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施尔雅咳得惊天动地，险些没吓得背过气去。
萧凝霜微微一笑，站起身，右手擦过施尔雅的左侧腰，落在梳妆台上撑着，身子前倾，缓慢逼近施尔雅，吐气如兰。
“我的长相，是相公喜欢的那种吗？”
施尔雅本能的往后退，奈何，她原就靠着梳妆台，退无可退，她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一时吓住，没有躲开萧凝霜的视线，直直地对上她的眸子。
古代的女子不是向来矜持婉转，说话不拐个七八道弯就说不好话么？！
旁的不说，只是府里养在深闺的三妹，舅舅家娇养的几个表姐表妹，哪一个不是轻声细语，说正事前总要说一箩筐的客套话。
这……这个萧六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矜持，热情开放得完全不像她以往接触过的女孩子，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没有这么大胆的女孩子吧。
直接逼问人家喜不喜欢她？！这是什么操作！
施尔雅轻咳一声，眼珠骨碌一转，寻找好合适的地方，双手按住萧凝霜的双肩，推了推，借着小小的缝隙，离开梳妆台，直身站好。
“时候不早了，爹爹娘亲还在等我们，快走吧。”
萧凝霜眯了眯眼，自知不能逼得太紧，免得把人吓跑，她勾了勾嘴角，却指着施尔雅的腰，“相公的腰饰还没戴上呢，不急。”
施尔雅低头，这才想起进屋子的初衷，绕过萧凝霜，径直走向梳妆台的另一侧，打开一个黑色小盒子，里面是她穿男装时，日常佩戴的各色佩饰。
施尔雅从中挑出一枚麒麟玉佩，当初爹爹出门，无意中得到一块上好的玉料，带回家后，一分为二，让师傅们雕成两枚一样的麒麟，她和亲弟施尔麒一人一枚。
今天日子特殊，戴这块玉佩正好。
施尔雅低下头，正要自己戴上，手中的玉佩就被人轻轻地拿走了。
萧凝霜半蹲在她的身前，手指穿过她的腰带，神情专注，仿若给她戴玉佩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施尔雅咬了下唇，出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萧凝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立时回答，细心地佩戴好玉佩，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歪头看了看，点点头，“相公真好看。”
不等施尔雅再问，萧凝霜上前半步，站在施尔雅的身前，帮她理了理衣襟，然后笑着抬头，低声道：“若相公今晚洗漱沐浴后，乖乖在床上等我，我必坦诚以待，任何相公想知道的，我绝不隐瞒，如何？”
施尔雅蹙了蹙眉，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摩挲着，陷入沉思。
若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她的女儿身便极有可能会暴露，但如果不答应，那些疑惑便没有答案……
施尔雅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好一会，最后抬了抬下巴，梗着脖子，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好吧，我答应了，你可不许反悔！”
辰时正刻，施尔雅领着萧凝霜出了金粟院，沿着长廊，走向海棠院。
长廊上的红绸尚未撤下，随着清晨春风轻轻扬起又落，廊上的灯笼上贴了红色双喜字。
廊下摆着的各色花卉尚未开花，但府里巧手的丫鬟嬷嬷们用彩绸制了绸花，挂在树枝上，远远一看，就像盛开的花朵一般，喜庆又热闹。
施尔雅却微微打了个寒颤，春寒料峭，此时的风更是寒凉。
施尔雅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落后她半步的萧凝霜一眼，垂下眼睑，偏头对百灵低声道：“你回院子，问问福嬷嬷和八宝姐姐，把我和二少奶奶的披风拿来。”
百灵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回了金粟院。
萧凝霜突然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相公。”
“嗯？”施尔雅回头看她。
太阳已经升起，高过院墙楼阁，斜斜地照进长廊，落在萧凝霜的肩颈上，肌肤细嫩白皙，在阳光下亮得发光，眉目柔和，笑得温柔缱绻。
施尔雅愣了愣，左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这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但是，她看她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呢。
施尔雅心里咯噔一下，微微蹙眉，这小姑娘不会真的对她情根深种了吧？！但她在小姑娘的眼里，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这可如何是好？！
头疼。
施尔雅头疼着，却还是没忘对方突然出声叫她，“怎么了？”
萧凝霜笑眯着眼，牵住施尔雅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府里这么大，我又刚来，你不拉着我的话，万一我迷路了、走丢了怎么办？”
施尔雅蹙眉，抬眼看了看延伸到海棠院的长廊，除了中间有道岔口外，没有别的岔口，这样都能迷路？
“今日恐怕没有时间，明日我带你在府里转转，多走几次，路线记熟，也就不会迷路了。”
萧凝霜轻声应了，视线下移，落在她们相交的手上，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今日在外面，她没有松开她的手，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来来往往这么多丫鬟嬷嬷，不需两日，新嫁进府里的二少奶奶，颇得二少爷喜欢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施府。
春光正好，萧凝霜扬起嘴角，脸颊上的酒窝深深。
施尔雅的娘亲方云柔喜爱海棠花，嫁进施府后，施明毅特意在庭院中栽了一棵海棠树，所住院子也因此改名为海棠院。
院门敞开，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芽绿色丫鬟服的小姑娘，远远的看到施尔雅朝着这边走来，急匆匆地跑进院子，一边提高了音量，“少爷，少奶奶来了！”
施尔雅和萧凝霜携手跨进院门，院子里等着的丫鬟嬷嬷们，一眼就看到二少爷牵着二少奶奶的手，嬷嬷们眼睛含笑，倒是丫鬟们，时不时偷看几眼，低头轻笑，动作没有丝毫遮掩。
施尔雅没反应过来她们在笑什么，直到进入主屋，看到爹娘诧异惊恐的眼神，沿着他们的视线往下，她惊了一惊，连忙松开了萧凝霜的手，双手背在身后。
然而，此番举动，在施明毅和方云柔看来，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看着施尔雅的眼神都变得幽深起来，莫不是，自家闺女喜欢的是女子？！
现在人多眼杂，方云柔便没有追问，轻咳了一声，示意身边的丫鬟们抱上蒲团。
施明毅和方云柔端坐主屋正堂，前方的地面上摆放着两个蒲团，丫鬟们端着两个茶盘走上前，泡的是施明毅最喜欢的君山银针。
施尔雅和萧凝霜在蒲团上跪下，双手端着茶托，两人齐声道：“爹爹喝茶。”
施明毅穿着一袭青灰色绣青竹大袖衫，腰间配着一枚貔貅玉佩，头发青黑不见白发，一双与施尔雅极其相似的桃花眼，明明眼带桃花，却不是多情人。
洛城百姓皆道，施家大房施明毅，虽是嫡子，但过得比平常百姓家的庶子还不如，却是施家大宅子里，难得的干净人，在洛城的风评极佳。
施明毅眼神复杂地接过两个孩子的茶盅，抿嘴喝了一口。
丫鬟们又端上新的茶盘，施尔雅和萧凝霜端起茶托，微微侧身，面对着方云柔，“娘亲喝茶。”
施尔雅的眼睛像施明毅，脸型轮廓却像方云柔。
方云柔保养得宜，有夫君宠爱，子女健康平安，如果施家二房不招惹他们，简直可以说是万事顺遂，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二十刚出头。
方云柔垂眸，看着两个乖巧跪在她面前的孩子，微微出神。
自家女儿莫不是被她和夫君养歪了？
明明是个女孩子，娶了另一个小姐，怎的那么平静，昨日成亲不吵不闹，今早竟还拉着新媳妇的手，循着规矩来给他们敬茶？！
身旁伺候的杜鹃，轻轻抬眼，二少奶奶端着茶托的手都开始发颤了，太太怎么还不接过茶盅？难道，太太想给二少奶奶立规矩？
但也不像啊。
太太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都十分和善，二少奶奶虽是老太爷硬塞给二少爷的，但也不至于大婚第二天，太太就给新进门的儿媳妇下马威。
“太太？”杜鹃压低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方云柔回神，眼神复杂地看了萧凝霜一眼，稳稳地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后放下。
施尔雅和萧凝霜起身，丫鬟们收起蒲团。
方云柔越过她们两个，瞥了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一眼，轻声咳了咳，道：“喝了儿媳妇茶，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方云柔抬手对着屋门外招了招，“麒儿，还不进来，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萧凝霜回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与她差不多高，身穿浅灰色绣云纹窄袖袍的少年，桃花眼鹅蛋脸，除了那两道浓眉外，与施尔雅有七分相似。
施尔麒今年十四岁，下月初一过了生辰才满十五岁，原本是个爱说话的活泼性子，但年前突然变了嗓音，说话沙哑。
在书院上学时，被二房所出，府里行六，不到十岁的施尔荣嘲笑为公鸭嗓，施尔雅得知后，逮着施尔荣就是一顿揍，好好给自己亲弟出了口恶气，但施尔麒还是因此变得沉默，不再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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