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危他们赢了仙法大比决赛第一局, 人道教派声名鹊起, 如风过草原,迅速席卷了七八`九重天。下一场比赛在两日后,叶危提议锦衣还乡一回, 也让王政姚冰回家报个平安。他们使用广风城的赢家专属传送门,风风光光地回到九重天, 枫梧镇。
“教主——!”
人道威名远播,无数仙民慕名而来。枫梧镇已经快成为枫梧城了。“教主!姚姐姐!王师兄!小火哥!小花妖!你们可算回来啦!”
至于教主我身后那位漂亮弟弟,他们不知怎么叫, 总不能叫教主夫人。
叶危瞧了瞧, 他们先前的城东小破庙, 也已经发展成一座颇具规模的大观,人数翻了十倍不止, 教内已有不少弟子颇有成就, 按他留下来的书本刻苦学习,现在低阶法术已然掌握的很好了, 只是还没突破中阶。叶危对他们加以指点, 又从储物戒里拿出几本好书来,让他们自己摸索,有问题可去请教王政姚冰。
王政草草回了趟家, 他对他爹官府官腔那一套很没意思, 待不了多久又回到他们日益壮大的城东庙,戳了戳叶危:
“老实交代,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叶危:“什么?”
“少跟我装傻, 衣锦还乡,你家乡又不在这,又不爱出风头,何况我和姚冰跟家里的关系都不咋地,我退学扫街,姚冰逃婚离家出走,我和她回来你也知道我们家都要怎么说,七大姑八大姨全围过来攀关系,吵得要命。你急着在决赛前回来看看,肯定另有目的。”
“啧,知父莫若子啊,看得这么通透,有长进有长进。”叶危顺手揽过王政,勾肩搭背一派好兄弟的模样,正准备说话,谁知王政立刻泥鳅似的滑走:
“别别别!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别勾肩搭背的,你不怕我还怕呢。”
叶危听得一头雾水:“你怕个什么?”
王政紧张死了,东张张西望望,生怕晏临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那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倒退三步,保持与叶危的距离:“就在这说,不要太靠近我啊。”
“……”叶危无语,浑当儿子犯病了。
王政:“你说吧,为何回来?”
叶危指了指不远处的环卫仙宿屋:“还记得我们一块扫地的光荣岁月吧。”
王政自然不忘,当时评文明仙城,叶危还被神尊慰问过,然后他俩都被选上了垃圾分拣仙,上到三重天,去仙门第一的叶府分拣垃圾。那晚叶府似乎在举办什么少主大典,不知出了什么事没办成,垃圾也没叫他们分,就把他们赶走了,走时乘坐天梯,路过六重天无间狱,叶危就英勇开门纵身一跳,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啊!”王政忽然悟了,“你是想利用这个垃圾分拣仙的身份,再去上重天看看,看看仙门百家有何动向,刺探刺探仙道敌情?”
叶危老欣慰地想拍他的头:“儿子长大了。”
王政一跳,躲开这老父亲的摸头杀。
这事出乎意料办的很顺利,环卫仙的总管还正愁没人去,因为最近上重天的仙门百家分垃圾分不过来,都在不断地下召仙民界的分拣仙上去。
当时,垃圾分拣仙的名额有三个,星哲请了病假没去,此时也跟叶危、王政一起站在天梯前。
黄昏后,姚冰站在天梯前,小花妖趴在她脑袋上,搂着她的脖子。姚冰望着夕阳斜照,抽了一口花烟,吐出袅袅白雾:
“你们多小心。”
叶危:“嗯。城东庙那边就要副教主多操心了!”
姚冰拎着烟杆,朝他们挥了挥。
天梯金门一扣,沿着笔直玉轨,缓缓上升。
小小天梯内,三人很静,忽然,从叶危手边发出:
“哥哥——”
王政唬了一跳:“我去,叶危,你把你弟藏哪了?”
“储物戒里,传声花忘关扬声了,晏临,转一下花瓣。”
“你们还真是一刻不分离呀。”
“没办法,他是我弟嘛,又那么弱,我不护着怎么办。”
此时此刻,三界神尊晏临坐在传声花前,慢条斯理地转一转,花盘上投出外面的样子,小小的一只叶危在花盘里说要护着他,晏临眼睛亮亮地盯着花盘,看得羞红了脸,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摸那只小小的哥哥。
传声花打了个哆嗦。
叶危想回叶府看看,这回他出奇地幸运,仙门百家,他们仨就分到去叶府收拾垃圾。
进府前,叶危用小幻术将他们的面容都换了,三人顶着三张平平无奇的脸,进入叶府后院。
“这边,那边,全都是垃圾,好好收拾!”
“是”、“是”、“是”
叶府,另一边,雕梁画栋,准少主叶越正在逗弄笼中鹦鹉。
“少主!下重天的垃圾分拣仙来了,奴婢去您房间收拾了一些旧衣物,请少主过目。”
叶越皱起眉头,这种小事也要向他汇报真是没眼色。但听着那一声声少主,心里仍是快意。
他哥叶危已死,却还阴魂不散,上次少主大典,他哥的魂灯突然亮了,被这么一搅和,他愣是没能正式册封,族谱上叶越还不是正式的少主,但他这边的人都识趣地叫他少主了。
“抬上来我看看。”
箱子打开,叶越随便看了看,大多是他小时候不要的玩意儿,他正要挥手让下人抬下去,忽然眼尖瞧见了一件衣服:
“谁让你们把这扔了!这也是垃圾吗!”
“奴婢该死、请少主息怒!”
叶越走上前,仔细地瞧,那是一件银线绸衣,是他童年时最喜爱的衣服。传言仙山上的金龟天蚕,每日清晨化蝶时吐一口银丝,每天只吐一丝,日积月累收集而来,才缝出这一件银线衣,极其珍贵。这是他作庶子时最贵重的一件衣服,喜爱的不得了,天天穿着到处招摇。
他把那件衣服拎起来,很快,就看到了它变作垃圾的缘由。
衣摆下部,有一大块污迹,像是染了菜汤,陈年旧积,整件衣服因此毁了。叶越一下子想起那是什么事,他猛地将这件银衣掷在地上。
“罢了,扔了吧。”
“……是,少主。”
空空回廊,笼中鹦鹉,世间一切尽在神明眼中。晏临自然也看见了那件衣服,他望着这件毁掉的衣服,这条熟悉的长廊,微微一笑。
叶府的一草一木,他都一点一点用心记着。曾经的小晏临穿着小兔袄,在这条回廊上走着,彼时他又长大了不少,小兔袄已经有些小了,但他硬要穿着。他在水榭亭台里穿梭,叶府好大好大呀,怎么也走不完。
忽然,他被人从后背踢了一脚!
——“你就是我哥捡来的臭弟弟?”
小晏临跌在地上,白白的兔耳朵沾了泥,他回过头,看到两个比他高好多的小孩站在他身后,个个都是贵公子,锦衣华贵、腰佩玉带。小叶越身着银纹绣袍,小赵承披着金线雀裘,他俩趾高气扬,居高临下地睨了晏临一眼,十分不屑:
叶越:“踢一脚就倒,你还真是个废物。听说你学法术学了大半年了,竟然连引气入体都不会?”
赵承听了嗤笑三声,那笑声从胸腔里振出来,像是从没听过竟会有人我这么蠢这么弱,他踩了一脚晏临的兔子耳朵:“听说你还跟师兄同床共枕的?”
小晏临立刻叫起来,这是叶危送他的衣服,也是叶危的娘亲手缝的衣服,是叶危小时候穿的,哥哥把这么宝贵的衣服送给他穿怎么可以弄脏!他气得要把兔子耳朵从赵承脚下□□,还没使上劲,小叶越走上去,踩了另一只兔耳朵:
“真是不要脸!年纪不小还穿成个白兔子在我哥面前晃来晃去,你自己做那兔儿爷还想拉我哥下水?我警告你,别打我哥的主意。全仙界想嫁我哥的千金大小姐都排到南天门去了!轮得到你这种小白脸吗?要出身没出身,要能力没能力,成天痴心妄想,能混个结拜弟弟已经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你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哼,我哥在叶府时,我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我哥向来忙,等他不在叶府,我就剥了你的皮!叫你知晓知晓我们叶府的规矩!”
小赵承和小叶越欺负完人,扬长而去。小晏临一个人跌在地上,小兔白袄变得脏兮兮,两只可爱的兔耳朵被踩得乱七八糟。
[不能用神力。]
……哥哥会生气的,他答应了叶危的,从此以后,要尽心尽力学习法术。
小晏临伸出小手撑着地,砂砾摩擦着小手心,自己慢慢爬起来。脑中还嗡嗡地回荡着方才那俩人骂他的话:同床共枕、不要脸、兔儿爷、得寸进尺……
这骂声背后,透着一点风流的旖旎。晏临低头,捏着脏兮兮的兔耳,一遍一遍在脑内过着他们骂他的那几个词,越是听,脸颊越是红了起来。
原来、原来外人都是那样看他和哥哥的呀!
脏兮兮的兔子晏临开心地向少主卧房跑回去,今晚也要做一只乖乖的小白兔,缠着哥哥跟他一起睡,他真想把哥哥缠起来、绑起来,无时无刻、无时无刻,永远也不分离。
晏临微微笑着,发黑的白耳朵,在他后背一跳一跳,向叶危所在的地方跳去。
小叶越教训完晏临,以为这小白脸会就此收敛,谁曾想,第二天,他就在家宴上看见恬不知耻的晏临!娇滴滴地坐在他哥旁边,莫名其妙地又在脸红,那雪白的一张小脸,看着就想掐死!
“你坐这干嘛!离我哥远点!”
小晏临心中噙着一抹冷笑,但他表面立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站起来让座,说巧不巧,他就碰倒了一盅汤,滚热的汤水烫在他的皮肉上!
但晏临咬紧下唇,不肯出声,只等……
“啊————!我的衣服!”
叶越大叫起来,他没被烫到,但他最心爱、最宝贵的衣服!汤渍滴滴答答从下摆淋下来,这衣料洗不掉的,全毁了、全毁了……他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
直到这时,小晏临才又轻又快地叫了一声,像被烫得受不了,疼得狠了,却压抑着不敢叫出声儿,比起叶越的大喊大叫,晏临这一声隐忍的叫唤,叫叶危更心疼:
“怎么了?晏临!”
叶危赶紧过来抱他,小晏临害怕似的,把头埋进叶危怀里,又甜又软地唤着:
“哥哥……”
他轻轻调整了姿势,故意朝叶危露出自己那半条手臂,已经被烫得发红、起泡的手臂。
“怎么烫成这样……晏临,你忍一忍。”
叶危立刻抱着小晏临离席,速传大夫,底下人忙着打冷水、冰敷、拿药……
偌大一个热闹的宴席,转瞬间,就剩小叶越一个人站在宴席中,最喜爱的衣服淋着菜汤,没有人来管他。
衣服毁了,人烫伤了,叶危自然先管人的事。但小叶越却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大哥就是被那死兔子精迷了心智!不来管他这个有血缘的真弟弟,倒要去管那捡来的臭弟弟!什么结拜弟弟!烫死了活该!
叶越想起晏临埋在叶危怀里叫哥哥的样子就恶心,他冲回自己的院子,又看到自己的娘,多年来不受重视,被爹冷漠着,当个侧室当得这么没出息,成天缩在这小院里,一年也见不到爹一次,忍不住忿忿道:
“都怪爹!家中若有主母管教,岂会有这种事!那种小白脸早被乱棍赶出府了!娘!你也是,叶危的娘早不在了,爹也没有再娶,这叶家不就剩您了!你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斗志!你不想被扶正吗?叶家一大家子都得听您的,这不威风吗!比你成天窝在这小角落里强多了!”
“住口!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叶越的娘猛地抬眼瞪他,气得浑身发抖,叶越以为自己要被骂的狗血淋头了,谁知,娘到最后什么也没骂出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口气泄出去,她彻底疲惫了,指着门道:
“你走,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叶越真是气疯了,爹不管他,大哥不理他,亲娘还叫他滚!小叶越又委屈又愤怒,恨铁不成钢地走出门!他娘不肯争这口气,现在家中无主母,落得大小事都是少主叶危管了!他爹自从死了正夫人,就渐渐不管事,慢慢把权力交给叶危,现在他那大哥在外有兵权,在内又管家,叶家的权力全在他手中,一手遮天,几乎就等同于宗主了!
听说,大哥若从道渊阁出师……很可能就要当仙界天王了,那可真是、真是……
叶越噙着满眼泪,咬着牙。什么时候,这样的权力也能分他一点,他不要多,就要分一点,都是一个爹的儿子,凭什么这样天差地别!
他一身菜汤衣,偷偷蹲在池塘边哭了一场,又硬起脾性,走回房中换了一件干净衣服,挺着腰杆再回宴席。
人都走了,只是桌上的菜还没收。叶越肚子饿的咕咕叫,想随便拿点东西走。他是庶子,院里没有像叶危那样有专门的小厨房,错过家宴,就没得吃了。
他刚想进去,忽然看见,桌子底下,似乎有人!
小叶越立刻缩回脚,赶紧躲起来,他自恃叶宗主的儿子,仙门第一的叶家少爷,竟要偷剩菜吃,被人看见太跌面了。
现在早过了饭点,谁还会在这呢?
小叶越等了一会,很快,他看见,从桌子底下竟然钻出了小晏临!
这小白脸右臂敷着一层清凉绿膏,伸手,向桌上一个盘子伸去——
叶越死死盯着这臭弟弟,他倒要看看这死兔子被烫了不好好躺着休息,偷偷跑来这里干什么!
身后金玉座,身前青玉案,蟠桃琼液,凤髓龙肝,一盘盘珍馐美馔。
小晏临却哪一个都没抓,他伸向了叶危吃过的盘子,抓住了一个冷掉的糯米团。
仙山雪糯米,哥哥最喜欢吃的。
刚才他被烫时,叶危赶过来抱他去就医,没空再吃了。
小晏临欢喜地抓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以前,哥哥总教导他,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民伯伯种地不易,一粒米也不能浪费的。
糯米团只被吃了一口,真可惜呀。
晏临着迷地望着糯团上的一小点缺口,依这形状,去想象着叶危的嘴唇,如何张开,洁白的牙齿如何轻轻咬住……他不断摩挲着手里的糯米团,像在隔空摸着谁。他指尖沾了那一点被咬过的米,含进嘴里去,微微脸红,又羞又热,却不肯停下,最后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全部下肚。
叶越在外面看得大惊失色,他一股脑冲进来,大骂道:
“你!你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弟弟一台戏,在哥哥不知道的地方,互相飙着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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