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胧月在知道自己的新信徒是卢卡斯之后, 有些意外, 她记得弗琳曾经故意接近卢卡斯, 想让卢卡斯改变信仰,没有成功。
怎么突然就叛变了?
虽然疑惑,但这事儿并没有在姬胧月心中留下太多痕迹,她来希尔威镇是来吃合玩乐见世面的, 顺便指导帕尔默和马克,如何收割信仰,别的事与她无关。
没想到过了两天,十分狼狈的卢卡斯在半夜敲响了大巫酒馆的后门。
弗琳开门看到他, 被他身上的伤吓了一跳。
少年倚在门口,白色的神袍上全是灰尘, 还有一个个黑色烧灼后的痕迹,红色的血顺着伤口流出, 在神袍上沾染出一团团红色的痕迹。他嘴唇发白,双眼无神的站着,右手的伤尤其重, 伤口从手指一直到臂膀, 神袍已经被烧毁干净。
神术砸在人身上出现的伤痕如同烈火砸身,如果不是卢卡斯神术水平很高,此刻的他可能已经被圣火烧成渣渣了。即使他尽力防御保护自己,他身上依旧留下了很多灼伤。
“快进来,我给你治疗。”如果是普通人伤成这样,可能已经疼得满地打滚了, 弗琳佩服的看了眼卢卡斯,卢卡斯竟然能冷静的走到大巫酒馆,还能礼貌的敲门,等她过来开门!
卢卡斯怕不是被烧傻了吧?弗琳一边给卢卡斯上药,一边想着。
为了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弗琳在煮好的黑乎乎的膏药里放了刻有巫术符咒的石头,用石头将膏药抹在卢卡斯的伤口上,巫医使用符咒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药效,促进人体吸收。
卢卡斯身上可怕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这个过程十分折磨人,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皮下穿过,又痒又疼,卢卡斯无法保持自己的冷漠,露出了疼痛的狰狞表情。
看他还能知道疼,弗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把你的脸部神经烧伤。”
知道卢卡斯听不懂脸部神经的意思,弗琳没有多说,而是接着问:“你怎么回事?你和光明神殿的牧师们打架了?他们难道是想杀了你吗?”
卢卡斯和光明神殿的牧师们一直不合,弗琳给他治疗过几次,之前的擦伤只是普通摩擦,这次的伤简直就是要杀了他!
卢卡斯摇摇头,习惯了疼痛后,他又渐渐恢复了冷漠,“弗琳,我想加入巫神教。”
任何生物,为了生存,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除非有更坚定的信念,否则根本无法改变。
在卢卡斯心里,光明神殿已经不能作为维持他精神世界的支柱了,尤其是在他亲眼目睹过神父与牧师们做过的事后。神术的修炼十分注重精神,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施展出的神术威力会大打折扣。
因为他失去了对光明神的信仰,所以他差点儿死在那些水平低下的牧师手中。
他需要新的支柱。
在屋里的姬胧月察觉到代表卢卡斯的星星愈发明亮起来,一路直追弗琳和艾丽卡的光芒。姬胧月有些好奇,便借弗琳的眼睛,关注着后院的人族少年与兽族少女。
“你打算加入巫神教?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们巫神教心怀不轨,你是光明神殿的信徒,你不会加入的。”
弗琳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卢卡斯之前到底有多么的固执,她真的太清楚了,她费尽心思想要通过卢卡斯策反帕尔默,结果一无所获。某种意义上来说,卢卡斯比帕尔默更不容易动摇。
弗琳在了解卢卡斯之后,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她就应该直接策反帕尔默,在卢卡斯身上完全是浪费时间。
弗琳等了一会儿,少年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弗琳突然意识到,今天的卢卡斯太过格外沉默,和平常故作冷漠不同,他身上有种如同死寂的悲伤。
“卢卡斯?”
“肮脏丑陋的心思,被冠以光明的名义,恶心的禽兽披上了神的外衣,然后带着假惺惺的笑容,居高临下的踩着别人的尸骨向上爬。弗琳,这是多么可悲又可笑的事情。”
弗琳听不懂深奥的人族话,卢卡斯说的每一个词她都明白,放在一起,弗琳听着如同天书。
“你在说什么?什么光明与禽兽?你如果信奉了巫神,就不要再信仰光明神了,老师说过,光明神是天使族的神灵,与人族本就没什么关系。所谓信仰光明神,就是在信仰力量,崇尚神术带来的力量,以及由力量诞生出的权利和财富。”
姬胧月对信仰这东西看的很通透,大巫自古以来就接触人的信仰,调和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异世界的光明神殿也不过几千年,而自人类诞生自我意识之后,几万年的时光里,巫一直与信仰交织在一起。
论玩信仰,大巫就是光明神的祖宗!
光明神殿的那一套,即使是放在只有几百年突飞猛进发展的科学眼中,也是可笑且无知的,弗琳身为姬胧月的弟子,见识惊人,说话时一针见血。
卢卡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内心充斥着愤怒,无法顺利表达自己的想法。
“好了,我看你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意义。光明神殿的嘴脸,我以为你早就看清了,自从你来了希尔威镇,展现出在神术上的天赋,他们就一直欺负你。当初帕尔默神父留在巴德利镇,其余牧师全都离开了,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人的真面目。”
人族是最狡诈贪心的种族,弗琳一边想着,一边在心底划去几个名字,左划一个后划一个,到最后她认识的人里也没剩几个了。
好吧好吧,看来不管是哪个种族都是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的。弗琳瘪瘪嘴,不高兴的想起姬胧月教给她的道理。
“弗琳,我杀了他们,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我看到他们将那个女孩扔在地下室,那里有好几只魔狼,我想去救她,等我进去的时候,已经……”卢卡斯不想再回想那个画面。
他们诋毁他,讥讽他,剥夺他晋升的路,这些卢卡斯都可以忍受,他没有好出身,活该被人瞧不起。
但那个女孩有什么错呢?
她难道是错在有一个贫穷的父亲?或者是错在,这个冬天,她的父亲病了吗?
希尔威镇上的平民会将女儿献给神父,以抵请神父治病花费的费用。这种事无法禁止,因为对于平民来说,这是一条最优道路。
甚至对于平民的女儿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神父不会让她们怀上孩子,只要好好在神殿呆几个月,将神父牧师们哄好,甚至能得到一笔金钱。只要有钱,出去后找人结婚,婚后能过的好一些。
平民们称呼那些被送进神殿的少女为圣女,一个掩耳盗铃般讽刺的称呼。
“我听他们说,她怀孕了,所以不能放出去,明明应该每天用神术为她净化,为什么她会怀孕!”
“又为什么要在她怀孕后,活生生将她推到魔狼嘴下,眼睁睁看着魔狼吞食她,还要对外说,她自己不小心走到魔狼面前,被魔狼袭击了。”
卢卡斯越说越平静,好像是不生气了,但弗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烈火。如果那烈火能实质化,或许能将整个光明神殿里的牧师活活烧死。
弗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卢卡斯,她很清楚卢卡斯说的一切背后代表着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更能体会卢卡斯口中的女孩被人夺走希望后的绝望。“我也不懂。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你不明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或许你可以去见一见大祭司,她是巫神教的智者,掌握着知识,她的职责就是教授知识,我相信她一定会为你指明方向,让你重获新生。”
管不了管不了,推给老师好了。弗琳作为兽族,实在没法揣测人族复杂的内心。作为一只猫,她还是乖乖去写作业吧。提升医术,尽力挽救每一个生命。
“大祭司?”
“对啊,前几天大祭司就到希尔威镇了,要不你去我房间睡一会儿?等天亮再见大祭司大人,不要打扰大人休息。”
卢卡斯抬头看了看天,离天亮只剩三四个神时,他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刺激,现在一点儿也不困,而且弗琳是女孩子,他进去不好。
“我在这里等一等吧。”
“也行,我去睡觉啦。”春日的夜晚很冷,不过弗琳完全不担心卢卡斯,一个会神术的人族,怎么可能害怕寒冷。
就这样,弗琳将一个浑身是伤,心灵受到巨大挫伤的少年扔在了后院。
姬胧月透过弗琳的眼睛,最后一看看到的,是孤零零等待天明的少年。她并没有出去安慰,而是闭上眼,继续吸收信仰,重塑身躯。
人生来属于孤独。
卢卡斯抬头看月,等待月亮离去,晨光照耀,新一天的来临。月光之下,少年俊美的面容苍白神圣,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直至清晨,不远处神殿内传出喧哗,由三个牧师的死亡,揭开希尔威镇伤口的一角。
他的新生,伴随鲜血与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卢卡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天为什么还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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