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院,日挂西南,院子里吵吵嚷嚷正热闹。
萧凝霜昨晚睡得不好,但精神不错,回到院子后没有午睡,将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叫到了一处,大家互相认识。
福嬷嬷负责施尔雅的日常起居,管着整个金粟院,喜鹊百灵是贴身伺候的丫鬟。
施尔雅平日出门还有一个小厮跟着,住在外院,名唤端砚,今日天亮后,随着喜鹊来了金粟院,认新进门的少奶奶。
萧凝霜除了五宝、八宝外,身边还有一个秦嬷嬷,昨日进府后,秦嬷嬷去安置萧凝霜带来的嫁妆,天黑落锁,她身上没有腰牌,便没有回院子,天亮解锁后才回来。
不论是施府的人,还是从萧家过来的人,萧凝霜每人给了一个大大的荷包,里面装着沉甸甸的金银裸子,众人喜笑颜开,连连道二少奶奶的好。
福嬷嬷早上点卯时,从管家那里拿回腰牌。
施府腰牌均为桃木所制,正面刻“施”字,背面根据不同院子刻不同的花样,金粟院刻的是桂花。
院子两位主人去各院敬茶,福嬷嬷就将腰牌发给了萧家过来的人,顺便说了说施府的规矩,有了腰牌便可在施府走动。
五宝抱着一个黑色漆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院中桂花树下的石桌上。
萧凝霜打开黑色漆盒,确认里面的文房四宝摆放整齐后,转头对五宝说道:“将这个盒子送到外院四弟那里,早上你见过他,应该还记得吧?”
五宝点点头,她确实记得,但她不知道四少爷住哪里啊。
旁边的端砚眼珠一转,主动开口道:“小的正好要去外院办事,不如就让小的去送吧?”
萧凝霜点点头,又拿出一个小荷包,抬手要递给端砚。
端砚抱着盒子,往后退了几步,笑着回道:“二少奶奶已经给过赏钱,小的可不敢再收,若是让二少爷知道,可免不了一顿板子。”
端砚跑得飞快,一眨眼地功夫就不见人影,五宝凑上前,“少爷身边的丫鬟小厮,各个性子活泼,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她很好,身边的人自热也不会差。”
施尔雅回到院子,看到满院子的人,脚步顿了顿,站在门边,盯着桂花树下的人,眼神复杂。
她在母亲面前,赌咒发誓,再三保证,她昨晚和萧凝霜清清白白,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只得了母亲狐疑的眼神,以及一句,“我姑且信你。”
随后,母亲便把她赶了出去,让她先把昨晚的事情查清楚,别迷迷糊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今日起床时,她似乎看到过那方帕子,那时就已经有了血迹,屋子里只有她和萧凝霜两个人,答案已经很明显。
杜鹃抱着一个檀木盒子,站在施尔雅身后,抬头往院子里看了看,低声问道:“少爷,怎的不进去?”
施尔雅回过神来,甩动袖子,径直走到萧凝霜身边,“怎么没有回房休息?”
萧凝霜回头,迎着日光,笑眯眯地看向施尔雅,“暂时不困,昨天光线不好,我都没有仔细瞧瞧她们。”
萧凝霜走上前,伸手便要牵施尔雅的手。
施尔雅惊了一惊,急速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杜鹃,指着她手上的盒子道:“这是娘亲给你的。”
萧凝霜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瞧了她一眼,扭头看向杜鹃,“这是什么?”
杜鹃抱着箱子,屈膝蹲身,行了个礼,条理清晰。
“太太说,喝了二少奶奶敬的儿媳妇茶,自然要给红包,只不过当时还要带少奶奶和少爷去见老夫人,便没有拿出来。”
杜鹃走到石桌前,放下盒子,打开盖子,“这块槐花黄织金妆花缎子,是老爷去杭州贩茶时,特意带回来的,太太说,这料子颜色鲜亮,少奶奶穿着好看。”
妆花缎子上,放着一套红玛瑙头面首饰,最大的簪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红布包,长条形,看模样似乎是一叠银票,那簪子都被布包托了起来,银票的数目应当不少。
杜鹃偏头,眼含戏谑地看了施尔雅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太太还说了,别人家儿媳妇有的,我们少奶奶也得有,且我们少奶奶人好、性子也乖巧,必要拿最好的。”
萧凝霜脸颊泛红,快速地看了施尔雅一眼,微微低头,娇媚含羞。
秦嬷嬷送杜鹃到院门口,顺势塞给杜鹃一个小荷包。
施尔雅走上前,合上盖子,抱起盒子,微微低头,“你随我来。”
两人回到主屋,施尔雅径直走进里间,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身子一转,背着窗外的日光,眸光幽深,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凝霜。
她抿了抿唇,若是言辞婉转,对方可能会顾左右而言他,犹豫半晌,她轻咳了一声,选择直白。
“床上的元帕,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施尔雅原以为要经过一番盘问,对方才会承认,谁知,她的话音落下,萧凝霜就很是坦然地点了下头,“是我。”
施尔雅默然,眼睛微眯,“为什么?”
萧凝霜微抬下巴,眼眸清亮,挂在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不似之前的温柔甜美,反而透着丝丝嘲弄。
“我还要问相公呢,既然娶了我,为何不碰我?”
她上前半步,站在施尔雅的身前,眼睛直视,不闪不避,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
“我知道这门亲事是我不顾自身清誉,舔着脸求来的,但我想着,你既然已经答应娶我,三书六礼样样俱全,那你应该对我也有一些情意。”
“昨日洞房花烛夜,你处处躲着我便罢了,你竟还对我下蒙`汗`药!”
施尔雅瞳孔放大,不自然地偏头,躲开萧凝霜的视线,心中很是诧异,她怎么知道了?!
萧凝霜抽了抽鼻子,眼眶中慢慢聚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的泪珠欲落不落,似白雪的肌肤,在穿过窗子的日光下,透着一丝淡淡的楚楚可怜。
“我作为一个女子,自己求来亲事,本就惹人笑话,若是新婚夜元帕雪白的事传出去,我便彻底没脸在洛城活着了……”
话音到后面,带上了哭腔。
施尔雅回头,正好看到萧凝霜眼角的泪珠落下,沿着脸颊,滴在衣襟上,雪白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泪痕,在光影中,更是惹人怜爱。
施尔雅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再加上萧凝霜说的这些话,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负心汉。
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但想起那方帕子刚刚被娘亲用过,她的手一顿,便要收回,萧凝霜却直接抽走了那方帕子。
施尔雅连忙出声阻拦,“别用那个,刚刚娘用过。”
说着,施尔雅转身便要去寻新帕子,衣袖被萧凝霜扯住,抽抽搭搭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就用这个。”
施尔雅回身,萧凝霜揪着她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施尔雅穿着大袖衫,袖子宽大,被萧凝霜揪起来,顿时挡住了大半个身子。
萧凝霜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别抓着元帕的事不放。
但哭着哭着便有些止不住,她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才来到这个人身边,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人从来没有明白过她的心思,她就觉得很委屈。
这段感情,直到现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不抱希望,但是她真的有些疲惫,如果没有对方传来的回应,她很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然而,当手心揪着的衣袖,被人往外扯动时,她还是下意识地揪紧,不让对方抽离。
施尔雅发觉抽不动,只好轻叹一声,微微侧身,单手搂住萧凝霜的肩膀,轻声温柔地哄劝,“抱住你了,所以,能不能不哭了,嗯?”
哪曾想,萧凝霜松开她的袖子,抱住她的腰,埋在她的胸前,哭得更大声了……
施尔雅彻底慌了,双手抱住萧凝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想安慰几句,却发现以她的身份,怎么安慰都有问题,索性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
萧凝霜哭得太大声,连院子里的秦嬷嬷和八宝都听见了。
她们不知里间发生了何事,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凝神细听,确认哭的是自家小姐,急得不行,在门口转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高声问道:“少爷少奶奶,小厨房里蒸的桂花糕好了,要婢子端一些进来吗?”
萧凝霜回她,“不用。”
施尔雅瞥了房门一眼,“你看,你家丫鬟都以为我欺负你了。”
萧凝霜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抱着腰的双手收紧,轻轻地跺了跺脚,撒着娇,“你本来就欺负我了。”
施尔雅的动作一滞,好吧,确实是她不对,不应该在新婚夜给新娘子下蒙`汗`药。
但是,她们明明讨论的是元帕的事情啊……
果然不能和娇滴滴又爱哭的女孩子讲道理,不管有错没错,只要一哭,便都是她的错。
“萧凝霜,你以前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施尔雅就想弄明白,自己在何时何地招惹上这朵桃花,欠下一笔桃花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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