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颗感冒胶囊

    本着来都来了和钱都花了的精神,蒋鸢和岑远两人硬着头皮继续玩了下去。

    然而店员故作轻松的语气让他们错误的计算了这些从男科医院出院后迈入新的工作岗位的市民,他们的情绪完全无法用不够稳定来形容,‘病入膏肓’这个词汇显然更为贴切。

    半个小时后,蒋鸢和岑远对视一眼后无需开口,便在沉默之中达成了共识。在未来不管还能活多久的人生里,拒绝再一次使用以下几个老理儿来指导人生。

    比如,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他还是个孩子,以防最终沦为这段对话所描绘的对象。

    “他怎么这么傻?”

    “死者为大,别乱说话。”

    “啊——”

    三声凄厉的哀嚎自耳边响起,一声来自岑远,一声来自刚刚产下一个六斤重胎儿的男人,最后一声来自六斤重的胎儿。

    蒋鸢倒提着孩子的腿,在娃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孩童的哭声响亮有力。

    皮肤发皱又发红,发红的原因蒋鸢归咎于新生儿就是这样,以及他身上带着从不晓得现在该叫父亲还是母亲身体出来时沾染的血迹。

    孩子和孩子的父亲哭喊尚能理解,蒋鸢不大明白岑远为何叫的如此凄厉。她把孩子交给了刚刚生产的父亲,那父亲的脸颊上遍布豆大的汗珠,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唯独嘴角沾染着鲜血。

    即便是在昏暗的密室之中,顺着男人嘴角留下的血迹依旧鲜红的可怕。

    而负责控制产夫不让他乱动的岑远,虽没有生孩子,但也是同样毫无血色,脸上和脖颈上遍布因为疼痛而出现的汗珠。

    “蒋医生!”

    岑远放开了产夫,手心里捧着半截右手小指的指节。

    生产期间的疼痛,让产夫失去理智,偏过头撕咬最近所能咬到的东西。距离他最近的,是负责控制他不要乱动的,岑远的手。

    蒋鸢两眼一黑,即便是医学院毕业的她,解剖过兔子和青蛙,甚至不止一次的见过人皮肤下肌理与内脏的她,这会儿都几欲昏厥过去。

    “啊——”

    孩童的哭声与岑远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蒋鸢勉力支撑自己,千万不要晕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岑远的手指头,扶着他跨过密室里的木头站到原路返回。拳头重重的砸在紧闭的门上,密室里的店主急忙迎了上来。

    “快叫120!”

    他招聘了几个进化人来做新主题密室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噱头,根本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纠纷。

    “不要叫急救!”

    岑远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会儿稍稍有了减弱。

    煞白着一张脸,岑远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锁住了正待拨打急救电话店主的脖子。

    “别打120!”

    现在只是失去了半截手指,如果医院的人来了,检查过后他要失去的就不只是手指了。

    店主的喉咙被岑远锁死,干咳了几声后双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上。

    “也对,客人你比我还要冷静。”

    自打新闻一出,大到市医院,小到社区门诊通通关了门,就连街口买药的店员都不敢去上班了。

    120拨通了又能怎么样?

    蒋鸢摆摆手甩开了店主,搀扶着岑远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好不容易扶着岑远上了车,蒋鸢深吸一口气,面色比坐在副驾驶上的岑远还要白。

    兴许是身体上的原因,又或许是蒋鸢用发绳系在手指底端的方法止血确实有效,总之岑远伤口出血的速度慢了下来。

    “蒋医生,你别慌……”

    岑远咬着牙,两腮鼓起了一块,颤抖着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蒋鸢怎么能够不慌乱呢?她只是个开感冒药和板蓝根的社区医生啊。

    右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蒋鸢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霍勋的号码拨了出去。

    比起不一定会有人接听,接听了也不一定是个好事的急救电话,打给外科医生霍勋算是更好的选择。

    “这么快就分手了?”

    电话接通,霍勋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距离他离开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只要蒋鸢说一个‘是’,霍医生立马可以闻着蒋鸢的气息,找到她接回自己住的地方来。

    “没有,我陪岑远来市中心剪发,遇到点麻烦,总之他现在小指断了一截。”

    蒋鸢的语速极快,只要六到八小时内找到医生给岑远做手术,这半截手指就还能接上。

    霍勋过滤了一下从听筒里传来的信息,环顾四周,他所居住的公寓里只有做饭用的菜刀,即便有心也无力啊。

    “最早的外科医生是由理发师担任的,要不……”

    霍勋觉得说不定理发店药箱里的东西也比他这会儿手边的多,说到一半他觉得不能拿病人来开玩笑。

    “我转化之后就没有去医院,蒋芸倒是还在,她虽然是耳鼻喉科的大夫,可也能接触到手术用品。”

    鉴于眼下的特殊情况,附属医院的霍勋医生的建议是把岑远转到蒋芸所在的市医院。

    蒋鸢一听这话立刻挂断,给堂姐打了过去。寥寥数语说完了刚刚发生的情况,余光望见岑远惨白的脸,蒋鸢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哭腔。

    “姐,怎么办啊?”

    蒋芸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检查那位长出腮的体征,但蒋鸢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她转身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的墙角处,低声咒骂。

    “你是不是傻?”

    关于转化人的政策还不稳定,上头都吵成一锅粥了,这时候能藏就藏,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蒋芸压下了自己咒骂蒋鸢上一辈的冲动,挑了挑眉头,压低声音,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同事发现自己的异常后开了口。

    “现在就带着妹夫来市医院,从食堂进来,在二楼通向住院部的连廊里等我。”

    “好!”

    蒋鸢回答的极快。

    多亏了融雪剂,前些日子的大雪早以不见了踪迹,脱了衣服在雪堆里打滚试图感冒的市民也没了栖身之所。

    街头除了光秃秃的树枝与温度能作为冬日的佐证外,太阳在五点四十分便下了山。

    蒋鸢用最快的速度载着岑远来到市医院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一片,全靠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市医院大楼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里亮着,住在医院里的病人大半已经结算离开,生怕病被大夫看好了,失去那不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进化机会。

    蒋鸢来过许多次市医院,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通往食堂最近的一条路。

    两人鬼鬼祟祟的从食堂的门进去,上了二楼后在通往住院部的连廊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藏好。

    “姐?”

    蒋鸢又一次拨通了电话,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道。

    “岑远很疼,你能先带些止痛的来吗?”

    “麻醉技术发展才不过短短二百年,鉴于我正在偷医院里的手术设备和手术室的钥匙,我建议你采用原始的方法给妹夫止痛!”

    蒋芸为防自己被别人发现,用气声回答蒋鸢的问题,但这并不耽误她的语气失去了大声吼的威力。

    “用棍子打昏他!”

    蒋鸢把手机拉离自己几厘米,自知理亏无法反驳,只能任由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对自己发号施令。

    “你在原地等着!”

    蒋鸢挂断电话,扶着面如金纸的岑远靠墙坐好,用来给他包扎伤口的纱布早已被鲜血浸透,湿答答冰呼呼的。

    双手抚上了岑远的脸,这会儿的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位社区医院里的病秧子常客了。

    “醒醒,别睡!”

    蒋鸢把自己手上的温度传给了岑远,岑远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的看向蒋鸢,用尽全身的力气反过来安慰陪在他身边的蒋医生。

    “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蒋芸脸上戴了三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看路用的眼睛,偷偷摸摸的从住院部溜了过来。

    “我年底就要评主任医师了,你机灵点儿跟我走!让人发现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蒋芸领着堂妹和妹夫,前行的路漆黑一片,瞧不见半分光亮。

    几分钟后,三人钻进了一间手术室。蒋芸锁上了门,戴上了手术时的橡胶手套。

    “把手术室设在其他病人听不到的地方,把病人捆牢放倒,让病人咬住医生的拐杖,下刀要快。”

    蒋芸默念着两百年前外科医生应对病人在手术中出现剧痛的处理方法,把蒋鸢听的心惊肉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可惜我不够强壮,只能给妹夫做麻醉了。”

    蒋芸对蒋鸢脸上出现的表情很是满意,想必以后堂妹就知道长记性了。

    蒋鸢并没有因为有麻醉而放下心,护在岑远前面拦着试图靠近的堂姐。

    “术业有专攻,总不能是你给岑远做手术吧?”

    蒋芸摆摆手,示意蒋鸢让开。

    “做手术的医生还有两个患者要处理,我先给妹夫检查一下。”

    从口袋里拿出了包裹好的岑远的半截小指,蒋鸢又解开了岑远手上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纱布就已经让人不忍直视,蒋鸢不敢想象纱布下头该是怎样一片血肉模糊。她在揭开纱布的瞬间偏过头去,不忍心看岑远的伤口。

    “怎么样了,姐?”

    蒋鸢偏过头,等着45元专家号蒋芸的诊断结果。

    然而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几分钟后,蒋芸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橡胶手套。

    蒋芸望着岑远的手,那缺失的半截已经长了起来。

    新生的皮肤颜色比别的地方略浅一些,像是妇幼保健医院里的新生儿一般娇嫩细腻。

    蒋芸沉默了一会儿后,给威逼利诱来到同事发了个不用来的信息,拍了拍蒋鸢的肩头。

    “妹夫是壁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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