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颗感冒胶囊

    岑远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从未出现在已知人类中的金色双眸,茫然的盯着蒋鸢来看。双手搭在膝头上,稳稳的坐在病床上,并没有听懂蒋鸢的询问。

    兴许是眼前的场面把蒋鸢吓到了,冬夜里卷杂着石子呼啸而过的西风咆哮如雷,蒋鸢也已经不为所动。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一手扶着墙,一手拭去了自己额头的薄汗,几分钟后冷静下来。

    情绪稳定后,蒋鸢拿着体温计,缓步朝着病床上坐着的人走了过去。

    “来,先量体温。”

    坐在病床上的岑远仍旧没有回应,蒋鸢自己动手,扯开岑远的衣领,把体温计放了进去。

    蒋鸢在等待的同时,非常乐观的拍了拍岑远的肩头。

    “虽然你人傻了,但好在不会炸了呀。”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哈哈哈哈……?

    笑意散去,蒋鸢收回了放在岑远肩头的手。

    屋内只有自己和岑远,左邻右舍的商户入夜之后并没人居住,除了风声之外社区医院内静的可怕。蒋鸢觉得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听到她和岑远的心跳声。

    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清醒,蒋鸢这会儿算是真的睡不着了,她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朝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按下了红色的电源键。

    凌晨时分,电视上除了购物节目之外,就是法治在线的重播。

    这些在以前的蒋鸢看来还不如广告具有娱乐性,但她今天已经见识到了足够多令人震撼的事情,相信购物节目主持人八星八箭只要998的嘹亮嗓音能让她稍稍找回一些理智。

    然而当挂在墙上的电视出现画面后,与蒋鸢想象的完全不同。下午被切断信号的本地新闻不再是沙沙的雪花,记者正在本市的附属医院做直播节目。

    H市附属医院心肺科住院部。

    “广大市民朋友,请大家跟随我们的镜头向下看。”

    镜头跟随记者指向的位置拉近,推开住院部病房的窗子向楼下望去。

    楼下的小广场上有一个极其气派的喷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喷泉竟然没有上冻,仍在不停的喷涌。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喷泉池子里好像还有一个灵巧游蹿的东西。那东西细长,从楼上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几分钟都没有从水面上冒头。

    “我半夜睡得好好的,25床的病人突然就推开窗子跳下去了,给我直接吓得腿都软了!”

    画面从楼下的喷泉池子移开,挪向了这间病房里住着的另一个病人。

    这个病人一边说话一边咳嗽,半夜里看到病友跳楼对他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本就严重的咳嗽越发严重起来。

    “咳咳……我从床上下来往楼底下一看,那人在喷泉池子里游呢。”

    病人拽着记者的袖子,手背上的血管根根暴起。

    “这可是七楼啊,跳下去还能活?”

    镜头从一脸惊恐的病人处移开,又一次放在了楼下喷泉池子里不停游蹿的病人那里。

    蒋鸢的手边没有镜子,但若是真的有的话,想来她会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记者一样,是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惊慌失措。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键,换台看看。

    “这里是7878黄金眼,杭州的张先生饱受尿频尿急的困扰,不好意思同家人讲,于是从某度上找到了世纪男科医院……”

    记者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江浙口音,说话的同时把手中的话筒递向了站在她身后的人。

    “能跟我们说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吗?”

    张先生的情绪很是激动,从记者的手里一把将话筒拿了过来,对着镜头就开始控诉。

    “钱花了不老少哦,一个检查还没做完就跟着一个检查,不给我开□□就算了,病没看好,给我把肚子搞大了!”

    张先生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冲着记者控诉医院的恶行。

    记者看着张先生的肚皮,打断了他的话。

    “您这啤酒肚跟男科医院有什么关系呢?”

    黄金眼的摄影师比蒋鸢所在的H市记者要更了解观众的心思,镜头只在张先生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剩下的时间都在腰带以下的位置,以及张先生圆滚滚的肚皮上徘徊。

    “我这可不是啤酒肚!做过B超了,里头是个小娃娃!”

    黄金眼的记者一贯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张先生这样的例子,不由得愣住一瞬。

    “张先生?”

    话音刚落,记者又犹豫着加了一句。

    “还是张小姐?”

    “他们哪里是世纪男科,根本就是女儿国,卖的也不是治疗前列腺问题的药,是他娘的子母河!”

    张先生一把摘掉了自己的假发,头顶在路灯的照射下异常明亮。

    电视机前的蒋鸢看着张先生鼓起的肚子,手上不当心抖了下,又一次换了台。

    “欢迎大家来到寻找科学节目,今天我们的主人公是一位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女性。上一期我们了解到她身上有五重人格,其中一个是七十岁的耄耋老人。”

    主持人的语气如同每一期节目一样,猛的低沉下来。

    “让我们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画面一转,从演播厅挪到了精神病院,身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带着记者往走廊深处走去。

    因着蒋鸢所在的位置是社区医院,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自己也跟在记者和精神病院医生的身后。

    片刻后几人停身在一间病房的门前,一声指着透明的玻璃窗。

    “她在里头。”

    记者顺着窗户看进去,病房里窄窄的单人床上挤着五个人。

    岑远和自己两个人在上头躺着就已经拥挤不堪了,五个人都堆在一张单人床上,蒋鸢光是看着都担心其中一个会掉下来。

    咋有亲人探视也不给搬把椅子呢?蒋鸢不由得怀疑着,这家病院不正规吧。

    患有多重人格认知障碍的女性坐着在床的边缘上,怀中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在她的身后,病床上挤着年近七十的耄耋老人,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三十岁左右,表情凶神恶煞的人。

    记者拍了拍病房的玻璃窗,朝着屋内的人喊起了女子的名字。

    蒋鸢只听到一声经过处理的滴,屏幕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

    “为保护病人隐私,这里姓名经过处理。”

    蒋鸢点点头,没想到如今的电视节目已经这么重视隐私权了。

    可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出现,在记者叫完女子的姓名之后,挤在病床上的五个人齐齐的回过头来,面朝记者歪了歪头。

    身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干笑了两声,嘴角抽搐。

    “我大概要收回我的诊断了。”

    电视里的五个人眼神太过犀利,明知对方盯的是摄像机的镜头,可蒋鸢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又一次按下了换台的按键。

    这次是某省的橘子台,出了名的娱乐至上,蒋鸢以为能够松一口气,但电视上出现的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男子。

    “我是一个健身教练,但我的甲沟炎久治不愈,本来是件很恼人的事情……”

    健身教练嘿嘿一笑,两手朝着镜头举了起来。

    他十根手指上发生了变化,指甲开始变得粗糙狰狞,才不过几秒的功夫,就像是野兽一般支棱了起来。

    “现在我变成金刚狼了!”

    “还是看看中央台吧……”

    一连几个节目不仅没有缓解蒋鸢的困扰,反而让她越发的惊慌。

    这时候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相对而言最为权威的中央台了。

    蒋鸢的手指按下了写着1 的按键,墙上挂着的电视先是黑了一下,紧接着画面一闪,便出现了一个身穿正装的专家。

    专家面色沉重,双手交叠放在一起。他身后的背景是一张CG形成的地图,旁边没有主持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端着枪的士兵。

    摄像机的镜头与电视的画幅会把人拉宽,看起来比平时胖许多。端着枪的士兵一个个壮的不得了,仿佛部队的伙食极好一样。

    唯独坐在椅子上的专家,两腮凹陷的模样和蒋鸢初见岑远时差不了多少。

    专家拧开了手边放着的矿泉水瓶,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抬起袖子抹掉了嘴角的水渍,专家放下水瓶,面朝镜头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说人类从未停止进化呢?”

    他的眼底红血丝交织,即便镜头吃色,从电视里看来仍旧通红一片。

    “只是多年来进化的苗头,被我们当成疾病治愈了。”

    啪的一声,蒋鸢手中的遥控器跌落到了地上,电视里专家仍旧在继续着。

    “从目前各省市发现的病例来看,肺部疾病有很大的几率转化为水陆两栖的能力。不孕不育是即将实现自体繁殖的先兆。遗传性的近视弱视,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概率获得千里眼或透视眼等视觉能力……”

    专家苦笑几声,抬手又一次端起水瓶喝了几口。

    “2040年即将到来,地球升温到达灾变的临界点,海洋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珊瑚将会死去,森林将爆发山火……”

    瓶中的水已经空了,专家把塑料瓶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次全球性的疾病及进化爆发,大概是人类最后挽救灭绝命运的自救方式了。”

    专家的话音刚落,电视信号突然被切断,演播室的画面消失,只剩下了灰白色相间的雪花,发出沙沙的白噪音。

    蒋鸢花了一分钟去理解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如果人类从未停止进化,只是进化的先兆被当成疾病给治愈了……

    也就是说,突然从瘦弱的病秧子变成健壮青年的岑远身上发生的变化也可以解释了。

    她缓缓的转过身,瞧见岑远的目光已经从茫然恢复成了清明。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由内而外,无法抑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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