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起走

    晏临急急收回这一缕神魂, 快步走到床头。哥哥静静地睡在那儿, 窗外帘子拉了一半,半格天光投在案几上,斜斜地映了床头一角, 床柱上梅花雕的纹路隐在白光中,亮的瞧不真切。

    叶危翻了个身, 枕着手臂,侧向床头,单衣滑落出半个肩膀, 袖子热得撸上去, 裸露出整条手臂, 高挺的鼻梁抵在胳膊肉上,微微陷进去一点。那点亮亮的天光晕在他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 额头、脸颊、脖颈、锁骨, 全都变得光洁如玉,上釉似的晕了一层象牙白的色泽。

    晏临伫立在叶危面前, 哥哥闭着眼睛, 睡得很熟,唇的边缘有些干,失了点血色, 只在中心靠近口里的地方, 被润着,有一点胭脂色。

    鸦黑的眼睫垂着,偶尔翕动一下, 心弦霎时被拨,像涟漪一般从他全身荡开,晏临几乎想跪下来吻叶危,把那两瓣唇咬住弄湿,让它们充血,透出润泽的光,再一路向下,用手指捏揉、用嘴口吞咬,在哥哥融在光里的象牙白上留下点点轻红色……

    午后微风轻轻吹动着帘子,编帘子的一根根极细的横竹,敲在窗棂上,发出嗒啦、嗒啦。

    院里有一棵老槐树,洁白的槐花如一穗穗香雪坠在枝头。篱笆上攀了一藤牵牛花,早夏的蝉躲在一片绿茵的叶子下,吱吱不休。隔着一棵树、一扇窗,听,倒也不吵,只像一壶将沸未沸的水,咕咕咚地想要爆沸,结果只敢在水底结着一片晶莹的小气泡。

    偶尔一两只泡泡鼓起勇气,扶摇直上,升到水面上来,胀破了晶莹的泡壁,破碎了,啪嗒、啪嗒,留下疏落的两声,又再不敢响动。

    晏临俯下身,将妄图不安分的手背到身后去,弯着腰一点一点靠近叶危,轻轻靠在哥哥的胸膛上。

    砰、砰、砰……

    一颗心脏,好端端地在叶危的左胸口里跳动,像一只滚轮的小仓鼠,哒啦啦跑一圈、再一圈,平稳,均匀。

    哥哥也有心脏。

    晏临放下心来,但他仍然不解,自己的心从何而生?更不解的是,为何他自己没有这段记忆?

    他的记忆……被人篡改过吗?

    脖子上忽得一暖,那只象牙白的手臂抬起来,虚虚地往他身上一搭,冰凉的皮肤却让晏临瞬间被烫到了,他浑身咻地僵直:

    “哥哥……”

    叶危挑起眼皮,半睁开眼睛,眸光朦胧着睡意,懒懒地瞧他一眼,唇边有一点笑意:“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这一触、这一眼、这抹亲密的笑,这近在咫尺的一张床。

    方才被哥哥碰过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滚烫,这种滚烫很快就滚遍全身,晏临低下头,苦苦压抑着一颗滚沸了的心,只平静道:

    “我想看看哥哥睡着了没有。”

    叶危打了哈欠,身体往后挪了一大段,拍拍空下来的床铺,朝他笑一笑,初夏的光里眉眼动人:

    “你困了吗?要不要一起睡?”

    滚沸的心彻底炸开,像一锅沸腾的开水顶开锅盖,咕嘟嘟地从锅沿溢出爆沸的白色泡沫。晏临又烧起来了,他恨哥哥这样撩拨他,更恨他撩拨完可以全然不用负责,近在咫尺,面贴着面,对方却永远无从察觉自己的心意,一无所知地对他说着这样的话,毕竟谁先喜欢,谁才是一败涂地的输家。

    一无所知的哥哥躺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对他笑着……

    “好。”

    输得片甲不留的晏临垂下头颅,忽然伸手解扣子,一件、一件脱去外袍,随意地甩在地上。他倾身压上来,腿压在绸被上,起了道道褶皱,高大的身形立时遮住了窗外的光,黑漆漆的影子投在叶危身上,一下子将他整个人覆盖在身下。晏临趴在他身上,朝叶危甜蜜地笑了笑:

    “我跟哥哥一起睡。”

    叶危嫌他长手长脚占地太大,背过身去,贴着墙睡。晏临悄悄贴过去,伸出手,轻而克制地抱着哥哥。叶危也没在意,随他去了。窗外初夏的风夹着一丝热气,刮来,竹帘子当啷当啷撞在窗子上,镂空雕花透着外边槐树的绿,槐花香似碎雪,疏漏着落在地上、飘进窗里,沁入心脾。

    砰——!

    窗外忽然撞上来一只鸟,小金鸟站在窗棂上,啄木鸟似的啄着窗户,哆哆哆,接着鸟嘴一张,里头传来王政的声音:

    “叶危叶危!没打搅你们吧!决赛的抽签下来了!妈呀,我们第一个竟然碰上……”

    晏临贴着哥哥,真是恨不得将那只鸟捏死。

    叶危摇了摇头坐起来,随手捡了件衣服披,打开窗户,那小金鸟传完话,啾啾两声,跳到他的手上来,叶危笑道:“王政练这金气真是越练越顺手了。”

    晏临目光亮亮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叶危低头看了看自己,“噢,不小心穿了你的衣服。”

    晏临的衣服他穿着有些显大,弟弟穿着是中长款,他穿着就盖过了小腿,叶危心中有些不平这身高差距,转过头去跟小金鸟传话。晏临坐在床边,注视着他,看到自己穿过的衣服、每一寸针脚都抚过哥哥的身体,贴在叶危的肌肤上。他几乎嫉妒那件衣服了,那左袖边绣了一朵桃花,明媚鲜妍地盛开着,像是在朝他炫耀。晏临不满到极点,神念一动,分了一小缕神魂附到那件白袍上——

    叶危登时感觉这件雪袍变紧了,像活了过来,牢牢地束缚着他。但心里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错觉。他一动,晏临便觉得哥哥在蹭他,全身上下地蹭过他的神魂。登时脸上发热,连耳根脖子也红了起来,他心里埋怨自己作死,明知有火,还往火坑里跳,撩了一身是火灭不掉,活该烧神煎心地熬着难受。

    “你怎么了?”叶危跟小金鸟说完话,转头朝晏临走来,“我发现你的脸经常会莫名其妙变红,是过敏了吗?还是天气太干燥?要不找姚冰借点什么膏油擦擦?”

    晏临憋红了脸,直摇头:“哥哥,把…把衣服还我。”

    叶危也不避讳什么,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我出门一趟,王政他们找我有事,你乖乖呆在房间里别到处跑啊。”

    “嗯。我…我等哥哥回来。”

    叶危笑一笑,他们的关系似乎总是这样,一个永远要出门,一个永远呆在家里,乖乖的,听话的,等他,等他……

    心中蓦地一紧,叶危突然想起前世,最后的最后,他没能回来。

    走出房门,阑干外,是盛着绿意的小院子,槐树细密的叶隙间,透着点点初夏的蓝天。叶危望着,心中空落落地没底。今年是仙历五二一年,但这个过去,已与前世的过去大相径庭了。这个世界,也与前世他所认识的世界,大有不同……

    他有一个很不舒服的猜想,如果晏临并没有做神尊,那么神尊就是另有其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从古至今都是由神尊统治,而非天道。蝴蝶从古至今也都是从金龟子变来的,而非毛毛虫。

    他可能重生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与他原本的世界有所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

    叶危没法证实这个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意味着,平行世界里本来有一个叶危,已经死了,而他重生到了这个叶危的身上。而这个晏临,也是平行世界里的晏临。

    而在他永远回不去的前世,那个晏临,永远被定格在了枫树林里,还在等他、等他、无望地等他……

    这种猜想没有任何依据,但叶危在话本上看到过类似的故事,他无端地难受起来。叶危突然折回去,房间里,晏临果真还坐在床头,乖乖的连一动不动。

    “怎么了,哥哥?”

    “呃,嗯,你不用在这等我,穿上衣服,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晏临怔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嘴角绽出两点甜甜的小梨涡:

    “好,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否定平行世界论

    叶危和晏临都有且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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