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渎中

    晏临在心里把那些邪恶精灵一只只掐死, 但它们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成片成片地在心中喧嚣,叶危就在他怀里,只要他指尖一动, 就可以……

    神力是万能的,哥哥不会知道的, 做什么都可以。

    提出这个可恶念头的精灵被晏临一念杖毙,他生怕自己受了蛊惑,手臂上肌肉绷到僵硬, 整个人像一块大石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一动都不敢动, 害怕一动,就真的亵渎了哥哥。

    他睁着眼睛不敢睡去, 想背点静心经, 以前哥哥教过他的。那时少主叶危坐在案几前,他在旁挑一盏明灯, 看到哥哥一手支腮, 一手懒懒地翻着黄皮书卷,颔首垂睫,睫毛的尾端落着一点暖黄的灯辉, 唇微张, 对他念: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晏临一点也没记住后面讲了什么,只记得叶危一张一合的嘴唇, 灯光落在上面像涂了一层蜜,很漂亮,很甜,很想……

    他不受控制地去看怀里的叶危,山洞外燃着篝火,飘来燃烧的草木香,火光晕晕,晕在哥哥的唇瓣上,像融化的蜜糖,只要他低头,就可以随意采汲。肖想了无数年的哥哥正安静地睡在他怀里,一呼一吸都在逼他窒息。

    晏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他闭上眼,非礼勿视,眼不见为净,这样就不会有邪恶的念头了。

    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宁静的黑。他放心地走了进去,睡去、睡去,睡进梦里,却从这片黑中走进了叶府。

    他睡在少主院里,雕花窗外春雨连绵,枝上黄鹂啾啁不休,扰他好梦。

    梦里是白雪红亭、小舟上撕破的青衣,晃动一夜的水波,他和哥哥。

    少年晏临脸红着醒来,第一反应盖紧被子,立刻紧张地去看身侧。

    ——身侧空了,叶危早起出门了。

    晏临长舒一口气,那被子下支愣着一物,昭示着他有什么好梦。他重新躺下来,窗外吹来和煦的风,春雨如油,润着木叶,院子里新种的绿萝翠得似要滴出水,黄鹂还在啾啾,吵得他不得安宁,越是不安宁,心头邪念越是下不去。

    晏临咬着牙,硬生生地躺着。长久以来他在心中筑起千里长堤,封锁着、约束着,可当真正的天洪来临时它们竟这么没用,摇摇欲坠、一触即溃!他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他知道只要一动,从那千里溃堤中会疯狂地涌出谁。

    这种事要是被知道了,叶危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他有多……违背纲常,不可原谅!他们可是结拜起誓的兄弟。

    少年晏临咬紧牙关,死死忍着,可那念头就如窗外叽喳的鸟一样烦人,他愈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它愈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啾啾啾——”

    小黄鹂从枝头飞下来,停在繁复的雕花窗棂上,圆滚滚的小脑袋东张西望,好奇地往屋里探,想看他笑话似的。晏临气到了,他披衣而起,箭步走来,挥手赶道:

    “走开,走开——!”

    “啾啾啾啾!”小黄鹂不高兴,朝他扇了两下翅膀,扑棱棱得飞走了。

    那该死的鸟叫声终于没有了,晏临松了一口气,这下他应该能平静下来了。

    他回身走回床,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了摆在角落的檀木衣架,上面挂着一件叶危的衣服。

    好巧不巧,今天挂着的,正是他梦里那件水青天的绸衣,窗外春风吹,衣摆轻轻晃动着,像夜里晃动的水波……

    晏临腾地一下烧起来了。

    不要看、不要看,快移开眼睛……!

    但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少年晏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抹水青天,它现在还好好的,没有被撕成一条一条,挂在谁的身上,其中有一条被他撕下来,绑住了一双玉一样的手腕……

    晏临一步步向那件衣服走去,他神使鬼差地将它拿下来,拿在手上,用指尖摩挲着,似水一般滑,能从指缝间溜走,他着迷地摸着仙界最上等的绸丝,比他想象中更薄、更好撕……

    “砰——”

    晏临立刻放下帘子,遮住这一室所有的窗,房间立刻暗下来。

    他抱着这件衣服,走回床边,走到阴暗的角落。邪恶的念头喷涌而出,立刻吞没了他。

    没有人、这里没有人、没有人在,没有人发现,天不知、地不知、无人可知。

    晏临伸出手,握住了他所有邪恶的念头,另一手肆意地抚摸那一抹水青天,像能隔着它在抚摸另一个人。如天似水的青蓝色在指尖流动、飞泄而下。

    “哥哥、哥哥、哥哥……”

    罪恶感立刻包围了他,但还有一种更强烈的、从来没体悟过的感觉将他托上云霄,晏临受不住了,他低头咬住衣服的颈领,想象着能咬住某个人修长的颈。这种想象几乎将他逼疯,他死死压抑喉咙里的喘息。衣服上,哥哥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他就在他面前,被迫承受着他所有的无理取闹。

    “唔……”

    晏临咬着牙,脑中所有邪念都在翻滚、变换,细柔的衣领被他咬出一个清晰的牙印,手中邪念越来越烫,就在这时……

    “咯嗒——”

    门栓……开了?!

    门开了!

    有人进来了!

    “晏临……”

    哥哥的声音……?!

    “晏临,你在做什么?”

    晏临在云端听到叶危叫他,那一刹那,所有邪念倾斜而下,落在干净的水青天上。

    他从云端摔到地上,疼得脑中发白。

    叶危回来了!!!

    “好暗啊,你怎么也不开窗?”叶危转身拉开帘子,一室亮堂。

    晏临手中还拿着那件沾满邪念的衣服,他脑袋全都是蒙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手抖得一松,那件衣服落在地上,被他的身高挡住。

    “奇怪,我记得我这里挂了件衣服啊,晏临,你有看到吗?那件青色的?”

    晏临背对着哥哥,摇了摇头。

    叶危赶着去道渊阁上课,也没怎么在意,他以为弟弟刚起床,还木木的,他拿起窗边几本书:“走了啊,你乖乖在家,回来哥哥给你带好吃的!”

    “啪嗒。”

    门关了。

    哥哥走了。

    一室安静,一缕春风吹拂,晏临终于回神了。他一点点低下头,看到那件罪证斑斑的水青绸衣。

    他都干了什么……

    厌弃感像溺水一样淹没了他,晏临觉得自己好脏、好恶心,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哥哥做出这样、这样的事!

    [可是哥哥并没有发现啊。]

    心里的邪恶精灵,开始一只只蹿出来。

    [没有人会发现的。]

    [刚才那样都发现不了,再做多少次也不会发现的。]

    [下次小心点呗。]

    ……

    心中一片春林,枝上似有五百只黄鹂,啾啁不休。

    晏临蹲下来,捡起那件尚温热的绸衣,他盯着看了良久,眼眸上蒙了一层阴翳,忽然笑了一下。

    都做过一次了。

    再来一次又何妨?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哥哥、哥哥、哥哥……

    晏临不再压抑喉咙里的喘息,他尽情地拥抱梦中的水青天,翻来覆去,一次又一次,到最后,一天青蓝飘满了絮丝的白云。

    结束之后,他偷偷去把它洗干净,洗了不知道多少次,洗到指尖发白、双手破皮。

    “喔,这件衣服原来挂在这啊,奇怪,昨天怎么没看到?”

    叶危想也没想,脱了外衣,披上那件水青天。转过头,发现弟弟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干嘛老盯着我看?哥哥穿这个不好看吗?”

    晏临咬住下唇,心跳如擂鼓,他撇开眼睛,想看,又不敢多看,最后低着头,脸红红的,小声回道:

    “好看,哥哥特别好看。”

    什么也不知道的叶危走过来,笑着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

    自那之后,晏临就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邪恶,越来越……

    晏临厌弃这样的自己,但每次、每次他都无法控制。他是叶危的结拜弟弟,哥哥只把他当弟弟看待,可他从来没有一次,把哥哥当兄长看待过。

    有时,结束了这些邪恶的念头时,他会抱着叶危的衣服,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几乎无法想象,如果这一生叶危都只把他当兄弟看,如果以后叶危遇到了他所爱的人,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哥哥会和别人做一切他幻想中的事。

    脱下这件水青天的人,不是他。

    到那时,他该怎么办啊?

    晏临抱着衣服,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去,他死死咬住唇,痛苦地难以忍受,他舍不得伤害哥哥,一切害哥哥伤心的事他都舍不得做,如果哥哥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也杀不了她/他。到那时,到那时,大概只有将自己碎尸万段了,才能消解这份难以克制的喜欢。

    “呜……”

    晏临惊醒了!

    入眼是山洞石壁,石头疙瘩一个个杵在眼前。

    “……呜。”

    叶危的声音……

    晏临冷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借着睡梦真的对哥哥……?!

    他立刻转头,自己的手臂还好好地僵硬着,绝没有越雷池半步。

    倒是哥哥,像是梦里遭遇了什么,不断地往他怀里靠,眉头锁的死紧。

    “哥哥、哥哥?”

    晏临推了推他,叶危却不会醒,他发着抖,越颤越厉害,像是被人……

    “好热……”

    叶危醒不过来,只是难受地呓语。

    山夜明明很冷,山洞外的火堆也暗了不少,已经没多少温度了,怎么可能会热?

    ——火堆。

    晏临嗅了嗅,空气中,有烧火的草木香。

    ……这是什么香?

    这山洞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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