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窗外仍旧烈日炎炎,初登场就因为中暑轰然倒下的倒霉男人还在睡。
他叫,陀——
陀什么来着,话还没说完就倒地实在很不好意思,反正以后就知道了现在并不重要。
这个男人跟好心的黑长直、大咧咧的纹身不良他们一样,自然也是被盖伊从土里翻出来的。
今早刚翻的,还很新鲜,流程也跟前面两个大致差不多。
嗯。
区别倒是也有。
暂时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子本来应该残留了挺多的记忆,至少他在刚被盖伊挖出来时不仅记得自己叫什么,还记得自己有什么能力,以及自己最大的目的,也算是理想。
他想要让【】消失,创造一个没有【】的世界。
或许就是因为对这个目标十分执着也格外有动力,他醒来时还能记得挺清楚。
不过……
——等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很尴尬。
该男子的倒霉不止体现在穿太多中暑上,他还在破土而出的下一刻,得到了前面两个“同伴”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被他触碰过的人会死,这个能力在很多场合都显得极其恐怖,按理来说只能对人起作用。
但不知怎么回事,当这位打扮优雅的白衣男子发现自己在不符合形象的泥土中睁开眼时,他的表情有过刹那间的凝固。
随后,本来好好的泥土被他的手碰了碰,就变成了深含剧毒的毒害土壤。
面无表情的挖土机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隐晦的变化。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目前处于昏厥状态的神秘男子就算在做梦也不愿意详细回忆。
只要知道他的脑袋史无前例地遭受硬物——大概是锄头——的愤怒砸击,一不小心被砸失忆了就行了。
还好戴了毛绒帽子,减少了冲撞力,该男子侥幸保留下关于自己叫什么的记忆,但其他的内容却尽数清空。
他——
哦,他叫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名字很有特色。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概来自于一个寒冷的国家,因为他全副武装穿得很多。
他大概身体不好,因为被人一敲就晕,醒了之后晒了一会儿又被热到中暑再晕。
其他的信息无法再继续获取了。
“……唔。”
艰难地缓缓醒来,失去帽子和长大衣的失忆男子感觉后脑勺剧痛,脑袋里还一片空空。
失去原有记忆的感觉极不美妙,并常伴着无法掌握现状等一系列麻烦。
同样是失忆,先后遭遇多重打击的这名男子就行事风格而言也与另两人不同,他不会无所谓地安于现状,而是要——
“……”
“可以最先确定的是,我肯定不会是‘好人’。”
内存清空后,潜意识还是在的。
该男子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明确了,自己虽然特别热心肠,有一个格外高尚的目标,但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
因为他现在就很生气,生气到想要在获得足够情报后将所在之地毁于一旦的程度。
让他沦落至此的人(虽然忘了是谁,但肯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需要报复,见证了他前所未有最狼狈一面的人群同样不能留下。
该男子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倒下时,跃入耳中的他人的欢声笑语,那是一根根尖刺,全扎进了他的心中,还留到了现在。
不管别人能不能忍,反正失忆中的费——名字太长简写成陀先生好了——陀先生是不能忍的,他觉得这是耻辱。
狂风骤雨在这个纤细却又充满危险气息的青年眼中聚集,可以预见,将有一场可怖的风暴自暗处席卷而来。
其晦暗的力量,足以将这座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颠覆!
陀先生显然有这个实力,他的怒火,是常人难以——
“哇,你醒啦?看起来挺精神的样子,那就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顺带做点什么帮下忙吧!”
还未来得及展露反派气场的陀先生:“?”
在这里登场的是陀先生眼中的路人,不过,好像有打探情报加以利用的潜质。
接手照顾中暑人士的乌鲁克人非常热情,很符合陀先生眼中方便套话的傻白甜标准。
他不歧视陀先生明明醒来还在屋子里躺着不动的偷懒行为,也不歧视他白得有些病态、脱了衣服后瘦得好像等于白板的身材,开口就主动泄露了情报:
“大家都知道你是盖伊挖出来的异乡人了,没关系,乌鲁克很欢迎外乡人的到来,在你们恢复记忆,找到回去的路之前,都可以放心地留下。”
好,【盖伊】,这个名字深刻地记在了心头。
“前面那两个小哥和你不是一个地方来的?那也没事!在乌鲁克,王说了,不允许什么都不做的好逸恶劳,外乡人也包括在内。对了,你会什么?”
陀先生:“?”
这个时候,陀先生心中隐隐产生了不祥预感,但他彼时还稳得住,透露起关于自己的些微信息时不动声色。
“实在很抱歉,我之前好像撞到了头,连自己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能,我并没有特别擅长的技能吧。”
“欸?是这样吗?”乌鲁克人有点惊讶,似乎也有点失望:“前面那俩小哥一个会喷火一个会变木头,我还以为你也和他们差不多呢。”
“会喷火的小哥如今在挨家挨户帮人生火,会变木头的小哥帮了大忙,现在应该在街头帮我们栽树。”
陀先生默默记下了这个情报。
“你既然什么都不会,身体还不好,那就没办法了……”
没错,让这么无用且虚弱的人做事是不合情理的,陀先生笃定这个屋里人不会勉强自己。
虽然本人目前没意识到,但利用看似柔弱的外表迷惑他人,也是正常状态下的陀先生爱用的手段。
他很熟稔地用了,并不以好逸恶劳为耻,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合理地在这座城中转上一圈……
“——想到了!那你就戴上这个,去给正在种树的人们送水吧!”
咚!
一箩筐水罐从天而降,落入面露震惊的陀先生手中。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张头巾,好心的乌鲁克人瞧着陀先生这身板觉得不行,强行给他裹上大大的头巾,让他的脑袋脖子肩膀都被包住。
一张僵硬的俊美面庞勉强露出来,上面大概写着“怎么还能这样!”这几个字。
乌鲁克人:“不这样的话,你会被晒伤的!”
陀先生:“……”
乌鲁克人:“没事没事,让你去城门口帮忙砌墙肯定太难为你了,送水吧,就去送水好了!”
陀先生(试图挣扎):“谢谢,但是我似乎头又晕了起来……”
“是吗!那你赶紧坐下休息。”
“太好……”
“休息十分钟,再去送水也是一样的!”
“……”
没错,在紧张恢复中的乌鲁克,除开老弱病残,每一个人都要出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陀先生看起来白白瘦瘦,又病又弱,但乌鲁克人从他幽幽的眸子中看到了积极向上的火焰!
这是多么不甘落后、即使陷入挫折也要奋勇向前的(其实是渴望搞事的)光芒啊!
乌鲁克人错误地将之判断为陀先生初来乍到,纵使身体条件不允许,也迫切地想要为百废待兴的乌鲁克奉献力量——就像已经热血沸腾投身于国家建设的前两个异乡人那样。
如此坚不可摧的意志,只能被颂扬,而不是被打压!被阻止!
“你……唉!你的心,我们领了!”
乌鲁克人含着眼泪,郑重地给懵逼的陀先生整理好头巾,稳准狠地回避了陀先生试图伸过来的手,再深沉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险些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
“去吧,去吧!可敬的外乡人啊,乌鲁克和乌鲁克的人民,会永远铭记你们的奉献!”
陀先生:“…………谁要奉献了?!”
一口血涌到了喉口,又被他艰难地咽了下去。现在身在逆境,情况也不明,还不能轻易翻脸。
在乌鲁克人深情且敬佩的目光注视下,仿若大病初愈的失忆黑发男子艰难地、极其艰难地将装满水罐的篮子跨到臂弯。
“不行不行,要顶到头上!”
陀先生更加艰难地照做,暗地里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大概十几二十年没受过这种罪的陀先生出去了。
以裸露上半身、只穿着裤子的形象出现的他,要顶着大太阳和水罐,给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一群人送水。
颤巍巍跨出的每一步,身上流下的每一滴汗,都化作了对【某个人】和【某一群人】的仇恨。
陀先生深深地记下了这一刻。
不出时日,他就会回报这一切,而且是加倍返还,绝对,不会——
“……砰!”
不自禁地瞪大眼睛,陀先生再度不甘地中暑倒下了呢!
意识断线的一秒之前,伴随着水罐破碎的脆响,不幸的失忆男子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
娇小,但矫捷。
他与左手水壶右手铲子的褐发少年狭路相逢。
他倒下。
少年从他的“尸体”旁路过,突然停了。
——然后,少年蹲下来,抛弃水壶,转而抓住了他的一条腿。
一个拖着另一个,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被迫)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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