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詹苦哈哈地给司韶洗完衣服,就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他们俩的午饭。
厨房里还剩下小半袋土豆和三指宽的腊肉,没米没面的,中午他们只能吃这两样了。
景詹想了片刻,决定做个土豆泥凑合吃。
他将剩下的土豆洗净削皮,放入锅中大火蒸熟,然后捞出来在盆子里捣成泥,接着将腊肉切成肉丁状,在锅里用少许油翻炒,再将土豆泥一起放进去,来回炒匀,出锅前放点盐调味,一盘马马虎虎的肉丁土豆泥就出锅了。
景詹尝了下,觉得味道还可以。
看着面前黏黏糊糊一大坨土豆泥,就是不知道从没这么吃过的司韶接受得了不。
事实证明,对方接受良好。
尽管司韶一开始看见景詹捣鼓出来的午膳愣了下,但回过神后还是在对方时不时瞄过来的歉疚眼神中吃完了一整盘。
“殿下您先忍忍,等晚上奴才拿到食材后就给您做好吃的。”
景詹自己吃倒没什么感觉,毕竟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懒得做饭时都是凑合吃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在景詹眼里,司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突然间从云端坠落,生活品质也一落千丈,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一时间接受不了的。
而且再想到之后他还要把人家虐得死去活来,景詹就更想补偿司韶让他吃饱穿暖了。
因此他才会因为一顿不像样的午饭觉得愧疚,觉得委屈了司韶。
司韶不知道这小太监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他早就接受现状了,根本没觉得有什么。
结果小太监自己倒是在那替他委屈上了,司韶心里有点甜,面上却一脸平静地放下碗筷,对着对面脸都快皱成包子的小太监说:
“孤曾经随舅舅去西北边疆历练了三年。”
景詹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茬干什么,抬头道:“额……殿下威武?”
司韶颇为无语地看了景詹一眼,这辈子他是不奢望这家伙能够理解到自己话里的意思了。
司韶干脆直说了:“那三年孤吃住和普通士兵在一起,顿顿除了干粮就是馒头配大锅菜,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这点苦算什么。”
景詹听了这话顿时肃然起敬,他是知道任务目标去过三年边疆,最后还带领大宸军队大败蛮夷,让外敌十年内不敢轻易来犯,从而立了赫赫军功,在军队中更是威名远扬。
大皇子战胜的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片叫好,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司韶更是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战神,皇帝最后迫于种种压力,这才不得不将司韶立为太子以示褒奖。
只是谁都没预料到,两年后,昔日的太子竟大逆不道地想要谋朝篡位,要不是皇上仁慈只是将人发落冷宫,令其终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现在大皇子可能早就人头落地了。
这只是流传在外的版本,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那些人比谁都心知肚明。
入夜时分,景詹抱着一件衣服,鬼鬼祟祟地来到主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司韶正在低头看书,听见这道和平常不同的敲门声,翻书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头也不抬道:“进来。”
景詹得了令,做贼一样摸进门。
将已经干了的外衫殷切地给司韶披上,景詹这才绕到司韶面前蹲下,语气讨好道:“殿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司韶这才撩起眼皮看他,只见小太监伏在他膝头,仰着头,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就这么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谄媚,但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还很想让人帮他实现一切心愿。
司韶觉得自己可能中邪了,不然为什么突生一种无论小太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要命想法呢?
“说来听听。”
尽管心里已经开始各种怀疑自我,但司韶面上还是看不出丝毫波动来。
“就是今儿个奴才不是冒充三皇子身边的人跟那负责采买的太监购置了一些东西吗,小件东西奴才已经拿进来了,就是还有个大件。奴才一个人倒是能拖回来,就是怕弄出的动静大了,把人给招过来就不好了。”
“所以……”景詹说到这吞吞吐吐,疯狂用眼神暗示司韶,希望他能接上话茬。
司韶知道他的意思,无非不就是想让他跟他一起搬。
但一想到这自己之前想让这小太监接茬,结果对方愣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后还不是他自己明说了才反应过来。
因此司韶这会儿故意装傻,顺着景詹的话问:“所以什么?”
景詹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没见眼前这位主明白过来,心累地叹了口气,摸不准司韶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只能直说了。
“所以奴才斗胆,想请殿下搭把手,把那浴桶搬进来。”
景詹侦查过了,后院有个偏门,从那把桶搬进来,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司韶听见浴桶这二字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你说把什么搬进来?”
“浴桶啊,给殿下沐浴用的浴桶。”
司韶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知道小太监对他侍奉得上心,以前身边比小太监伺候得更好更上心的奴才多的是,但是现如今他落到如此地步,身边只有小太监一人,对方却仍旧把他当成真正的主子尽心尽力地侍奉,处处为他着想,就连浴桶都想方设法为他弄来,就是为了能让他沐浴。
司韶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太监,对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就这么全心信任地看着他,看得司韶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
要是他能从这冷宫出去,他允了这小太监一直这么爱慕着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带路。”
司韶起身,将肩上的外衫放下,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景詹回过神面色一喜,没想到司韶竟然这么好说话。
虽说这桶表面上说着是给司韶沐浴用的,但他自己也是要洗澡的,他能搞来一个桶就很不容易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桶,他是要和司韶共用的。
但愿到时候亲爱的大皇子电殿下不会介意。
然而景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司韶力气竟然这么大。
实木的浴桶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才能勉强抱起来会儿,结果人家轻轻松松就给抱进来了,全程没让他插过一次手。
如果说帮人开门也算插手的话,景詹觉得自己还是出了力的,日后想用浴桶的时候在司韶面前底气也能足点儿。
司韶将浴桶放在主殿屏风后面,看着这个又小做工又粗糙的浴桶,对它的感官很是复杂。
又嫌弃又喜欢什么的,说的就是他这种了。
最后一件东西也搬回来了,景詹彻底放了心,跟司韶说了声就跑去做饭了。
现在他们有米有菜,还有不少的肉,在这冬天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上一段时间了。
景詹还跟那负责采买的太监买了一麻袋的火炭用来取暖,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司韶的手上都起冻疮了,结果他愣是一声不吭,就跟没事人似的。
现在好了,有了这条路子,以后他就不愁吃不饱穿不暖了。
他和那采买的太监说好了,每次需要什么东西就在冷宫不远处的那棵老槐树上系根红绳,然后将需要的物品清单和银票埋在树下面,他看见了就会顺手给他把东西带过来。
反正冷宫这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平常都没什么人来,再加上刚住进冷宫的废太子还不能出冷宫一步,所以那采买太监才会这么爽快答应了景詹的要求。
这样不仅能卖三皇子身边人一个人情,还能赚上不少银子,一箭双雕的事,也是他运气好才撞上了这桩买卖。
就是那采买太监打死都想不到的是,和他做买卖的小太监不但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反而是就住在冷宫里寸步难行的废太子的眼前人。
估计他要是知道了,吓都能给吓死。
这回的晚膳就全部是景詹一个人做的了,虽然味道远远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但司韶却吃得很满足。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头破血流,只有呼啸寒风中一盏灯,一盆火,以及一个陪你吃着平凡饭菜的暖心人。
吃完饭,景詹收拾好碗筷,开始跟只陀螺一样忙进忙出地给司韶弄洗澡水。
好在他这边院子里枯枝落叶多,就算烧完了冷宫外面还有一片梅树林,由于长期没人修剪打理,那些树枝自由生长,早已繁茂一片,掉落的枝丫自然也不少。
景詹这边火烧大些,一边往外面的盆子里舀热水,另一边则是往里面加冷水,趁着锅里水还没热,他就可以端着手上的热水去到主殿加水。
景詹想着自己跑快点来回个十几二十次就能把水加得半满,这样差不多就够司韶洗了。
只是他跑第三回的时候司韶看不下去了,觉得对方跑来跑去的晃眼,干脆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盆子,说:“你去专心添柴加水,孤来加水。”
“这怎么行,您怎么能做这个呢?”
景詹不同意,想要像上次抢扫帚一样将司韶手里的盆抢过来,嘴里一边说着:“殿下您看书就行,这种粗活交给奴才吧,奴才很快就好了。”
司韶用手撑着小太监的额头将人推到一边,拿着盆径直走向厨房,心里想的却是:
看书?净在孤面前晃悠,看你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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