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媺大概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玉昭的性子,也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这个新回来的妹妹身上发生过的事,所以才敢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她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把玉昭惹急了。
玉昭本就在乎君暮,如今君暮在她面前受了委屈,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让君暮的人?
心知玉昭绝对受不了自己被人这般辱骂,君暮先一步握住了玉昭的手。
玉昭的确是十分生气。她双手紧握成拳,就差一拳招呼上玉媺的脸上去了。
但多年父母的教育和窦嬷嬷的悉心教养,以及她自己的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这股想要揍人的冲动。
但她仍然很想教训一下玉媺。
在玉昭看来,这个玉媺冲动无脑,恃宠而骄,但她却无法理解——
玉家不仅有着第一美人玉雅,也有贵女圈子里出了名端庄高贵的玉翎,两个人都比她要受欢迎的多,甚至老太太子孙繁多,也并不是说只宠爱她一个人的;现在老太太已经表了态,说会护着她们姐妹,所以玉媺到底是从哪里觉得,自己有资格恃宠而骄的?
毕竟她现在也并不是老太太唯一偏宠疼爱的孙女了。
前些日子刚回长安城的那阵子,关于教养嬷嬷的事情,早就在府里流传了开来。整个将军府都知道,无论以前怎么,现在被老太太偏着的孙女,一定是要加个玉昭了。
前几日,在君暮身子骨好些了的时候,玉昭和君暮讨论过关于进府这段日子以来发生过的事情。
彼时,玉昭已经去见过玉媺了,但因为对方的失礼,两人不欢而散。她和君暮两个都不甚了解这个长相漂亮但似乎不太懂得什么叫礼貌的大娘子,但两人也都觉得,此人不足为惧。
毕竟之前玉昭闹过的那一通,已经让他们在老太太面前露了脸,也让他们成功得到了老太太的庇佑。
原本在君暮自己看来,玉昭当时不管不顾与那朱嬷嬷闹开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府里的人或事,若是遇上了一个无条件偏宠玉雅的兄弟或伯父,又或者是老太太再昏聩无知一些,玉昭指不定就要遭罪了。
然而幸好,这家人虽然愚昧了些,但并不会蠢钝。
二郎君玉骁看着纨绔,但并不算全然的无脑,甚至在那边惹人怜惜的妹妹哭哭啼啼的情况下还有能力使用他的脑子,判断出这并不单纯地只是姐妹斗气的戏码,甚至还把这事报给了老太太;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而玉昭的运气也不错。
若是当时玉骁只是把她们带去了大太太身边,那么玉昭还真不一定能讨得窦嬷嬷这么好的新嬷嬷,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继续和朱嬷嬷一同住在那个又小又逼仄的兰汀院里两看相厌。
因为大太太是当家主母,主管着府中的中馈;掌管中馈象征着府中大大小小一切事物都要过她手,就算现在她在病中,二太太接管了家中的大部分事务,大太太身为家中府内掌权的也需要掌掌眼,而不是一味地把所有事情都甩手掌柜般地甩给二太太——
若是收回了朱嬷嬷,那边等于在打二太太的脸,甚至也打了她自己的脸;大太太没必要为了一个无父无母没背景还并不算个美人、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发展前途的侄女,来得罪儿女双全丈夫健在,并且在未来很有可能得个同自己无多大差别的诰命的弟媳妇。
所幸他们刚好遇上大太太去了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
别的不说,老太太肯定会移情这一点,君暮还是很确信的。
纵使老太太极度不喜欢陶幼容这个儿媳妇,但是儿子毕竟是她疼宠了多年的儿子。玉昭的眉眼间又有着几分玉郅的影子,还和玉郅一样的勤奋练武英姿勃发,只除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
老太太肯定会想起被自己逼得孤身前往边城并在那里战死的儿子,心生感伤悲痛之余,是一定会护着玉昭的。
从那时起,君暮对玉昭便更多了些信心和自豪。
不愧是他的昭儿,他的小福星。
有她在他身边,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玉昭和玉媺闹将起来,老太太若是一起来了兴善寺,还真不一定会单独偏宠着护着哪个。
更何况现在,玉媺显然是错的那个。
她不仅蛮横地要违背大太太的安排,还口无遮拦地咒骂了玉昭父母收养的君暮,说她是个丫鬟命——
往重了说,这可算得上不敬尊长了。
玉昭气得双手握拳,却突然被君暮握住了手。
他的手虽然削瘦一些,但却修长有力,比玉昭的手要大上一些。现在玉昭握了拳头,而他又握住了玉昭的手,基本上是把她的整只手都要包裹进自己的手里了。
玉昭感受到了他的安抚,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了下来。
君暮顺势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了玉昭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这样的动作,带给了玉昭极大的安全感。
就这样,君暮成功安抚了玉昭。
君暮的体温偏低,就连他的手上温度也比之平常人要低上一些。现在他握住了玉昭的手,所以玉昭也成功被手上的温度惊醒。
她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看向了君暮,眼底还有些懵懂,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了他一般。
君暮看她这样,也只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
温暖、柔软、小巧又干燥的手。
“大娘子留步。”眼看着玉媺要走,君暮提高声音,唤住了对方。
玉媺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有些不耐地看向君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看到她这副不耐烦的样子,君暮倒是并没有生气,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玉媺看着他,竟然突然觉得有些发冷。
“你在傻笑什么?”玉媺想要摆脱这种不妙的感觉,立刻开口嗤道,“本姑娘忙着呢,没空看你傻笑听你废话。”
看着玉媺又要走,君暮才终于开了口。
“观雪。”他轻声叫道。
“君娘子,婢子在。”观雪走上前来,福了福身。
“请大娘子站着,听我说话。”他淡淡地开口。
观雪应诺一声,挡在了玉媺的面前。
玉媺有些气恼,想要绕开观雪,但观雪自小便和玉昭一同练武,而玉媺也就是个骄纵些的大小姐罢了,哪有那么容易被她绕开?
更何况看到君暮被人欺负,心有不忿,现在也自动自发跑去帮观雪的香禾也上前去了。
被人像是前后包抄一样地限制着行动,玉媺果然开始不安了。
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的确是有些出言不逊,但又觉得,这个叫君暮的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实际上也的确是个病西施一般的女人,不是玉家人却又偏偏住进了府里,看着就是个狐媚子。
与其说是看不上君暮的身份,倒不如时候她在嫉妒君暮。
但玉媺骄纵惯了,虽然自知理亏,但绝对不会先行低头。
“你有什么要说的?”她高傲地扬起头,哼了一声,“有话快说,本姑娘忙着呢,没空在这儿跟你瞎耽误工夫。”
君暮看着她这般傲慢无礼的态度,倒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温文地微微一笑。
可就是他这一笑,却让玉媺莫名地遍体生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娇弱的在府里蹭吃蹭喝的养女,她竟然突然生出了些害怕的情绪。
玉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直接就撞上自己身后的小翠,甚至踩到了她的脚。小翠吃痛,倒抽了一口气,却被玉媺误认为是对她有意见。
“滚远点,站这么近作甚,”她回头怒斥道,“还敢有意见?再这样就自己掌嘴十下吧。”
小翠本就不如小红得宠,现在又在外人面前被这么斥责,眼睛蓦地就红了起来。
但玉媺并没有再关注她。
她把视线转向了君暮。
见对方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君暮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敢问大娘子,您对老太爷,可是有什么不满?”
玉媺猛然窒住:“你在浑说什么鬼话?我几时对老太爷不满了?”
君暮抬眼看了看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老太爷是大娘子的祖父,就算对老太爷有着天大的不满,那也是大娘子您的长辈。”君暮的态度十分的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但其中隐藏着的机锋和威胁,震的玉媺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不孝之罪,可是很严重的。”
“你到底在乱说些什么?”玉媺有些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对老太爷不满对老太爷不孝了?你给我说清楚!”
君暮轻轻笑了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玉媺受不了了,跨前两步,就要抓住君暮的领口。
却被玉昭挡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暮已经放开了玉昭的手。玉昭走上前来,挡在了君暮和玉媺的中间,抬起头,毫不露怯地开口:
“暮姐姐是父亲的养女,是父亲过了明路子收养的孩子。大姐姐那样说暮姐姐,那就是在打我父亲的脸面了。”玉昭一字一句地说道,“父亲是祖父的幼子,您这般作态,可不就是对祖父不满了吗?”
“你,你——”玉媺气愤极了,怒目圆睁,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你们这两个臭丫头,我一定要——”
可她放话还没放完,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断了。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让玉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大姐姐,你这是作甚,”那女子简洁干练的话语毫不掩饰地从玉媺身后传来,“怎能这般对三叔收养的君娘子这般无礼?”
玉媺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了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玉翎。
“翎娘,连你也不相信我?”玉媺依然是一副愕然的状态。
“我全都听见了,大姐姐。”玉翎轻声说道。
说罢,她转向了玉昭和君暮,向她们福了福身。
玉昭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她扶起:“二姐姐,您这是作甚?”
“玉媺是我大房的女孩儿,她对君娘子出言不逊,我身为大房嫡女,是我娘管教不力,”玉翎说,“现在,我代我娘向君娘子道歉,还请君娘子大人大量,放过玉媺这次。”
不待君暮再开口,玉翎便继续说完了自己要说的:“玉媺,我看你大抵是被马车晃糊涂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竟敢对三叔家的孩子出言不逊,也太失礼了些。现在母亲不在,我便暂时代替母亲管教于你——正好,我们现下正在这兴善寺,明日开始便要为三叔三婶他们祈福了。你就向昭娘和君娘子道个歉,回了院子之后将接下来要用的经文抄上三遍,三日内抄完给我。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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