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将军战无不胜

    流年还好,可音律,别说弹了,这些年来曲谱她连碰都没碰过。

    就算她现在身体不好,也不应该对这两样事物提都不提。

    屏幕上的画面快速变换,从出世起引起腥风血雨各方争夺,到幼年独自一人居于高楼之上苦修术法。

    再到幼学之年立于高台之上接管国师之位,台下万民朝拜。梓辛黑发委地,白衣繁复,眉眼间已初显风华。

    夜过三更,寒意透骨。屋内烛光幽幽,年至舞象的梓辛端坐于书案前。

    一袭宽袖枕在堆积成山的案卷之侧,膝头还搁着一卷没有看完的的简牍,袍缘委地,犹如水浪。

    梓辛脸色惨白,身上披了件雪白的狐裘大衣,手中撰着的雪白手帕上隐约可见其中鲜红的血迹,却还是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久之后,那张书案上出现了一封书信,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东部水患已除,百姓皆有所归。

    画面回到梓辛垂眸落笔时,在幽幽的烛光映衬下,画面缓缓浮现一行字:

    国师梓辛,白衣若雪。

    清冷如仙,淡漠似神。

    少年称相,位列百官之首,

    神性遭天妒,民心铸神格。

    神明打开第二封信,上面写着:

    边境战事四起。

    神明走下神坛,拿起屠刀,可惜她守护的臣民却畏惧她的力量。

    大将军保家卫国,战无不胜,却敌不过背后城墙上安乐窝中射来的毒箭。

    战神无故失踪,通敌罪名落实。

    下一幅画面却是梓辛被绑在刑架之上。白衣染血,遍体鳞伤,身上的血将脚下的土地都泡的松软。

    之前梓辛就受了重伤,此时血迹糊入眼睫,根本什么都看不真切,更别说看清纸上的字迹。

    弹琴的手被生生碾碎,有人在她耳边嗡嗡嗡地说着什么,梓辛根本疼的说不出话来,先前有多么荣耀,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梓辛终于被押上刑台,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根本没有人说话,众人看着梓辛透过一簇簇溅开的血花,沉默地看着台下欢呼成海的百姓,眸子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看似辉煌的神格经不起丝毫试炼,转瞬间分崩离析。

    这是梓辛的记忆,哪怕再怎么义愤填膺众人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们要她的根骨,众人就沉默地看着梓辛如他们所愿生抽了自己的筋骨。

    沉默地看着她发下毒誓,亲手埋葬了信仰崩塌的自己。

    真的应了顾洛的话,在绝地森林隐居时是梓辛一生中,最快活自由的时候。

    下一幕画面血色消退,梓辛仍旧白衣若雪,只是面上却覆上了一条白绫。遮住了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也带走了那个赤子丹心的梓辛。

    最后这幅画面以一条染血的白绫和一封辞官隐世的信为结局。

    下一幅画面梓辛的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尽数没入胸口,可笑的是,当天她身穿大红喜袍哪怕血如泉涌也并不明显。

    那个手持匕首之人穿着和她同样的喜袍,而那一天似乎是梓辛的大婚之日。

    人心,感情,梓辛输得一无所有。

    在天崩地裂之时,重伤的梓辛选择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去救苦苦哀嚎的百姓,只可惜……

    一根长长的木刺洞穿了她的身体,那跟木刺刺的极狠,□□时,血色将其渲染得格外均匀。

    最后一幅画面,梓辛褪去了那身被鲜血渲染的喜袍,换上了和往常一样的白衣,只不过那洁白如雪的白衣上染着斑驳的血迹,再不复当初的纯净。

    墨色的发和染血白衣相互纠缠狂舞,极尽凄美。

    梓辛无力地跌落,身下,是万米高空,身上,是无尽封印。

    眸子中连什么燃烧后留下的痕迹都没有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凉。

    看完了那些画面,空间里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

    这些画面并不连贯,有些无头无尾,可每一副都让人极尽震撼。

    他们想起了那个少年先前说的一句话,看看她身上有多少层封印。

    数不过来,以那密密麻麻的数量来看,真的数不过来。

    如果那真的是梓辛的前世,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她心系苍生生。

    筋骨她抽了,命她也尽了。

    虽然是那把插在她心口的匕首让她命垂一线,但真正断了她最后一丝生机的,是那根深深刺入她身体的木刺。

    那个手持木刺的老太太他们见过,先前东部地区爆发水患,梓辛不眠不休,安置难民搭建诊所,那个老太太和无数的百姓曾经对她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无数的百姓手持触手可及的兵器,如潮水一般涌来,那个老太太已经摔倒在地,如果不去制止,她的下场将会是被人活活踩死。

    梓辛不惜陷入万人围攻,将她护在身后,可在生死面前,那个老太太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木刺刺进她的身体。

    老太太说的多么对啊,只要你死了,我们就能活下去。

    这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

    在那最后的关头,人心的丑陋,人性的自私展露无遗。

    那根木刺就是一根普通的折断的桌子腿,它完全的洞穿了梓辛的身体,那么粗糙,布满菱角的一根木刺,在被硬生生的一点一点的□□后,却变得光滑,平整,有没有人想过那时候的梓辛有多疼?

    梓辛最怕受伤,最怕吃药。

    她为什么会怕受伤?因为受伤会疼,而疼就要吃药,而那药无比的苦涩。

    当初的国师梓辛,一身白袍,银发紫眸,清雅淡漠,如清风明月般俊逸,一举一动皆是不可言说的尊贵。

    她就像九天之上的谪仙,是被人供起来的信仰,身上没有半分烟火气,清冷,圣洁。

    以前她白的就像高山之间的那一抹雪,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白,白的圣洁,白的神圣,就像一朵盛世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现在她仍旧是一身白,可却白的苍白,白的缥缈,仿佛天边的云,风一吹她就散了,消失无踪,灰飞烟灭。

    当初的她是神诋,银发白袍,神圣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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