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宝骇了一跳, 面色发白，这下是真的怕了。
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小姐去年对施家二少爷有意，她出府为小姐打听了不少施家的消息, 自然知道群芳院是什么地方。
虽然害怕，但输人不输阵，她咬着牙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嫣红的鼻子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
说完, 五宝身子一转，小跑着走了。
施尔雅从门后出来，笑着调侃她, “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嫣红挑眉, 看着落荒而逃的五宝, 轻笑出声，“这种脸皮薄的黄花大姑娘, 欺负起来才有意思。”
嫣红撇头, 右手食指将施尔雅从头划到脚, 目露嫌弃，“像你这种没脸没皮的, 我一个赛比西施的美人坐你身上, 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有什么趣味？”
施尔雅噎住，在厨房里绕了一圈, 随手捡起菜篮子里已经洗干净的黄瓜，靠着案台啃了起来。
嫣红扭着腰，哼着小曲，心情极佳地回到砧板前，举起菜刀继续切菜，抬头瞥了施尔雅一眼。
“怎的把新婚小娇妻抛下，跑来我这了？”
嫣红啧啧了两声，继续道：“瞧她刚刚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若是知晓你在这里，还不得拿着火烧棍打上来？”
施尔雅蹙眉，放下啃了小半的黄瓜，出声反驳。
“她不是那种人，平日里可乖巧文静了，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我娘和祖母都很喜欢她。”
施尔雅哼了一声，想起刚刚在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越加没有好脾性。
“再说，这事还不得怪你自己？！好端端的，突然坐上来，连我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她了。”
嫣红正将切好的姜丝放进盘子里，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向施尔雅，手中的姜丝都忘了放下，定定地看了好一会。
施尔雅被她瞧得浑身发毛，边啃黄瓜，边瑟缩了下身子，抬起下巴，理直气壮。
“怎么了？我可没说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哟哟。”
嫣红放好姜丝，走到灶台后面，往里面放了根木柴，起身擦了擦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后伸出三根手指头。
“若我没记错，算上今日，你们成婚才三日吧？”
施尔雅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谨慎地保持沉默，啃着黄瓜，没有接话。
“才三天，我还没说什么重话呢，你这就维护上了，这哪里是成婚三日，若说三月、三年都不为过。”
嫣红眨眨眼，眉眼含笑，拍拍手掌，将切好的鱼片姜丝端到灶台边，半开玩笑半认真，暗搓搓地打探。
“我说，该不会是我们施二少红鸾心动了吧？”
施尔雅蹙眉，斜睨她一眼，语气顿时变严肃了不少，“你别瞎说。”
嫣红回头笑了笑，热锅倒油，将裹好蛋液的鱼块放入油锅中小火慢炸，装似随口无心地说着话。
“既然萧小姐喜欢你，反正你也喜欢女孩子，相处三日，便对这位萧小姐赞不绝口，你何不顺水推舟？”
“别说了！”
施尔雅站直身子，郑重其事，神情肃穆。
“这话以后不可再说，萧凝霜喜欢的是身为男人的我，而不是着女装的我，你可明白？”
嫣红可没有被她的声色俱厉唬住，撇了撇嘴，捞起油锅里的鱼块，装似漫不经心地继续这个话题。
“那可不好说，指不定人家萧姑娘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呢，管你是男是女，她都喜欢，喜欢得连世俗的眼光都不顾，就要和你在一块呢？”
“啪”的一声，施尔雅连黄瓜都不吃了，直接拍在案台上，“不要乱说，她和我们不一样。”
女子与女子相恋，在现代社会都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在现今的朝代，若是被世人知晓，还不知会招来多少闲言碎语。
她无所谓，风言风语对她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她也不在乎那些陌生人对她的看法，大不了她以后像父亲一样，走南闯北，看尽山河风光，不在洛城久居。
但萧凝霜不一样，她生于洛城长于洛城，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小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严格按照世家小姐应有的模样长大，亲人好友都在洛城，更不可能轻易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传出她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各种流言蜚语传到她的耳边，恐怕萧凝霜承受不住。
女子有心性格外脆弱者，稍有闲言碎语、风言风语，便会想不开，想要悬梁自尽；也有心性坚韧者，如嫣红，在逆境中仍能保留本心，活出自己的一番精彩。
她与萧凝霜相处时日尚短，不知萧凝霜是前者还是后者，若是前者，那便是万万不能招惹的，等事情过后，一切风平浪静，她再好好的将萧凝霜送回萧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嫣红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低声喃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施尔雅站得离灶台有些远，没有听见这句话，眉头皱成川字，看到案板上被拍碎的黄瓜，心情更糟了。
施尔雅锁着眉头，冷声开口。
“固水街的绮罗阁已经到了我的手里，这五味楼你先找个人替你打理，固水街的绣庄还要你去看着。”
施尔雅顿了顿，到底是有求于人，语气放轻柔了不少。
“我虽然比以前更容易出府，但到底挂着施二少的名头，面上还是个男子，不太方便出入绣庄。李叔和冯叔年纪大了，也不太方便，只好先麻烦你。”
嫣红往锅里重新倒入油，放入姜丝蒜片辣椒爆香，顷刻间，辣味充斥整个厨房。
施尔雅被呛得连连咳嗽，捂着鼻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嚷嚷，“你少放点辣椒！”
嫣红回头瞅了施尔雅一眼，撇着嘴喃喃道：“可算是走了，这才多大啊，就像老太太似的唠唠叨叨，烦人。”
施尔雅冲出厨房，躬身弯腰，双手撑膝，咳了好几声，背上不知是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她又咳了一会，起身站好正要道谢，看清面前的人，顿时愣住。
“你，你怎么来了？”
萧凝霜笑靥如花，收回手，脑后的发带随着清风飞舞，偶尔拂过施尔雅的脸颊。
“久等相公不归，担心相公，便出来寻了。”
施尔雅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凝霜歪头笑了下，落落大方，似乎不在意施尔雅的探究。
“刚来不久，只听到相公和嫣红姑娘谈论固水街的铺子，我正要进去，便看到相公急匆匆地冲了出来。”
施尔雅提着的心，缓慢回归到原位，万分庆幸，还好没有听见她们之前说的那些，不然可就糟了。
“你是不是饿了？厨房里有好吃的小黄瓜，五味楼有自己的庄子，酒楼里每日里用的各色食材，从地里摘下直接送来，新鲜又好吃。”
施尔雅不等萧凝霜答话，自顾自地跑回厨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萧凝霜站在屋檐下，左手抬起，遮住头上的日光，眼睛眯了眯，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心情极好。
她果然没有猜错，确实是喜欢女孩子啊……
酒足饭饱，日头向西，施尔雅带着萧凝霜回家。
站在后面院门，嫣红再次蹲身行礼。
“日后少奶奶想吃我做的菜了，就让二少爷带你过来，嫣红别的本事没有，只有这厨艺勉强能称上一句还行。”
萧凝霜扶起她，眼里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警惕和堤防，顾虑戒备尽消，眉眼含笑，真情切意。
“嫣红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的手艺何止是‘还行’二字，堪称洛城一绝，尝过姑娘的手艺，再吃别人做的菜，那真是清汤寡水。”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嫣红笑得灿烂如花，越看越觉得这萧凝霜是个妙人。
能谈诗词曲赋，也能聊勾栏瓦舍新出的戏本，刚刚一起吃饭，她抛出的话题，就没有这位萧小姐接不住的。
她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聊过，若是萧小姐放下了芥蒂，倒不失为一个好知己。
娇娇抱着嫣红的小腿，仰起头，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萧凝霜，嫣红索性抱起她，瞥了施尔雅一眼，笑眯眯地教娇娇。
“娇娇，施哥哥她们要回去了，你快和哥哥嫂嫂说再见。”
“娘亲，什么是嫂嫂？”
嫣红就等着她发问，闻言抿唇偷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嫂嫂啊，就是哥哥娶的媳妇，是哥哥的新娘子。”
娇娇虽然无法理解“媳妇”的意思，但她见过新娘子，她戳着手指，软糯糯地开口，“施哥哥，嫂嫂再见。”
施尔雅站在马车边，听到这话，回头瞪了嫣红一眼。
“你怎么教孩子这些？另外，我以前还没发现，现在仔细一听，若是娇娇称我为哥哥，她又叫你娘，那我不是平白比你低了一个辈分？！”
嫣红没有绷住，直接大笑起来，将娇娇往上托了托，“难道叫你叔叔？那岂不是把你叫老了？！”
“什么叔叔！是舅舅！”
嫣红不欲与她争论，顺着她的话点了下头，“娇娇，叫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
施尔雅彻底心满意足，萧凝霜见她这般孩子气，莞尔一笑，从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枚葫芦形的金锞子，塞进娇娇的手里。
“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下次舅母过来，再给娇娇补上。”
萧凝霜摸了摸娇娇的头，转身借着施尔雅的力道上马车。
五宝落在后面，嫣红扭着腰，抱着娇娇走上前，对着她抛了个媚眼，“小丫头，下次再跟你家小姐过来玩。”
五宝微红着脸，恼羞成怒，“谁稀罕来你这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泽烁投喂的雷，谢谢(⊙o⊙)投喂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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