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 两人刚刚回到小洋楼,外面便飘起了毛毛细雨。
纪晟趴在二楼小阳台,伸手出去, 细雨如针如雾, 飘到脸上手上凉丝丝的。
小狼崽正躺在旁边的小窝里,努力伸爪抱着小奶瓶, 喝着热乎乎的牛奶。
很快,阳台门被粗暴地推开, 贺鸣尧黑着脸, 把一人一崽双双拎回来,挨个拍脑袋狠狠教训。
“我说了几遍?不许贪凉!乖乖床上呆着!”
“嗷。”纪晟垂下脑袋任他念叨。
小狼崽的脑袋也被拍得晕晕乎乎,颇为无辜地趴在床上,整个身躯陷入软绵绵的被窝里。在晕黄的灯光下,左边看看纪晟,右边看看贺鸣尧, 最后埋头闭上眼睡觉。
它还是一只幼崽, 正处于成长期,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再被贺鸣尧拎出来强制着爬一爬滚一滚,剩下的时间基本都钻进小窝装死,安安静静当一只狗崽子。
转天一早, 天光放亮。
小狼崽大清早醒来精神百倍,嗷呜一声挠着门板,转头又趴在楼梯口眼巴巴地望着底下的厨房。
那里渐渐飘出来饭菜的香气。
纪晟听到小狼崽挠门的动静, 打着哈欠下床洗漱,出来就抱起小狼崽走下楼。
正巧饭菜全部上桌,贺鸣尧顺手把洗干净的小奶瓶给纪晟塞过去,趴在桌上的小狼崽瞬间摇起了尖尖的小尾巴。
纪晟从空间戒指里拿出大桶牛奶,认真灌好热乎乎的牛奶,托着下巴帮忙给小狼崽扶奶瓶。
两人还掉从杨满仓那里借来的粮食,机缘巧合又打死野猪群得了三百块钱,彻底没了债务的压力,落得一身轻松。
连纪晟都丧失了动力,懒得再出门去黑市赚钱,愣是窝在小洋楼磨磨蹭蹭一整天。
直到下午三点多,小洋楼外面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街道办事处总算派来了工作人员,开始挨家挨户发放粮票和其他票券。
“大伙儿注意了啊!发粮票了!”
喊话的中年妇女身形微胖,臂膀上缠着红巾,正拿着大喇叭站在长安街街边高声招呼着。
“在家的都派一个人出来!还是老规矩,记得排队!不许哄抢!”
听到熟悉的喇叭声,长安街的街坊邻居一窝蜂涌了出来,争相排队领着自家的粮票。
“余大姐,你跟俺们说句准话,这个月供应猪肉不?”有人着急地问道。
“月月发半斤的肉票!偏偏半年了都没见副食品店供应一次猪肉!”
“余大姐,你和粮管所那边熟,给俺们说说呗!”
被众人称呼为余大姐的中年妇女,正低头比对着粮本和副食本一个接一个下发粮票油票肥皂票等等,忙得压根没法分心说话。
“余大姐,你给句准话……”
“余大姐……”
“行了别喊了!”余大姐脸色不耐烦,“领完粮票都给我散开,不然别怪我甩脸色!乱七八糟瞎嚷嚷着打听什么,到时候等着粮店副食品店贴公告不就行了?”
围着她的妇女们见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没敢再上前多问一句。
耳根子总算恢复清净,余大姐松口气,低头继续专心下发-票券,撕扯粮票的动作有条不紊。
“吴大牛家的,二十八斤粮票!拿好了!”余大姐道。
“哎好!”
拿到粮票的妇女仔细核对着粮票数目,又收下其他零零碎碎的票券,一点也不耽搁地走回家。
纪晟第一时间抱着粮本和副食品,懵懵懂懂跟着周乘风在后面排队,好奇张望着前面陌生的场景,眼神有些新奇。
贺鸣尧站在旁边陪着纪晟领粮票。
队伍前后排队领粮票的大都是妇女和七八岁左右的孩童,陡然见了纪晟和贺鸣尧这两张生脸孔,不约而同地悄悄打量着。
她们早便知道长安街那栋闲置的小洋楼被两位年轻小伙买了下来。
不是没有人好奇打听,第一天多的是人上门找麻烦的,只是自从听说孙老汉为了那栋小洋楼,实名举报不成反被抓进派出所关了好几天的消息,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经此一事,长安街的住户都知道搬进小洋楼的两个年轻人不好得罪,纷纷打消了原有的心思,一个比一个低调安分。
如今再看纪晟,样貌出色,气质斐然,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补丁,摆明了就是从大城市里来的,那来历肯定杠杠的。
至于贺鸣尧,虽然穿着破旧,但面容俊朗,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相当起眼,两个年轻人站在那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般配。
很快就轮到了周乘风领粮票,余大姐动作稍微一顿,“周乘风,还是二十一斤的粮票对吧?”
“对!”
周乘风拿到自己该领的粮票,居然没有领蛋票油票之类的票券,只有孤零零的十几张粮票。像他这样成分差的,即便副食本上有蛋肉供应指标,也领不到那些好东西。
纪晟有些惊讶,眼睛扫一圈,其他人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区别待遇,完全没有人跳出来为周乘风说话。
贺鸣尧暗示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晟抿抿唇,忍着没说什么,把手里的粮本和副食本递过去,“我们是小洋楼001号的,前几天刚搬进来的!”
“哎,我知道!”
余大姐对纪晟的态度很好,“两位同志,你们都是城镇户口,每个人都能领二十一斤的粮票,剩下的这些票券也是按照副食本上发的,你们拿回去仔细看看就知道了!不会有错的!”
贺鸣尧随便翻了翻到手的粮票,确定没错,刚好是四十二斤的粮票。
粮票分为粗粮票和细粮票,二者比例为4:1,也就是说,两人的细粮票加起来仅仅有八斤四两,一顿饭就吃没了……
纪晟有些发愁,凭着贺鸣尧惊人的饭量,只怕他们领的这点粮票根本不够吃的,最后还得靠购买黑市粮贴补不少呢。
必须要开始找工作了!
有了工作,起码能把定量粮食的份额提上来,哪怕是最差的一级工,月月都能领二十八斤的粮票呢。
没等纪晟和贺鸣尧回到小洋楼,站在砖瓦房前的周乘风急忙拦住了他们,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不想换我的细粮票?”
“你想怎么换?”贺鸣尧道。
“我有四斤二两的细粮票,想换成六斤的粗粮票!”
纪晟皱眉:“那你也没赚多少吧?”
“我哪里是想赚钱了?”周乘风苦笑,“我就是想多换点粗粮……”
细粮当然是好东西,但是不耐饱,吃了没多久又饿了,粗粮反而耐饱又顶饿,起码能让他白天不会饿肚子。
贺鸣尧还没出声应允,纪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粮票,抽出六斤的粗粮票塞过去,“我们和你换!”
“哎行!”
两家换完粮票,纪晟犹豫着,又给周乘风递了一张蛋票,面额恰好是一市斤的。
纪晟不缺鸡蛋吃,他的空间戒指里堆了数不清的野鸡蛋,鸡兔鱼肉就更多了,也不缺肉吃!
可是周乘风似乎过得挺苦的,好歹是邻居,对方的性子也不错,起码给碗肉汤还知道回馈两个红薯,纪晟不介意偶尔帮帮他。
“这张蛋票送给你吧!我们走了啊!”纪晟摆手。
“哎——”
周乘风愣在门口,纪晟已经拉着贺鸣尧连忙回了小洋楼。
贺鸣尧轻飘飘摸着纪晟的脑袋,冷道:“你倒是对那个周乘风挺好的?”
纪晟哼唧:“我对你更好哇!”
贺鸣尧一怔,没忍住将他抱起来,亲昵着脖颈低声道:“小橘子,那你再对我好点呗?”
“什么?”纪晟没反应过来。
贺鸣尧轻声笑着,抱着他直接上了二楼。
赖在床上的小狼崽又被毫不留情扔了出来,晕头晕脑趴在地上,耳朵尖尖抖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不满的抗议声,但声音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啾!”
小狼崽疑惑地甩甩脑袋,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事情,懵懵地钻回楼梯口的那个小窝,闭眼继续睡觉。
下午五点整,纪晟不想爬出被窝,躲在棉被里的眼睛依然有些红。
“你自己去泊哥那边还钱!我不去了,我想睡觉!”纪晟声音发着抖。
“也行。”贺鸣尧怜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拿来热毛巾,帮忙敷了敷纪晟背脊上的红痕,尤其是后腰往下,纪晟皮肤尤其的白,更显得痕迹触目心惊。
贺鸣尧愣了下,亲着他的唇小声问道:“疼不疼?”
纪晟气得用力揪住他的脸颊,“你这会疼不疼?”
“疼疼疼!宝贝儿,下次我一定轻点!”
“滚吧!一边去!”
纪晟已经不相信他嘴里说的这种话了,苦着脸钻进被窝躲着人。
贺鸣尧手劲大,即便前期努力克制着力气,兴致上来时反而更加不管不顾,纪晟腰间常常能被留下清晰的手指印,次次都要被欺负地泣不成声。
贺鸣尧瞅着他窝在被窝里眼睛通红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又有了异样的感觉,只能克制地闭了闭眼,果断转身下楼。
来到柳胡同街,把欠了周泊川的所有钱一口气还清楚。
正巧祁谦刚从外面忙完事回来,贺鸣尧拦住他,“你来韶安市还有别的事?”
“部队里的事!这个不能和你说!”祁谦累得打哈欠。
周泊川意味深长地瞥了祁谦一眼,抬头暗暗对着贺鸣尧使眼色。
贺鸣尧明白他的意思,周泊川肯定也猜到了祁谦加入特殊部队的事情,那绝对不是小事!
贺鸣尧有心劝着祁谦争取尽快退伍转业,当即道:“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祁谦道:“明天下午,两点多的那趟火车!”
“我和你一块回去!”
“什么?”祁谦一个激灵被吓得清醒了。
“我说,明天我和你回京都。”贺鸣尧一字一句道,“正巧回去和我那个后妈算算帐!”
周泊川和祁谦面面相觑,瞬间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贺鸣尧不管他们怎么想,总之他迟早要回一趟京都算账,正好这次顺路跟着祁谦回去。
当天夜晚,纪晟懵逼地爬出被窝,“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哪?”
贺鸣尧抱着他轻声道:“我保证,最多半个月就回来!在京都办完事以后,我再拐道去趟东北!”
“你又去东北干什么?!”纪晟更懵了。
“你不是想要可以洗热水澡的那个烧水炉吗?”
贺鸣尧贴着他脸颊说:“这些天我在韶安市也找过了,没有那种自成一体的烧水炉。上次那个小院子的房主赵干事不是说过吗?东北那边有个对外贸易口岸,他的烧水炉就是在那边买的。”
纪晟确实想要那个可以洗热水澡的烧水炉,只是没想到过程这么麻烦。
贺鸣尧又道:“我问过泊哥,东北那边确实有个对外贸易口岸,听说都是河对岸那边的进口货,应该挺好弄的,我帮你跑一趟!最多半个月,我肯定回来了!”
纪晟皱着脸抱紧他道:“我不想和你分开!要不我和你一块去?”
“你能忍得了火车上的条件?来回的旅程,加起来估计要坐六七天火车?”
“……那还是算了吧!”纪晟分分钟道。
贺鸣尧笑着狠狠亲了下他的唇,“刚刚还说舍不得和我分开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纪晟便皱紧了眉,爬到他身上不高兴地东戳戳西戳戳,不自觉软着声音,“我就是舍不得……”
自从纪晟在荒滩上第一次见到贺鸣尧,两人几乎日日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分开过哪怕一天的时间。
纪晟习惯了每天晚上抱着贺鸣尧睡觉,像是抱着一个大号暖宝宝,又温暖又让人安心。
贺鸣尧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没事,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那万一超过半个月你没回来呢?”
“不会的,我一定算好了时间准时回来。”
“会不会迟回来一天?”纪晟担忧。
“绝对不会!我保证!”
“我还是舍不得!”纪小少爷越发粘糊,埋在贺鸣尧颈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贺鸣尧眼眸深了深,“纪小晟,这会你最好别招惹我!”
下午那会他抱着纪晟折腾了许久,纪晟腰上的红痕还没彻底消退呢。
纪晟抬起头,眼睛水润润的,有些犹豫着牵住他的手,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慢慢舔-舐,含糊道:“我给你教一个新的……”
“什么新的?”
“这次你必须要听我的!”纪晟说,“我很怕疼的,你要是让我疼惨了,这辈子都别想碰我了。”
贺鸣尧头脑发晕,像是做梦一般顺着他的引导,手指往下摸索着,动作小心翼翼。
起初他还能听得进去纪晟在耳边一声又一声怕疼的声音,低沉的喘息,还有忍不住低声啜泣的哭声,像是贪婪勾人夺魄的妖精,让人理智全失,完全没了开始的冷静沉着。
小洋楼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
天光放亮时,纪晟拥着被窝艰难地爬起来,脑袋上头发乱翘,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傻傻发着呆。
昨晚似乎没带套?
最重要的是,他的空间戒指里本来也没有这种东西啊!
纪晟懊恼地趴在被窝里后悔不迭。
beta是有生殖腔的,那里真的小,若非刻意寻找,完全没法察觉——可问题是,那个坏胚子阴差阳错一找一个准!
纪晟后悔地快哭了,疯狂地在空间戒指翻来覆去找着避孕的药片,可惜从前纪小少爷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乖宝宝,哪能提前准备这些东西?!
大清早,贺鸣尧抱着纪晟下楼,又是喂粥又是轻声哄着,依然没能让纪晟眉开眼笑。
“这是怎么了?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贺鸣尧捏捏他脸颊。
纪晟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始作俑者,故意背对着他,趴在桌上发着愁。
beta应该不可能那么容易中招的,毕竟成功率那么低,更何况,眼下除了安安静静等待,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防备措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打个预防针呀:正文无生子!有一个小狼崽宝宝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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