是对那人有情的,可今天看来,又似乎不是。”
顿了顿,季峥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方谦“大师兄,是不是所有的男女之情都如此纠结”
方谦原本刚想回答,我修道一生不曾体会过男女之情,被季峥这么望着,却猛地点了点头“何止。城西王这还算好了的,算上他、十七、已故的那名女子也就三个人。你可见过一个宅门里”
说着方谦还顿了顿,回忆一下自己异世游时看的话剧中究竟有几个人物“宅门里上下两代差着几十年,约莫七八个人彼此间都爱恨纠缠,还因此死了人。那才算纠结。”
方谦说得煞有介事,就等着季峥问究竟是怎么个纠结法。
但季峥根本意不在此,也不让方谦把话绕开“好在大师兄不纠结,我也不纠结。”
方谦卡壳了,无奈地看向季峥。这崽子是真的变皮了,干嘛,调戏大师兄
方谦不再搭理季峥,起身直接绕过了季峥“走吧,主人请客,总要入席。”
二人一路来到正厅,这里已被府中下人收拾妥当,布了整整一桌的菜。他们来得准时,可萧执倚靠着桌面,双眼微眯,手边已经倒着两三支酒壶,显然一副已经独斟独饮许久的模样。
他看见季峥与方谦来了,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抬手示意下人为季峥与方谦斟酒,然后站起身来,冲着二位敬了一杯“多谢二位,尤其是多谢季峥殿下。”
说着,萧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寻常敬酒都合该是有来有往,但萧执仿佛心事重重。
送来的灵酒不喝白不喝。方谦不仅喝了,还未自己又添了一杯“十七姑娘怎么不在”
往日他见萧执与十七总是形影不离。今天席上却只有萧执一人,着实令人意外。合上季峥先前告诉他的那些事,方谦现在倒挺想看看如今十七是什么样的了。
萧执整个人一顿。他阴沉着又饮了一口酒,而后又将从前面对季峥与方谦的那张恭敬面具带上“她刚获重生,有些虚弱,我便让她好生休息着了。”
此时不过午时,平日里萧执用过午膳便要处理政务,直到深夜。可今天的萧执却在席上不断饮酒,多与季峥说了些皇室秘闻,倒有些许话家常的意思。
方谦起初只是觉得古怪,不以为意,可直到婢女满脸担忧地为萧执送醒酒汤却被猛地推开时,他们才恍然,萧执竟是白日饮酒把自己给喝醉了。
这倒是蛮有趣的。怎么有人醉了也不脸红也不脸白,看着和平常时候没什么两样的方谦不由扭头向季峥看去。
季峥似有所感,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菜“我上次醉了就睡着了,你忘了”
“怎么会忘。”方谦啧了一声感慨道“这么看来你们家的人酒品都不错,不闹事。”
方谦调戏完自家小狼崽,转头看向萧执,难得逮到一个醉王爷,倒不如试着探探口风。方谦沉吟片刻,问道“王爷举事的日子如今可定下来了”
萧执眨了眨眼,镇定自若“还没。本王虽说手上有些兵力,可如今京中那几位哪个不是私兵在手,又各自笼络了些个修行门派本王还在等待其余几位与我处境相当人的回信,否则仅凭季峥殿下,优势得不大明显。”
季峥与方谦对视一眼。方谦再不避讳摇了摇头失笑道“醉了。看来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起码有点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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