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垠寝殿内。
阳澈坐在一把梨木雕花椅上, 玩着细口青瓷瓶中插着的腊梅枝, 一言不发。
宋无垠就坐在他对面,关了所有门窗,灵力笼罩着整个房间,无人敢靠近。
“阿澈,最近过得如何?我整日忙事, 你成婚了, 也没过来看看。”宋无垠想了很久,对他道。
阳澈道:“挺好。”
“那就行。”宋无垠道。
“有什么话您直说吧, ”阳澈并没有多少耐心, “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所谈之事,不必绕弯。”
宋无垠沉下脸, 想了一阵,终于直言:“再过不久,就是洗尘典了。”
阳澈不言。
“洗尘典是选拔新任圣尊继承人,助继承人进入灵墟九重境的日子。”宋无垠又道。
阳澈依旧玩着腊梅枝。
“也是我殒身之日。”宋无垠眉头深皱。
阳澈停下手。
“阿澈, 我命不久矣。”宋无垠道。
“您才活了四十年,这命,是不是太短了?”阳澈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讥嘲。
宋无垠却不恼:“是啊, 太短了。”
“我娘没再来找过您吗?”阳澈又问他。
宋无垠一愣:“你……”
“我说我娘的冤灵。她死后, 不是日日夜夜在梦里折磨您么,”阳澈看向他,神色平静, “今日看您情绪尚佳,想是昨晚没受她侵扰。”
宋无垠睁大眼,有点说不出话来:“你怎知……”
“这不是常识?”阳澈反问,“灵墟圣境圣尊一位本就是天授地予,天上地下,你那一举一动,神明皆入了眼,若不是您二十年前为了这位子,涂炭生灵炼灵蕴石,夺我娘机运,亡我娘之灵,您会这么快就被神明点中,去见阎王吗?”
阳澈说这话时,就像是在讲一个轻巧的笑话,嘴角带着笑意,却让宋无垠心中生难。
“原来你都清楚。”宋无垠苦涩地拉一下嘴角。
“你在位这些年我当是你赎了那么多罪,说不定能逆天改命,没成想,”阳澈冷笑一声,“还是得落得个早亡下场。”
宋无垠许久无言。
“是啊,”他最后一叹,“自作孽,不可活。”
阳澈看着他。
宋无垠又道:“阿澈,这个你收下。”
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卷红丝带绑起来的鎏金纸卷。
阳澈打开一看,唇角一勾。
“如此轻易把圣尊位的承袭书给了我,”他又道,“我大哥怎么办?怎么说,你们才是亲父子。”
宋无垠轻轻摇头:“他不能继承。”
“哦?”阳澈微挑眉梢。
“我知他炼灵蕴石之事,”宋无垠说到这里,手都开始颤抖,“灵蕴石是大忌,他若用那种方法继任我之位,必和我落入同一下场。”
宋无垠心中很是担忧。
灵墟圣境圣尊的天命继承人只有两个,若是不给阳澈坐那位置,宋风夺必要拿灵蕴石进洗尘典入位,一旦他也坐上这个位置,势必也会同他一样,日日夜夜被自己所杀过的亡灵折磨,憔悴不堪,又受神明诅咒,英年早逝。
他宋无垠也是活了这么短暂的一辈子,才明白过些来,所谓虚名一场空,与其拿自己的阳寿做赌去换一个令人难耐的高位,为何不选个更舒适的活法呢?
他不想看宋风夺重蹈覆辙。
阳澈想想,又对他道:“那日我在药岛浮山石窟中杀死恶鬼,寻到栖雪人尸体,想向他打听他被炼石的地方在何处,它却一个字没说,自毙了,您说这事蹊跷么?”
宋无垠抬起头来看着他:“是我做的。”
“所以您知道宋风夺把灵蕴石炼在了哪儿?”阳澈又问他。
宋无垠点头:“是,但我不会告诉你。”
阳澈沉眉。
宋无垠又道:“他是我儿子,造孽由我还,他造灵蕴石一事,不用你插手,我自会去找他,取走他炼的灵蕴石,销毁。”
阳澈听完,又无所谓地挑拨着细口瓶里的腊梅花瓣:“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句销毁,就能给他赎罪?”
“阿澈,”宋无垠皱下眉来,“风夺的罪由我来承,我是将死之人,他所犯下的错,我承受即可,我会用我的能力,尽力抚平那些亡灵,让他们安息。”
“一人做事一人担,”阳澈道,“让宋风夺盛岚夕用他们的灵蕴去偿。”
“阿澈。”宋无垠又无奈地低沉叫他一声。
阳澈看着他。
“我还没死,”宋无垠盯着他,“现在灵墟圣境的掌控者还是我,你觉得,在你继位之前,我会让风夺的所为留下痕迹吗?”
阳澈皱眉。
宋无垠道:“日后你坐上这个位置,不会随心所欲,你拿不出风夺炼灵蕴石的证据,强行降罪于他,你觉得可以服众吗?”
阳澈不语。
“我走之后,唯一牵挂的只有风夺和雨闻了,我不希望你难为他们,”宋无垠长叹一声,又道,“若是你能跟我在神前结愿,以寿命发誓,继承圣尊位后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便感激不尽。”
阳澈眉头深皱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有什么筹码,直说。”
宋无垠一笑:“只要你和我结愿,我便可以帮你保薛纱纱。”
阳澈的手不知不觉握紧。
“阿澈,我也当了你十几年的爹,每次只想保住你的秘密,所以对你颇为严厉,从来也没好好教导过你,今日可能是第一次,”宋无垠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若是还有牵挂,就做不成大事。”
阳澈冷冷盯着他。
“你的事,我都清楚,你护不住她,她迟早是别人要挟你的棋子。”宋无垠又道。
阳澈依旧盯着他。
“即使风夺八重境的灵蕴石被毁,只要你还没进洗尘典升九重境,你就护不住她。”宋无垠道,“我能保她,亦能伤她。”
说完,宋无垠看阳澈没反应,又道:
“你要知道,我拿走风夺八重境的灵蕴石后,就算你放弃继承位,洗尘典还是会把将满八重境的你吸收进去升修为,毕竟灵墟圣境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无论我伤不伤薛纱纱,继位的都不会是风夺,而是你,你不能拿不继位反要挟我。”
阳澈听完,忽然笑了。
“小时候我崇拜过您,”他突然道,“听我娘死前说您的‘事迹’,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相信。”
“即使是在刚才也是如此,”阳澈又笑得讽刺,“但我现在信了。”
“您的智谋,我真不及。”他最后道。
宋无垠不愠不恼。
“将死之人了,”他叹声气,“忙活一辈子,以为天下尽在掌握,便是人间天堂,可到死我也才明白,我不过是个无能之人,挂念的,也就那两个孩子罢了。”
“我二哥好像也姓宋,”阳澈看着他,“他叫宋云淮。”
宋无垠表情变了变。
“但他以前姓凌,”阳澈又道,“您之前以为,把我和二哥养在身边,就可以抵消我娘和我爹他们一族对您的恨了对么?您对我爹一直尊敬,也是因为这个?”
宋无垠沉默不语。
“可怜我二哥,至今都不知,圣尊不是他生父,而是灭族仇人。”阳澈又道。
宋无垠苦笑一声:“已经如此,便都是我错了。”
两人皆沉默一阵。
过了许久,阳澈才面色冷峻道:“我答应你,跟你结愿。”
宋无垠抬头看向他。
“但结愿生效条件是,直到洗尘典结束、你死为止,薛纱纱都不能受一分一毫的伤。”阳澈又道。
“自然。”宋无垠答应他。
“另外,”阳澈声音沉下来,“你需要抽出你的灵蕴,祭奠宋风夺所杀之人的魂灵,等你得到他的灵蕴石后,必须当我的面销毁。”
“可以。”宋无垠松了一口气,终于答应他。
“还有件事,”阳澈又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像个儿子一样跟您提要求。”
“你尽管说。”宋无垠听到他的话,心脏微微抽疼一下。
“马上帮我要张药族准帖,我准备去药岛一趟。”阳澈道。
*
从宋无垠那出来之后,不久,阳澈就带着薛纱纱又上了一次药岛。
两人先大大方方拿准帖过海登岛,随后又向药族人买了辆马车,一路坐马车去寻狐族。
“夫君,我们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薛纱纱坐在马车里,问阳澈。
“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阳澈道,“这有什么?”
“哦,”薛纱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你把那个红玉扳指给我嘛,这药岛上恶鬼多,我怕……”
“那东西有反噬,戴久了对身体不好,”阳澈又从掌心掏出一只光面的水滴玉坠,“戴这个,也是护身符。”
“好。”薛纱纱把玉坠戴在脖子上。
马车停了,薛纱纱下去一望,又道:“我们应该到了,这里路不平,马车不好过,等下的路咱们走过去吧。”
“嗯,”阳澈点头,又对她道,“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把马车放到那棵树底下拴住。”
“好。”薛纱纱点头,看着阳澈驾马车离开她。
随后她再一转头,眼神四处一瞟,忽然发现东边远处有一片移动的东西。
红的白的黄的,凑在一起快速移动着,那堆东西后面还跟着一群双脚飘在空中的鬼。
薛纱纱立刻反应过来,是狐族遇到鬼了?
“族长!”有狐狸发现她,远远朝她招爪,拼命喊叫,“救命!恶鬼!是恶鬼!”
薛纱纱眼看着一群鬼朝狐狸们扑了上去。
“夫君我先往东去了,有事。”她立刻抬起手腕通过银镯给阳澈传了句话,随后马上跑到一群狐狸那边去。
几只恶鬼还在对整个狐族穷追猛打,狐狸们跑着跑着,一抬头看见薛纱纱,整个狐狸都沸腾了。
“得救啦!”
“族长来了!”
“救星到啦!”
一群狐狸欢天喜地地把她簇拥着、推着向前,一个没注意,薛纱纱已经被那群狐狸推得和后面恶鬼脸贴脸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薛纱纱:……
恶鬼:啊呜!
薛纱纱淡定拔剑,削魂一出,一道红色剑光闪过,直接把那群恶鬼逼退几步。
狐狸们一看恶鬼直接被她逼退,纷纷精神起来,刷刷刷围簇在薛纱纱身边,朝那群恶鬼叫嚣着:“一群死鬼,我们族长来了,滚啊!”
恶鬼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薛纱纱。
薛纱纱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被刚才剑光逼退恶鬼的场面给激励到了,她举着剑,也斗志昂扬道:“谁敢过来?”
恶鬼们龇牙咧嘴盯着她,其中有一只忽然按捺不住,突然朝薛纱纱扑了过去。
薛纱纱当即举剑刺去,尽了最大力气,将削魂插入恶鬼胸膛。
结果,恶鬼看着她歪歪脑袋,只是笑了笑。
薛纱纱:?
她又不甘心地多刺了几刀。
不想却惹得这恶鬼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薛纱纱:??它以为她是在给它挠痒痒吗?
恶鬼要扑上来咬她,却被她颈间戴着的玉坠阻挡,薛纱纱又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发力刺了那恶鬼几剑。
“啊!”恶鬼终于神情狰狞,一下子爆开,化作一缕黑气,消失了。
薛纱纱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她抬头看着面前另外那些恶鬼,心中的担忧瞬间涌出,恶鬼看来不好对付啊。
“族长厉害!”
“给族长鼓掌!”
但她身边的狐狸们好像不这么认为,一见薛纱纱刀死了恶鬼,它们连忙给她热烈鼓掌。
薛纱纱:……
她正看着面前剩下的恶鬼发愁,却突然听到那群恶鬼中间有个声音响起。
“纱纱?”
阳澈叫着她的名字,不经意地拨开身旁那几只恶鬼,穿过鬼群,走到了薛纱纱面前。
薛纱纱周围的狐狸们一愣。
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他是谁?!”
“是恶鬼吧?”
“恶鬼还有长这样的?!”
薛纱纱看着阳澈从容从恶鬼中间走过,就像地铁上悠悠闲闲要下车的人拨开周围乘客往出走那样,惊了一下。
她提醒道:“夫君,你后面,有鬼。”
“嗯?”阳澈漫不经心地回头,几只恶鬼已经朝他扑了上来。
阳澈连剑都没拔,一手掰一个脑袋,剩下一群恶鬼分分钟都化成黑气升天了。
薛纱纱看呆了。
她周围的一群狐狸们看得眼睛直了。
“你怎么了?”阳澈又朝她前进几步,抬手在她面前摇摇。
“没、没怎么。”等薛纱纱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她四周空了。
再一转头,一群狐狸全丢下她跑了。
“啊啊啊!是修士!”
“快跑快跑!”
“族长快逃!修士吃妖!”
“族长快跟上来!”
“快……”
狐狸们的声音越来越渺远。
薛纱纱:……
“你刚才在帮它们打恶鬼?”阳澈好奇问。
“嗯,”薛纱纱点点头,又道,“不过好像在它们看来,你比恶鬼可怕多了……”
“也是,修士一族与妖本就有些旧怨,可以理解,”阳澈点点头,又道,“我先带你去建好的别墅那看看?”
薛纱纱点点头。
两人来到周筑修做好的别墅处,薛纱纱远远看着那栋楼,百感交集。
“不进去看看?”阳澈问。
薛纱纱想了想,点头,跟着阳澈进去溜达了一圈。
这别墅外表虽然跟薛纱纱系统中那些楼很像,但里面完全不同。
陈设有点像扶阳岛的改良版。
阳澈坐在一层通往二层的楼梯上,笑着问她:“你看这楼像不像客栈?
薛纱纱跟他坐在一起:“是有点唉。”
“咱把它搬到扶阳岛上去,好不好?”阳澈又问。
薛纱纱问:“这楼这么大这么重,怎么搬?”
“灵力,”阳澈道,“这事其实很轻松。”
“灵力……”薛纱纱想了一阵,又问阳澈,“夫君,我刚才还觉得纳闷,明明我被温平渺灌过好多灵力,又吸收过狐族前任族长的灵力,为什么刚才打恶鬼,我还是那么弱,要刺好几剑才能杀了一个鬼?”
“灵力也需要技巧才能很好使用,”阳澈道,“以后你慢慢练,就知道了。”
“是这样啊……”薛纱纱想着站起身,站在楼梯上,上下走走,又四处望望,“夫君,以后我们不要把这别墅搬到扶阳岛去了。”
“嗯?”阳澈侧过脸。
薛纱纱想了想道:“主岛,我要搬到主岛去,我要在主岛上过日子。”
阳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一定会的,等过不了多久……”
他正说着,不经意抬头去看她,却被她垂下来的毛绒绒的尾巴扫了一脸。
尾巴绵绵软软落在他脸上,还带着点香味。
他的眸子瞬间睁大,话音猛然停止,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心咚咚咚地撞了起来。
好软,好香。
一刻间,仿佛时间停止。
“夫君?”薛纱纱听他话说一半断了,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又转过身,“你怎么了?”
阳澈红了脸,匆忙不经大脑地说了句:“纱纱,尾巴该洗洗了。”
“什么?”薛纱纱睁大眼。
河边。
薛纱纱背对小河坐着,生闷气噘着嘴,手里攥着一朵蒲公英,让阳澈给她洗着尾巴。
“我不是说你尾巴脏,”阳澈尽力解释道,“只是它没我第一次闻到的时候香了。”
薛纱纱气呼呼地拔着蒲公英:“我每天都洗它的!”
“我知道,”阳澈一边坐在河边轻轻搓洗着她的小尾巴,一边尽力圆谎,“我就是想把它洗得更香点……”
“你……你就是嫌弃它,我看出来了!”薛纱纱委屈地拔着蒲公英,“肯定是从一开始就嫌弃它,嫌弃我长了尾巴,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都在想什么?”阳澈听到这话笑了,“我可没这么想过。”
“你骗人!”薛纱纱想转过身去跟他说更多,可一想尾巴还湿漉漉地被他拽着,又转不过去,懊恼得不想说话。
阳澈一边揉着她的小尾巴,一边悠悠道:“薛纱纱,你知道我第一见你长尾,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薛纱纱闷闷问。
“我当时一见,就……”他说着,突然一顿。
他脑海中的画面瞬间回到了他们生气冷战,薛纱纱刚从药岛返回扶阳岛的那时候。
那时候他偷偷上岛观察她,当猛然发现她屁股上多了条小尾巴时,他其实也没有太大反应。
就是流了些鼻血而已。
算了算了,阳澈想想,这种丢人事还是不要同她讲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薛纱纱听不到阳澈回答,又撅起嘴,“你就是嫌弃我!”
阳澈笑着:“对,嫌弃你。”
“你!”
阳澈把她的尾巴擦得干干净净,握在手上一遍遍捋着,道:“所以你得给我多摸几遍尾巴,摸熟了,我就不嫌弃了。”
“你、你又耍我……”薛纱纱气了,直接扑过去要拿小拳头揍他。
草丛里一群狐狸远远看着两人,七嘴八舌起来:
“不是吧,族长被那人迷惑了?”
“尾巴可不能随便给别人乱摸!狐狸会不舒服的!”
“族长是不是现在水深火热啊?我们要不要去救她?!”
一拨狐狸急了起来。
“慌什么,”又有另一拨狐狸淡定道,“你看那公子,长得多好看啊。”
“咱们族长八成是被他的美色迷倒了。”
“族长应该是在勾引他,想把他诱过来做族长夫人吧?”
其他狐狸道:
“也是哦。”
“有可能……”
“咳咳。”一群狐狸正讨论,周玄咳嗽两声,忽然走了过来。
“周大师好!”狐狸们纷纷跟他问好。
“你们看什么呢?”周玄问。
狐狸们忙给他指指薛纱纱:“族长在和一个修士切磋!”
“修士?切磋?”周玄眯眼看过去,惊得手里的桃子都要掉了。
这不是那日在他门前要杀了薛族长的人?!
他们在干什么?!
周玄害怕了,忙施术化出一只小喜鹊,朝薛纱纱那边飞去探听情况。
可那喜鹊刚飞过去靠近他们,就被阳澈捉住了。
阳澈躺在草地上,一边抱着趴在他身上的薛纱纱,一边握着手上瑟瑟发抖的喜鹊,又抬头向远处看了看。
“狐族好像有人在找你。”他对薛纱纱道。
薛纱纱抬起头来:“嗯?”
不过一会儿,薛纱纱就站在了周玄和一众狐狸面前。
“他是您丈夫?!”一群狐狸听到薛纱纱解释阳澈的身份,吃了一惊。
随后它们恍然大悟:
“族长果真为了我们狐族发展,搞了个灵墟主岛的夫人!”
“族长威武!”
“族长霸气!”
一群狐狸突然又开始给她鼓掌。
薛纱纱:……
“薛姑娘,那人不是那日要杀你吗?他怎么是?”周玄忙着急问。
“他是我夫君,那天不是来杀我的,”薛纱纱解释道,“那天我们吵架了而已,没什么的……”
她跟周玄解释了一大长串两人怎么认识的历史,周玄总算相信了她,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那天我看到那修士登门,见他相貌出众,心中倒是觉得那容貌配你还凑合。”周玄想想又道。
“可不?就我们族长这顶级容颜,就该找族长夫人那种模样生得好的!”
“就是!”
“俏公子美佳人才是狐族的最爱!”
一群狐狸连忙附和,又热火朝天议论起阳澈的颜值来。
连薛纱纱都插不进话。
“薛族长,”周玄想了一阵,又掏出一个机关木盒道,“按我们族里规矩,族长夫人来此,我们是要热烈欢迎的,但是……您夫人是个修士,所以……”
“我明白,”薛纱纱道,“你们若是怕,不用见他。”
“这个给你,我刚在里面施了术,写了段欢迎他的话,祝你们百年好合。”周玄把机关木盒交给薛纱纱。
一群狐狸看到这一幕也纷纷耐不住了:
“不行,既然是欢迎族长夫人,也得有我们一份!”
“我去给他摘点花!”
“我去给他弄几个果子!”
狐狸们说着便四散开来,给阳澈寻礼物去了。
“谢谢周大师。”薛纱纱接过周玄的木盒,又看狐狸们这么热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阳澈迟迟没等到薛纱纱,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已经躺在草地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看着落日余晖,他突然感觉到不对。
自己身边怎么围了一圈五颜六色的花环?
阳澈刚睡醒还没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周身一圈花,瞬间以为他死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圈花外还放着一圈供品似的果子的时候……
阳澈:……
他四处一寻,又发现薛纱纱正在不远处和一群小狐狸嬉笑打闹着。
阳澈不自觉扬了扬唇角,一动手指,忽然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抱着只小木盒。
他看了看这掌心大精巧的小木盒,便扭开它,随即,一张纸条从木盒中蹦了出来。
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热烈欢迎族长夫人光临狐族!
族长……夫人?阳澈歪了歪脑袋。
夕阳渐渐落下,天色暗了下来,阳澈吃着果子,看着薛纱纱和那群小狐狸终于玩累了,和它们告别起来那不舍的样子,又默默一笑。
等到薛纱纱重新回到他身边时,他才对她道:“族长,回来了?”
薛纱纱玩得开心,脸也红着:“嗯?怎么了?”
“回来就好,本族长夫人要带您回去了。”阳澈笑着站起身。
薛纱纱:??……
阳澈拉着薛纱纱的手,一路边走边想着一个问题。
看今天这情况,恐怕他给她准备的那个东西,用不上了。
薛纱纱今天确实玩累了,一上马车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入了主岛境内,她才被阳澈叫醒。
两人先把马车放到主岛,这才又划船回了扶阳岛。
一进扶阳岛,薛纱纱就困得要命,匆匆洗漱过后,问阳澈:“夫君我今天不沐浴可以吗?我想早点睡你会不会嫌弃我?”
“睡啊,傻瓜,”阳澈说着,抬头看到脱了衣裳躺在床上的薛纱纱,又问她,“纱纱,怎么还藏着小尾巴?”
薛纱纱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憋着的尾巴放出来,瞬间舒服了。
阳澈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毛绒绒的白尾巴,又对她道:“以后回家就不用藏着它了,在家里你想怎么摇它都行,去外边再把它收起来。”
“嗯……”薛纱纱困倦地应了一声,心底却不自觉回味起他的话。
回味着回味着,她就被脑海中某个敏感的东西激醒了。
他刚刚说什么了?
“以后回家就不用藏着它了……”
“在家里你想怎么甩它都行……”
家……
薛纱纱的心跳快了几分。
阳澈灭了烛灯,也躺在床上,侧身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突然感到她的颤抖。
薛纱纱没说话,只往他怀里蹭了蹭,就闭上眼。
好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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