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魄皇子的小太监(18)

    景詹花了好几天的功夫,银子也如流水般往外流,四处打点妥善之后,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混入出宫采买的队伍中。

    等一出宫,景詹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队伍,找到成衣铺先是将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换成一身平民百姓穿的粗布麻衣,然后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来到将军府,求见镇北将军辛武。

    要说司韶的旧部,其中最靠得住的也就是司韶这位舅舅了。

    至于其他仍旧效忠司韶的那些人,景詹决定先见过大将军幸武之后,再另做打算。

    毕竟就算有系统在一旁帮忙,他也不可能单凭一人之力就能在短时间内集齐所有人。

    尽管不知道司韶的舅舅是出于什么考量一直没有行动,但现在司韶都被人带进牢里审问去了,这下这大将军总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了吧?

    景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那守门的士兵看都不看他一眼,硬声道:“将军闭门谢客,请回。”

    “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和将军禀报。”

    景詹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光是为了出宫就已经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了,现在再多耽搁一会儿,司韶就不知道要在里面要多受多少罪。

    守门士兵不为所动,任他怎么说都是那句话。

    景詹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想要强行闯进去,和守门士兵推搡之间,景詹一把被士兵推倒在地,同时一块黑沉沉的牌子也被甩了出来。

    景詹被摔得面色扭曲,屁股都麻了一半,捡起司韶之前不经意间随手扔给他的牌子,一抬头,就看见刚才还在凶神恶煞不让他进去的守门士兵们,唰的一下在他面前跪了一溜儿。

    “……”

    景詹摸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低头一看手上的牌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刚才推他的士兵说:

    “现在我可以进去找将军了吗?”

    “公子请随我来。”

    士兵将他带到将军府的一个湖心亭中,那里正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看起来像是正在……钓鱼。

    士兵将景詹带到地方便无声退下了。

    景詹站在大胡子身后,恭敬行礼道:“奴才见过大将军。”

    大胡子手里拿着鱼竿没动,回过头看了景詹一眼,浓眉大眼配着那一把络腮胡,年纪看着三十上下,算是个画风狂野的帅哥。

    景詹现在无心想这位大将军的画风问题,刚想开口请求这位舅舅出手帮忙,就听见一道与外表不符的温润声音响起:“韶哥儿的令牌怎么在你那?”

    “奴才是大皇子身边伺候的,这令牌是大皇子前不久赏给奴才的。”

    因为当时司韶的表情太过无所谓,景詹也就没有多想这块牌子的价值,以为就是一块普通的铁牌子。

    但这又是司韶唯一送给他的可以称作礼物的东西,景詹没舍得留在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的冷宫,出来时就一起给带上了。

    没想到今天要不是这块牌子,他可能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给我看看。”

    辛武手一伸,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地看向景詹,景詹在这眼神的逼视下,只能掏出牌子,交给他。

    “看完了要还给我的。”

    景詹小声说了句,也不管自己这话冒不冒犯人。

    辛武却是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牌子。

    不是造假。

    太子真的将能够号令暗影的令牌交给他了。

    整个大宸谁不知道,当年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尤其喜爱大皇孙司韶。

    尤其是在当时储君未立,太上皇的一众儿子中资质又没有特别突出的,越发凸显出五岁便能针对朝堂之事说出自己一番独到见解的大皇孙的聪颖及天分。

    眼看着司韶一天天长大,能力也越发优秀突出,太上皇渐渐动了越过自己的儿子,直接立大皇孙为储君的念头。

    甚至还把独属于皇帝的暗影也交到了司韶的手里,为的就是向所有人彰显他的决心,大皇孙司韶,就是下一任的大宸皇帝。

    只是太上皇这一举动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尤其是司韶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的心情。

    是人就没有不想坐上那个位子的,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皇帝也是这样。

    本来他就是太上皇众多儿子中最有望成为储君的那个,后来还为了扩展势力娶了安国侯的嫡女为正皇子妃。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对方生下来的儿子最后竟然会成为他登基为帝的最大阻碍。

    这是多么可笑又打脸的事情。

    他殚精竭虑费心筹谋,最后却是白白的给自己儿子做嫁衣,光是想想都不能咽下这口气。

    但是老皇帝的心意已决,要不是朝堂上下以不合祖制和礼法的理由联合谏言,老皇帝可能早就颁发圣旨立司韶为太子了。

    后来这件事就这么僵持着,老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起来,甚至宫里边还传出消息,老皇帝正在立遗诏,干脆连储君也不立了,只等他一死,就让当时已经十三岁的皇孙司韶直接登基。

    司韶从展露天分开始,就被老皇帝接进宫里亲自教导,十三岁在平民百姓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在帝王家里,已经是个能够挑起整个国家重任的年纪了。

    老皇帝死了,遗诏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宣读,立四皇子司翊年为帝。

    遗诏一出,满庭哗然。

    众人心中都有数,这遗诏,怕不是被有心人篡改了。

    不过第二封遗诏被念出来之后,之前还不忿的皇子们瞬间安分不少。

    大体内容说的是大皇孙年纪尚幼,待年满十八之时立为太子,年满弱冠再登基也不迟。

    算来算去,司翊年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在位五年,说白了就是在司韶前面帮他收拾烂摊子为他铺路。

    前后两封遗诏听起来就像是太上皇亲自立的一样,那些有异心的、不满的也只能憋着。

    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们也不好说司翊年为了登基伪造圣旨。

    况且要真是伪造的话,这司翊年也是做得一手好的打算,先是将自己亲生儿子推出来做挡箭牌安定局势平复人心,之后又能有充足的时间筹谋如何废掉司韶好继续当他的皇帝。

    前前后后,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司翊年这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但也仅止于心照不宣,毕竟大局已定,暗影又在司韶那里,没人敢再打金銮殿上那把椅子的主意了,只得乖乖对着昔日的四皇子高呼皇上万岁。

    而暗影也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一直留在司韶这里。

    这支仅有三百人的死士,个个拿出去都能以一挡千,是司韶手下最后的底牌。

    现在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太监攥在手里。

    辛武将手上的牌子还给景詹,谁不知道,这暗影令牌就是司韶的象征,见牌子如见人,那些士兵也是曾经跟着司韶从战场上拼死拼活下来的,比谁都熟悉这牌子背后的意义。

    “你叫什么名字?”

    辛武被司韶随意将牌子赠给一个奴才的行为气得脑壳疼,鱼也不钓了,将杆子扔到一边,坐在亭中的桌子旁,一边倒茶一边对景詹说:“坐。”

    景詹仔细收好牌子,坐下后这才回答辛武刚才的问题:“奴才名唤景詹,是殿下入冷宫之后被内务府拨去负责伺候殿下的。”

    辛武知道自家外甥在冷宫里是有那么一个小太监在伺候,但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太监在司韶再度被抓去审理,不仅没有另谋出路,反而还跑出宫来找他。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光是私自出宫这条罪名都能让他死上个好几次了。

    看来这人最基本的忠心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在司韶那臭小子的眼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重要到竟然敢把暗影的令牌交给他。

    “你知道这牌子是拿来干什么用的吗?”

    辛武慢悠悠地尝着杯中色泽红润清亮的茶,问着景詹。

    景詹看他这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恨不得敲开这位大将军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命关天,要命的时候,还有心情喝茶?

    景詹深吸一口气,耐住性子说:“殿下交给奴才的时候只说是个随意把玩的物件,不值多少钱的。”

    “噗,咳咳咳……”

    幸武这下装不下去了,猛地将茶杯磕在石桌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胡闹!”

    简直太儿戏了!

    景詹被他突然发作吓得一哆嗦,默默地将屁股往后挪了挪:“将军,现在殿下身陷囹圄,我们还是商量商量该怎么将他救出来吧。”

    “救他?”

    幸武就像听到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样:“他还用你救?就你手上那牌子,随便出去一晃悠,别说把他捞出来,就是把大理寺狱拆了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你知不知道?”

    景詹被辛武的一番话弄得一愣,下意识去摸怀里的牌子,忍不住问:“这牌子这么厉害,那当时在冷宫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拿来救自己出去?”

    都能拆人家大理寺了,按理说从冷宫出去也不是难事才是。

    说到这个,刚才还暴跳如雷的辛武瞬间平静下来,只见他眉头紧拧,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那是在皇后走了之后就存了死志,不然哪能沦落得到被人关入冷宫的地步。”

    这话辛武平时是不会跟一个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说的,但是景詹不一样,他对司韶的忠心先不说,光是自家外甥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就能证明他在司韶心中的重要性。

    换句话说,景詹也算是自己人了,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更何况现在司韶想通了,要重新拿回本属于他的一切,想来这一切都和眼前这个小太监脱不了关系的。

    他们辛家上下应该感谢他才是。

    景詹听见辛武这么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司韶时的情形来,当时司韶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阴翳的气质,甚至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力。

    后来更是见到他躺在满是灰尘的床上,就这么静静地闭着眼睛,好像随时要离开一样。

    景詹当时只是觉得这人可怜兮兮的,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忍不住地心疼。

    “那将军你是作何打算的,将军府作为殿下的外家,和殿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种时候是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奴才认为还是将殿下的旧部召集起来,尽快将殿下救出来才是。”

    景詹说完,想到自己身上作用很大的牌子,又说:“或者将军告知奴才这牌子的用法,奴才自己去将殿下救出来也行。”

    “救出来之后呢?”

    辛武看着面前这个胆子似乎异常地大的小太监,笑着问他。

    “救出来之后就先暂时离开京城,蛰伏起来,等实力强大之时再重新杀回来。”

    “倒是个好主意,”辛武望着泛着涟漪的清澈湖面,话头一转:“不过皇帝是不会给你离开京城养精蓄锐的机会的。”

    景詹眉头皱起:“那我们先召集殿下的旧部,一起商量对策也行。”

    就是要委屈司韶在牢里多待一阵子了。

    “旧部?”辛武笑了,手指在石桌上点了点:“他的旧部都在哪里?分别是谁?忠心与否?这些你都知道吗?”

    召集旧部,说起来轻松,实行起来却并么有那么简单。

    更别说出事之前司韶对皇帝全心信任和敬重,根本没防备过他,手下除了在军队里出生入死下来的部下,其他人几乎没几个能用的,不是皇帝安插的钉子,就是贪生怕死的墙头草,哪还有什么旧部可言。

    景詹被辛武问得一愣,他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出来了,根本没想过这些。

    景詹忍不住问系统,系统却告诉他说:

    【任务目标靠得住的旧部主要都是在大将军辛武麾下,只要他不叛变,宿主可借由他的助力成功救出任务目标。】

    系统很清楚,现在只有跟宿主一起将任务目标救出来,然后助其登基,才能顺利进行任务。

    至于任务执行过程中将会出现的问题,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景詹明白了系统的意思,他突然抬头看着辛武,眼神一改之前的温和纯良,露出一种前从未有过的锐利来:

    “将军一直不肯正面回答奴才的问题,奴才斗胆问一句,将军府现在是否忠于殿下?”

    辛武听见这话,罕见地愣了下。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景詹,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回似的。

    瞧这小眼神,和他那外甥发怒时竟然还有那么几分像。

    “咳,将军府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你那牌子一旦到了我手里就不可能还给你了。罢了,不逗你了,今夜带你去见见他,免得一言不合就给将军府扣帽子。”

    景詹听见这话惊喜道:“我今夜就能见到他?”

    “当然,”说完,辛武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打点一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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