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尔雅醒来时, 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 意识归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然而,触手温热,身上的裹胸已经没有了!
施尔雅顿时一惊,想要出声叫人, 但嗓子干哑,完全叫不出声,她抿了抿唇, 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周边,她在自己的屋子, 房间内灯火通明, 却不见人。
她按着自己的额头,右手撑床, 缓缓坐起身, 掀开被子想要起来, 却听到脚步声传来,她赶忙裹紧身上的被子, 眼眸闪动, 紧盯着屏风那边。
脚步声渐近,来人的身影在屏风上投下长长的黑影,绕过屏风, 看清来人,施尔雅本能地拉紧被子。
“相公终于醒了!”萧凝霜惊呼,快步走上前,边走到旁边小几上倒来温水,边高声叫外面的人,“八宝,快把小米粥端来。”
萧凝霜端着温水,小心地走到床边,将杯子送到施尔雅的唇边,施尔雅抬眼看了看她,低头喝水。
清水温热,缓慢滑过干渴的喉咙,犹如久旱逢甘霖,施尔雅一杯清水喝下去,整个人都感觉活过来了,不再是荒漠里蔫头耷脑的小枯草,而是碧野上茁壮成长的小绿苗,充满生机。
施尔雅润了润嗓子,轻声问她,“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萧凝霜摇头否认,回身放下杯子,神态自若,不见丝毫停顿心虚,“不是啊,娘亲听说你病了,火急火燎地来了院子,她帮你换的,还不让旁人插手。”
施尔雅微皱的眉头舒展,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吓她一跳,她还以为是萧凝霜帮她换的。
八宝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碗浓稠的小米粥,并一小碟爽口小菜,萧凝霜端起粥碗,手持瓷勺,在床沿坐下,勺子盛粥,送到施尔雅的唇边。
“相公,先喝粥,等会再喝药。”
施尔雅往旁边避了避,抬手要去端碗拿勺,“我自己来。”
谁知,右手刚端起那碗粥,手臂就晃动了一下,施尔雅浑身无力,若不是萧凝霜还没有松手,那满满一碗的清粥,便要打翻在床上。
施尔雅愣了片刻,耳尖泛红,她没有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变得这么没用,一碗粥都端不起了。
还好萧凝霜没有打趣她,而是重新盛粥送到她的唇边,眉梢眼角都透着浅浅的温柔,“相公睡了许久,没有吃晚饭,肚子空空,肯定饿坏了。”
施尔雅只好借着萧凝霜的手,慢慢地喝完一碗粥,八宝站在她们二人身后,看了一会,便躬着身子,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屋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夜半更深,万籁无声,烛光温暖,偶尔爆出小小的灯花。
“已经是子时三刻了,相公你睡了近三个时辰,苍先生给你扎了针,明明说你很快就会醒来,许是你近日太过劳累,迟迟没有醒来,我吓得不行,又将苍先生叫了过来,诊过脉后,苍先生才说你大约这个时间才会清醒。”
萧凝霜顿了顿,捏着帕子,擦了擦施尔雅的嘴角,继续道:“祖母听说你病了,过来看了看,怕过了病气,娘亲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了回去。娘亲的身子好了很多,在这里陪了你许久,直到打更了才回去。”
暖色烛光,将萧凝霜的眉眼细细勾勒,仿佛带着一层浅浅金光,神情平和温暖,声线柔婉,犹如一个在深夜里,与丈夫闲话家常的普通小妻子。
施尔雅的心微微一动,抬眉看她,“你呢?”
萧凝霜听到这话,愣怔了一瞬,她猛地抬起头,对上施尔雅的眸子,对方的眼睛明亮,凑得近了,可以看到眼眸中跳跃的烛火。
施尔雅与她对视了片刻,率先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锦被,嘴唇微动,懦懦地出声问她,“怎么这般看我?”
萧凝霜展颜一笑,就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冬日里绽放的焰火,“相公长得好看,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施尔雅轻咳两声,佯装生气的模样瞪她一眼,“我是一个男子,‘好看’这种词,怎的能随意用在我的身上?”
萧凝霜轻声笑出来,低头继续喂粥,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相公以后不可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了,你突然晕过去,我真的被吓到了。你若是身体不适,可以告诉我,我们过几日再回去也是可以的,我们是夫妻,不是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凡是都可以商量,你这般行事,就是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说着说着,萧凝霜突然收起了笑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定定地看着施尔雅,“此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了吗?若是下次你再瞒着我,或是再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我可要罚你了。”
施尔雅认真听完,最后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她举起左手,轻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忍住到唇边的笑意,她要不要告诉自己的小妻子,用圆圆的娃娃脸,说这些威胁她的话,真的很可爱,可爱得半点威胁都没有了。
施尔雅点点头,轻声答应她。
萧凝霜这才舒展眉头,小心翼翼地喂施尔雅喝完粥,再说了一些她昏睡时发生的事。
施尔雅得知施静萱来过,顿时皱紧了眉头,嘴唇微抿,沉思片刻,却想不透施静萱为何要盯着金粟院,难道是二房那边有人对她的身世产生了猜疑,还是想要看看她和萧凝霜的感情好不好?
她与施静萱的关系并不亲密,准确来说,她们大房与二房的所有人,关系都不好,所以施静萱盯着金粟院,不论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施尔雅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嘴角就被人用湿帕擦了擦,让陷入沉思中的她,彻底回过神来,她偏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萧凝霜,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女孩子?
话说了一半,却迟迟没有听到下文,萧凝霜收起帕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微微歪头,眉眼含笑,“知道什么?”
施尔雅抿了下唇,揪紧锦被的双手松开,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垂眸看着身前的被角,声音微低,“无事。”
喜鹊端来熬好的药汤,黑乎乎的一碗,味道难闻,施尔雅小时候喝药汤喝习惯了,对这些药味完全没有感觉,端起药碗,头一仰,满满的一碗汤药便被她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萧凝霜站在一边,心疼的不行,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手中的帕子,牙关紧咬,心底暗暗出声,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在寒冬腊月推她入水,她必定要让那人也尝尝那种滋味。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当年那人没有推这一把,她或许就不会再遇到她了。
福兮祸兮,只看以后。
喝完药,各婢子退出主屋,除了值夜的喜鹊和五宝,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
施尔雅瞪大眼睛,看着萧凝霜站在床前,脱衣解带,顿时就慌了,她猛地扭头看向床内侧,支支吾吾结结巴巴。
“你,你要不把床边的灯给吹了?”
萧凝霜疑惑不解,回头看她,却只看到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腰带,仿若没有明白施尔雅话中的意思。
“吹灯?可是现在吹了,我就看不清了呀,黑魆魆的,我心里一慌,说不定就会乱摸,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有可能摸到哦。”
施尔雅愣了片刻,只好缩了缩身子,先在床上躺好,被子拉到头顶,蒙住脑袋,好像这样就听到看不到被子外面的动静。
奈何,有了被子这层障碍,视线所及之处,虽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是黑暗之中,想象力更容易散发,听觉似乎也更加敏锐了。
最难受的是,被子里空气稀薄,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她就闷得不行,她猛地掀开被子一角,探出头来,深吸几口气,床前的人还在脱衣,她只好一个转身,面对着床里侧。
屋内放着炭盆,窗子留着一条小缝隙,偶尔有微风吹过,烛火轻轻晃动,连带着床帐上的身影也微微晃了晃。
施尔雅静静地看着床帐上的黑影,微微出神,身影窈窕,身姿曼妙,性格也乖巧,很是可爱,其实,萧凝霜真的很好,如果……
如果什么呢?
施尔雅不敢往下想,她也不能继续往下想,她扯了扯身前的被子,到底是病人,困倦很快袭来,她慢慢地合上双眼,重新陷入沉睡。
萧凝霜换好衣服,转过身来,正要再说几句玩笑话,逗逗施尔雅,却见对方已经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萧凝霜轻手轻脚地吹熄烛火,借着炭盆上微弱的光线,摸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跨过施尔雅的身子,在床内侧躺下。
手指轻柔地抚摸对方的眉眼,萧凝霜微微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撩开散落在施尔雅额间的碎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你可不能再生病了,这里不像以前,生病发烧都很容易救不回来,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