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个亡国昏君12

    宣旨要见祁钰栩的是庆德帝,但这一次真正要见他的却不只是是庆德帝一人。

    祁钰栩在离开冷宫后,在内侍们诚惶诚恐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乾宸宫的议事厅,而等他进入厅中后,便一眼看到厅中两侧的椅子上端坐着朝中数名中流砥柱的大臣和几位德高望重、分量不低的皇室宗亲。

    这个阵仗,说是三堂会审也不为过。

    天家事本就无小事,更何况祁钰栩此时还是唯一幸存的一位能承继大统的皇子,自然由不得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不重视,当庆德帝终于想到这个儿子准备把他拎出冷宫来后,几位重臣和皇室宗亲也纷纷上奏,表示他们也要见一见这位独苗苗的皇子。

    祁钰栩独自踏入殿中后,不着痕迹的将殿中所坐的重臣和皇室宗亲全都看了一遍。说来,这些人都是他的熟人,上辈子见面的次数可不少。可惜的是,前世从这些人眼中他总是只能看到失望、厌弃和不忿,在他们心中,他不过是个运气好才坐上皇位的幸运儿。

    庆德帝自然是高坐在殿中上首,在经历过最引以为傲、位居东宫的长子病逝的悲痛,又接连因卷入夺嫡之争的儿子而受到连番打击,如今不过五十岁的庆德帝已经衰老得厉害,他的头白了一半,眼圈深重,脸上尽是疲惫,瞧着便是精气神不足的模样。

    眸光速度飞快的在庆德帝身上一掠而过,看着他这幅消沉疲惫、苍老不堪的模样,祁钰栩幽深眼中却是一派平静从容,没有一分动容担忧。即使重生回来,即使要弥补前世的一切遗憾,他依旧没办法违心做出一副对庆德底濡慕尊敬、情深意切的模样来。

    他与庆德底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他装不出来,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装什么。对于这个沉迷酒色、昏庸无能的父皇,祁钰栩承认他心里是憎恨着的,恨他将他和母妃丢在冷宫里十余年不闻不问,恨他加诸在他和母妃身上的一切遭遇。

    垂下头去,祁钰栩对庆德底行了一礼,他略显冷漠的说道:“儿臣拜见父皇。”

    哪怕这其实是这一世他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第一次见面,但很显然从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对庆德底没有什么感情,态度过于冷淡漠然,就好像上首之人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而事实上,其实后者也与真相无异。

    从祁钰栩进入乾宸宫中的这一间议事大厅后,殿中两侧所坐的重臣和皇室宗亲便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祁钰栩,见他虽衣着陈旧,但相貌堂堂,英挺从容,行为举止更是不卑不亢,是一块难得的良材美玉,不免都露出几分欣赏之意来。

    至于祁钰栩对庆德底神情冷淡、不甚亲近的态度,在场知道祁钰栩这个皇子经历的老狐狸们都能理解,如果说祁钰栩故意摆出一副濡慕崇拜庆德帝这个父皇的模样来,摆出很想与父皇亲近和共叙父子之情的架势来,这群人老成精的臣子和皇室宗亲反而会觉得他心机深沉,另有所图。

    短短几个月便折了好几个儿子的庆德帝老了很多,但还没有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他瞥了祁钰栩一眼,见他竟穿着打了补丁的麻布衣服,顿时眉头微皱,怀疑祁钰栩是故意这般打扮,不是为了让他看着心软,就是为了故意给他难堪,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庆德帝非常厌恶。

    看到在场的数位重臣和皇室宗亲后,庆德帝勉强忍下对这个儿子的嫌恶和不喜,僵着声音道:“平身。”在唤祁钰栩站直后,他拧了拧眉,终于没忍住斥责了一句,“你堂堂皇子,既然来面见朕与数位重臣、皇室叔伯,怎的穿成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面对庆德帝微带不悦和嫌弃的话语,祁钰栩眼也不眨,不带半点惧怕、更没有羞愧和无地自容,只是一板一眼、冷静从容的为自己申辩道:“后宫倾轧混乱,儿臣于冷宫中独居,已数年不曾收到皇子份例,自然没有新衣可穿。”

    “况,儿臣也不觉得自己这般穿着贻笑大方,在冷宫数载,我皆是这般穿着。天下贫民何其多也,衣不蔽体大有存在,若儿臣也算贻笑大方,置这些天下百姓于何地?”

    祁钰栩的话让庆德帝眉头越发皱紧,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这是在怨怪朕将你置于冷宫,数载不曾理会?倒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对于祁钰栩,庆德帝向来是厌恶不喜的,至于这些不喜背后藏着的深沉原因是什么,他不愿去想,不愿去深究。

    面对庆德帝,祁钰栩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只是语气冷淡的漠然道:“儿臣不过据实回答,并无怨怪之意。”他脊背挺得笔直,明明说着解释的话,但态度却没有一分软化,更不见诚惶诚恐的赔罪。

    祁钰栩是真的很讨厌庆德帝,很厌恶他,哪怕被他厌弃也无所谓,他不愿意在庆德帝面前摆出怯弱模样来。反正,除非庆德帝能在短时间变出一个皇子来,否则他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选承继大统——庆德帝的身子已经亏了,根本撑不了多久。

    而庆德帝要再变出一个皇子来的可能性也很低,虽然庆德帝一直贪恋美色、纵.情声色,甚至每年都有大批女子入宫为妃,但他的后宫却已有数年不曾有皇子公主诞生,别说生下孩子,就连妃嫔有孕的事情也已经数年不曾有过了。

    庆德帝早年放纵自己,早已经亏了身体,现在根本生不出儿子了。所以哪怕前世祁钰栩目不识丁、无能无用,他最后还是坐上了皇位。

    脸色一阵变化,良久后庆德帝才终于平复下心头的愤怒,他盯着这个已经数年不曾见过的儿子仔细看了几眼,突然怔忪了一刻——他这个放在冷宫故意冷落的儿子竟然生得十分像他,反而没有一分像他母亲。

    祁钰栩的长相让庆德帝神色缓和了下来,掠过刚才他近乎顶撞的事情,他摆了摆手,淡淡吩咐道:“赐座,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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