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景詹打着拿午膳的名号出去了趟。
他提起昨天那盒没动过的馊饭馊菜,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御膳房。
一个小管事太监拦住了他,尖声尖气地问:“你是哪个宫的?怎的从没见过你?”
“回公公,奴才是清月宫的,前来替大皇子取午膳。”
清月宫就是冷宫的名字,这宫里无人不知,大皇子的名号更是无人不晓。
那管事太监的表情在听到景詹的话后瞬间倨傲了起来:“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废太子的人,去去去,没看现在正忙着吗,一个时辰后再来。”
景詹毫不意外会受到这种待遇,他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伸手快速给那管事太监递了一包碎银子,这才退了回来,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奴才素闻公公能力出众,待人亲善,还望公公能够通融通融,我家殿下这两日滴水未进,实在是快饿晕过去了。要是殿下出个什么岔子,万一被上头怪罪,奴才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所以还望公公能够帮奴才这一回,奴才定会感激不尽,日后还会多多孝敬公公的。”
那管事太监听见景詹这番话没吭声,本来他是想着随意磋磨一下那废太子给自己找找乐子的,但是现在他手里收了这么沉甸甸的一包碎银子不说,要是真因为未能及时送饭把那废太子饿出个好歹来,他猜不准当今圣上是否对这废太子还有那么一丝血缘之情在,但在这宫里,说到底,就算是废太子,人家的命也比他这条贱命值钱得多。
所以他是断断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何况这小太监还承诺了日后一直孝敬自己,他又何必跟银子过不去,非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那个废太子的晦气呢。
“你说的孝敬可是当真?”管事太监吊着三角眼看他。
“当然是真的了,奴才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少了恩人的孝敬,只求恩人日后能多行点便利,奴才便已感激不尽了。”
这一通恩人前恩人后的,极大地愉悦了管事太监,他将手里的银钱放入袖子里,态度好了点道:
“食盒给杂家,去茅房那等着。”
毕竟现在废太子在这宫里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不好明目张胆给废太子的人拿东西,只能偷摸着来,要是被人发现了,保不准又是一顿罚。
景詹拿到饭菜之后,千恩万谢了一番后,又叫住那管事太监,问他有没有多余的厨具调料什么的,他怕回去菜凉了没东西热,大皇子殿下又不吃怎么办。
管事太监没了耐心,但到底还是怕废太子真的把自个儿给饿死了上面追究,所以只能不耐烦地把人带到库房,说:
“给你一炷香的功夫,缺什么赶紧拿,拿完就走,别让人发现了。”
管事太监现在已经隐隐有些后悔收了这小太监的银子了,要是他为此惹上什么麻烦……
不过没等他想完,手里再次收到一锭银子后,心里的后悔便被冲散了。
“今天真是多谢公公了,要是没有您,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景詹又和那管事太监寒暄了几句,约定了每日的拿饭菜的时辰后,便低着头左手一食盒右手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专挑人少的道回了冷宫。
回去后景詹先是把东西放在了小厨房,这才来到已经收拾好的主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殿下,两炷香后就可以用膳了,您再稍微等等,很快就好。”
说完,景詹等了会儿,里面的人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这窗户还破着洞,景詹还真不一定能听到这声回应。
之前说好了中午给司韶做好吃的,于是景詹先是将已经凉了的米饭和菜拿出来。
这次有了银子铺路,米饭不再是那种夹生或者馊掉的剩饭,而是新鲜蒸出来的,菜只是一盘素炒青菜和一盘红烧肉,不过比之以往已经好了太多了。
想到司韶和他的饭量,景詹决定再做一道菜。
他将自己从库房打包出来的包裹解开,里面油盐酱醋什么的他都拿了一点,又挑了些小件的锅铲勺子以及菜刀什么的,最后则是跑到相连的屋子里提了一小袋子土豆。
景詹从昨天偷来的腊肉上割下一截来,先是将肉切成薄片过了一道水去去盐味,然后放少许油在锅里煎炸了片刻,最后又将事先切好的土豆丝放入锅中和肉一起翻炒,由于灶里烧的是从院子里捡的干树枝,因此火势格外旺,没多会儿一盘喷香的土豆丝炒腊肉就已经出锅了。
景詹就着锅里的火,掺了些水,将带回来的菜和米饭放在蒸笼里,没一会儿就被不停往上冒的水蒸气给蒸热了。
终于弄了顿像样的饭菜,景詹一脸开心地跑到主殿敲门,问:“殿下,饭菜已经好了,现在就给您端进来吗?”
“嗯。”
司韶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但实际上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要不是他竭力压制,估计早就被厨房里传来的香味给勾得咕咕作响。
司韶本以为景詹所说的中午做好吃的是在骗他,可当他看见桌子上的两荤一素以及自己面前慢慢的一大碗籽粒饱满的白米饭时,沉默了片刻后问:“你哪搞来的这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别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想搞到今天这顿饭,这小太监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还有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吃的那些,司韶不问,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傻的。
现在他这种情况要想弄到这些东西,指不定要费多大的劲儿。
景詹就知道司韶肯定要问,但想着对方早晚都会知道,倒不如现在趁早招了。
“奴才拿银子打点来的,殿下放心吃,保证是今天刚做出来的新鲜菜。”
“你哪来的银子?”
司韶没有动筷,他不信凭着这小太监这点月钱,能够打点动那些贪心不足的人。
就算对方有点积蓄,但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景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一边为司韶布菜一边张口就来:“奴才刚好在御膳房有个同乡,之前刚入宫时恰好帮扶过他一把,所以才能拿到这些饭菜的,殿下不用操心这些,日后您只管放心吃便是。”
司韶看了他一眼,算是信了他的说辞:“行了,你也别跟我身边晃悠了,坐下吃吧。”
只是司韶吃着吃着,发现有盘菜和其他两盘菜格格不入了起来。
味道好上很多不说,就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道菜,而且看起来就像刚出锅一样。
司韶本以为之前那股香味是小太监热菜时散发出的,但现在他看着小太监斯文的吃相,指了指那盘土豆丝炒腊肉,问:“这是你做的?”
“回殿下,是的,由于时间紧迫奴才只拿了一小袋土豆回来,再加上昨晚剩的一条腊肉,只能凑合炒出这么一盘子菜了。”
景詹说完又立马补充道:“不过殿下放心,奴才会想办法改善伙食的,定不会让您委屈了就是。”
司韶撩了撩眼皮,看着正一脸真诚地对着自己做保证的小太监,对方粉色的唇抿起,白嫩的右边脸蛋上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司韶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然后下一刻眼神又不受控制地看向小太监脸颊上的酒窝,眉毛微挑,觉得这小太监果真是仰慕自己仰慕得不行,竟然这么绞尽脑汁地想要改变他的生活状况。
“很好吃,你做的菜。”
司韶垂眼,没再说什么,而是将一切都默默记在心里。
一顿饭下来,那盘土豆丝炒腊肉几乎全部进了他的肚子,吃得他腹中饱饱的同时,心里也难得产生了一丝暖意。
等到晚上吃完晚饭后,司韶将在厨房忙活的景詹叫到主殿来,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他。
景詹看见这银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脸欣喜地接过银票,一时间高兴得有点忘了分寸,想都不想就问道:“殿下您哪来的银票?”
司韶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那宝贝地捧着银票稀奇地数了又数,心想至于吗,面上却是冷着一张脸,在那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大风刮来的不行吗?”
“行行行,只要是您说的,什么都行。”
景詹现在得了银子,懒得跟他计较,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前太子殿下每天不说点难听的话刺刺人心里就不舒服似的。
今天的银子还是他跟系统讨价还价才要来的,费了他不少嘴皮子才好不容易说服系统给他开后门。
不然的话在这宫里没有钱那是寸步难行。
本来他都想好了第二天故技重施再从系统那下手的,可谁能想到,司韶竟然这么知趣,主动交上了一大笔生活费。
想想也是,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身上揣个几万两银票简直不是事儿。
只是景詹不知道的是,这些钱是已经去世了的皇后为司韶准备的,当初她本想着司韶离开京城后,身上有银子傍身,后半辈子生活足以衣食无忧了才安心自尽的。
可谁曾想,司韶听闻这个消息后连夜赶回京城,被早就埋伏好的人合力抓住,然后一通审问下来,“证据”确足,给他安了个谋反的罪名。
司韶想到这,嘴角嘲讽地勾起,既然那些人都说他谋反了,他不实践一下,还真对不起这项响当当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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