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软软的童音传来, “小舅舅。”
嫣红抱着刚睡醒的娇娇走上前，视线快速地扫过留香, 眸光一滞，放下娇娇, 笑着对留香道：“娇娇还没用朝饭，留香，过来帮我，少奶□□次来我们这里, 我再给少奶奶做些糕点。”
娇娇蹦蹦跳跳地走到萧凝霜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袖，童声软糯, “小舅母。”
萧凝霜的心都软了，弯腰将娇娇抱起, 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娇娇也不怕，圆乎乎的小脸在萧凝霜的怀里蹭了蹭。
施尔雅身子前倾, 从衣服袖口里拿出一根小竹竿, 并一片长长的小翅膀, 拼好便是一只竹蜻蜓，施尔雅双手合十, 轻轻搓动, 小小的竹蜻蜓便飞了起来。
娇娇看得很是惊奇，挣扎着从萧凝霜的腿上下来，追着竹蜻蜓跑, 一时没有注意，被地面上微微凸起的青石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扑到地面上。
施尔雅与萧凝霜吓了一跳，赶忙跑上前，将娇娇扶了起来。
乍暖还寒时，嫣红给娇娇穿了一件小袄子，裹得严严实实，这一摔倒是没有摔伤，只是脸上多了一条灰扑扑的痕迹。
娇娇没有哭，却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本只有一侧脸颊才有的脏污，顿时抹成了全脸。
施尔雅忍俊不禁，不好当着孩子的面笑出声，只好将娇娇推到萧凝霜的怀里，轻咳一声，“我去打些热水来。”
小厨房里，嫣红正在揉面团，乍然瞧见施尔雅进来，无意识地瞥了灶台后面的留香一眼，这才回头问道：“怎么来这了？”
施尔雅简单说了几句，找来铜盆，装好热水，嫣红一边揉面一边道：“娇娇洗脸用的帕子，在我屋子里的架子上。”
施尔雅点点头，端着半盆热水就要走出厨房，灶台后面的留香蹭的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施尔雅的身边，伸手就要去接那铜盆。
施尔雅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就可以，你还是帮嫣红吧。”
施尔雅端着铜盆，绕过留香，径直往外走。留香揪着帕子，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便要去追。
嫣红慢悠悠地抬起头，盯着她出声道：“不该有的心思，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伤人伤己，有些话有些事，自己埋在心底，不好么？”
留香扭头，眼底满是不甘，声音微低，狠狠道：“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就因为她投了个好胎，就能抢人了？！”
听到这话，嫣红皱紧眉头，砰的一声，面团摔回案板上，冷冷地盯着留香，面无表情，“看在往日情面上，我好心劝你，既然劝不动，那你去吧！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死心是吧！你去！”
留香快速转身，小跑着追了过去。
“少爷！”
施尔雅听到喊叫，停下脚步回身，“有事？”
留香走上前，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她抬起手将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衣袖随着她的动作下落，手腕纤细漂亮，声音刻意地放轻，带着丝丝的娇柔妩媚。
“留香就是想问问少爷，待这边事了，留香能不能进府里侍奉少爷，留香不求其他，只想留在少爷身边做个小丫鬟，以偿少爷恩情。”
施尔雅愣了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开她与留香的距离，她微微皱眉，打量着留香的神色，心底微微惊诧，不知是她多想，还是她太过自恋，她怎么觉得……
施尔雅轻咳一声，站直身子，“既然我已经为你赎身，你便自由了，没有必要再这样，入府为奴为婢，比在绣庄当管事好？”
施尔雅轻笑，“待这边事了，你若是还想在绣庄当管事，那你就继续帮我打理，若是你有别的去处，都可以和我说。”
留香猛地揪紧手中丝帕，抬眸对上施尔雅的视线，对方眼眸干净，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都这般模样了，对方的眼底仍旧没有丝毫欲念，但嫣红曾经和她说过，确实是喜欢女子的啊！
留香抿了抿唇，偏头看了院中一眼，尽管隔着院墙，她还是听到了孩童清脆的笑声，以及夹杂其中的温柔女声。
留香定了定神，眼眶里已经蓄起了薄薄的泪水，声音略带哽咽，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嫌弃留香？留香知道自己是从楼子里出来的，身子不干净，配不上少爷，留香别无所求，只想留在少爷身边。”
施尔雅的眼睛微微瞪大，不是她自恋，而是对方真的有这种想法，尽管留香泪眼汪汪，两行清泪沿着她的脸颊滴落，但施尔雅还是抿了下唇，继续往后退了一步，偏头看着地面。
“我……”
施尔雅顿了顿，留香抽泣的声音就在耳边，她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能心软，“留香，我、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如果真的嫌弃，我也不会将你、嫣红以及那么多姑娘赎出来。你和嫣红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你……”
施尔雅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她想要抓一下脑袋，奈何手上端着铜盆，根本没有法子，她只好皱紧眉头，斟酌着用词。
“你还年轻，长得也漂亮，喜欢你的人有很多，不应该也不值得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施尔雅深深吸气，长长呼出，“你对我的关注，只是因为我将你赎了出来，而且出来后，日日看着绣庄，所以才会误会自己对我的感情。”
“世界很大，人也很多，你终会遇到真正心悦你的人。”
施尔雅说完，转身便要离开，留香跨步上前，伸长双手，拦住她的路。
留香哭得双眼通红，声音娇弱可怜，“少爷，你……你是不是喜欢少奶奶？”
施尔雅的心微微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沉默不语，没有直接否认。
说老实话，她自己都还没有摸清楚她对萧凝霜的心思，如何回答她，索性什么都不说。
不过，施尔雅的沉默，在留香的眼里，就变成了默认。
留香咬着下唇，一步一步逼近。
“少爷和她才相处了多久！留香跟在少爷身边四年，少爷喜欢桂花做的吃食，留香特意学来做给少爷品尝，她会吗？少爷冬日怕冷，门窗紧闭烧着炭盆，又觉得屋内空气不好憋闷，喜欢在炭盆里加几片橘皮，她知道吗？少爷喜欢月白色、竹青色，她又知道吗？！”
施尔雅被她逼得，连连往后退。
她生病的这些日子，萧凝霜几乎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若是留香没有提起，她甚至没有想到，自己忽略掉的，那些习以为常的小细节。
萧凝霜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往炭盆里加橘皮，萧凝霜怎么会知道她不喜欢吃鱼，萧凝霜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甜豆花，萧凝霜为她准备的衣裳都是月白竹青两色……
可能是喜鹊百灵或者福嬷嬷告诉她的，施尔雅微微仰头，看着两面院墙中间的碧色蓝天，就算如此，她与萧凝霜相处了大半月，五宝八宝也时常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却还不知道萧凝霜的各种喜好。
施尔雅的心微微抽疼，不是很疼，而是像被人轻轻捏着，不断拉扯的痛感，虽轻但持续不断。
萧凝霜对她的喜欢，不仅仅是在口头上，而是在日常的点滴中，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施尔雅的再次沉默，让留香误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眼眸顿时变亮，正要上前一步，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
施尔雅猛地回头，瞬间底气不足，“你怎么过来了？”
萧凝霜走上前，背对着留香，瞪了她一眼，这才缓慢转身，直面留香，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倨傲，不似平日里的温柔和婉。
“好歹是金粟院的女主人，我家相公的喜好，除了一直陪在相公身边的喜鹊、百灵和福嬷嬷，大概只有我最清楚了吧。”
萧凝霜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却直戳人心，“留香姑娘，念你是嫣红姑娘的好友，我有一句话要奉劝你，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不要瞎惦记。”
萧凝霜回身，皮笑肉不笑，“相公，走吧，娇娇还等着你的水洗脸呢。”
施尔雅老老实实地走在萧凝霜的身后，二人绕过已经僵立成柱子的留香，缓步向前走。
“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声音因为突然提高，而带着一丝尖锐。
萧凝霜回头，对着留香浅浅一笑，满不在乎，甚至打开了手中的玉骨扇，轻轻地扇了一下，“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与你何干。”
施尔雅惊了一惊，已经猜到留香要说什么，她站在萧凝霜身边，脚步一转，身子直接将娇小的萧凝霜给挡住了，眉头紧皱，沉声厉呵。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留香，说话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想清楚。”
留香愣了愣，她与施尔雅相识四年，从来没有被施尔雅这般训斥过，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吓得呆住，站着不动。
三人站在狭小的过道中，嫣红躲在墙角边，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这般模样，她轻咳一声，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扭着小腰走上前。
“哎呀呀，怎么都站在这里？尽管出太阳了，这小巷子里的风可不小，站在这可别冻坏了，留香，说好的帮我呢？快来，我一个人真的忙活不过来。”
嫣红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留香的手腕，用上了大力气，将留香拉走了。
只是片刻，过道上只剩她们两人。
施尔雅微微低头，看着手中清水，“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凝霜久等施尔雅不归，便起身寻了过来，好巧不巧，正好撞见留香表白心迹。
上次误会嫣红与雅雅的关系，她已经使过小性子，如今她们相处了一段时日，她也想看看雅雅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立即过来，而是挨着院墙，躲在了阴影处。
虽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般好，但至少雅雅拒绝了那个女人，然而留香后面的质疑，雅雅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萧凝霜收起手中折扇，强忍着心中的火气，轻笑一声，“若我再不来，说不定相公就要被哪朵小野花给勾走了。”
施尔雅蹙眉，“不要乱说。”
萧凝霜一愣，冷笑出声，“是我的错，不该这般说相公的红颜知己。”
施尔雅无法，只好用腰抵住铜盆边沿，空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捏了一下萧凝霜的脸颊。
“你好好看看，你家相公我，像是会被随随便便的小野花勾走的吗？”
萧凝霜微微瞪大眼睛，嘴角上挑，笑得灿烂明媚，“当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泽烁投喂的雷。
以后只有晚上有时间码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好～
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早上六点，你们早点睡，不要熬夜，睡眠充足才能身体健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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