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光环初显

    咳咳,这么形容堂堂一国太子妃也许不雅,但这样的天降福音,石氏实在无法淡定:“佟佳福晋此话当真,果真有比人痘更妥帖的法子应对那天花恶疾?”

    “是!”玉录玳重重点头,回答得格外斩钉截铁:“臣妾不但有预防天花之法,还知道几项利国利民之法。若太子妃娘娘肯施加援手,救臣妾于水火,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佟佳氏身为当今母族,又出了孝懿皇后。佟国维身为一等公,被授领侍卫大臣。连隆科多兄弟几个都简在帝心,佟半朝之说绝非浪得虚名。

    打心眼里说,石氏绝不愿意与佟佳氏为恶的。但……如今万岁春秋鼎盛,又刚大封皇子。太子爷压力倍增,深恨直郡王明珠一党,还有与他们颇有暧昧的佟佳氏。若能有机会打击一二,想必……

    太子爷也不会拒绝的吧?

    石氏凤眼微眯,不着痕迹地给身边丫头使了个眼色。后者知机,赶紧福了福身,悄无声息退下。

    玉录玳像没发现其中玄机一样,受宠若惊地被太子妃随身医女服侍着处理伤口,而后又梳洗过,陪太子妃用了斋饭。

    晌午一过,传闻中与太子妃相敬如冰的太子爷就亲自走马潭柘寺,接轻车简从前来礼佛的太子妃娘娘回宫。一同回了毓庆宫的,还有为孝诚仁皇后娘娘抄经积福而累倒的皇后族妹,太子爷远房姨母——佟佳府上隆科多嫡福晋。

    这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皆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叫太子爷竟然把个外命妇直接带进了宫,而不是送到佟佳府上。

    接到消息的隆科多暴怒:“贱婢敢尔!”

    而毓庆宫中,太子胤礽也一脸青黑地砸了手中杯子:“混账!隆科多那奴才居然敢强掳岳父侍妾,逼迫嫡妻自戕,是欺我赫舍里氏无人么?姨母放心,孤这就着舅公查验此事。若属实,孤定不轻饶。”

    玉录玳原就是个太子粉儿,常叹息他幼年失母,后宫无人斡旋。自身过于优秀,康熙寿命又太长。以至于当了三十几年太子,经历两废两立,最后黯淡收场。

    如今见太子殿下果然如想象般贵气天成堪称人中龙凤,不见半点后期的乖戾偏激。

    玉录玳这个太子粉儿就忍不住为自家爱豆操起了心,试图做个改变历史的小蝴蝶:“臣妇何德何能,敢应太子殿下一声姨母?只,殿下隆恩,为这一声姨母,臣妇也有一言奉劝殿下。赫舍里氏与殿下血脉相连,自然全族上下都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但……索大人非但是殿下舅公,也是朝廷中流砥柱。过于倚重,绝非殿下之福。”

    “臣妇一介女流,目光短浅。原也没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匡扶殿下,只以自身一点浅薄体会说与殿下。臣妇十五岁嫁入佟佳府,次年生长子岳兴阿。孕中艰难,生产不顺,臣妇甘愿以自身性命换子息平安。然孩子甫一落地,就被婆母以教养之名抱走。每月只得数见,年久日深之下,吾儿只知玛嬷不知额娘。”

    “臣妇伤重之时,此子一如既往在书房读书。他玛嬷不过被禁足府内,他就跑到臣妇面前念了大段《弟子规》。言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

    “那一刻,臣妇心死如灰,再无一点带他和离出府妄念,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臣妇私心想着,皇后娘娘早逝,万岁爷身兼父母职将殿下养大,内心对殿下的期盼必然远过于臣妇。那……万岁爷见您依仗索大人胜过他,心里又作何感想?”

    胤礽两岁就被立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性子最是个矜傲受不得说教的。

    若平常有人狗胆包天敢这么跟他玩儿直言不讳,他不把人押下去小惩大诫,也得转身拂袖。

    可今儿,太子殿下就是从玉录玳那微带酸楚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真心惦念。就……如同他梦中想了千万遍的额娘般。

    胤礽虽被自己的脑补弄得一阵恶寒,却也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提问往下想。

    随后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脑门的白毛汗,终于发现自己走进了怎么个误区。

    想通后,他直接一揖到地,慎重而又真诚地跟玉录玳道谢:“听姨母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份提点之恩,胤礽记下了。至于您说要与隆科多和离事,胤礽知了。待牛痘效果被证实后,我亲自为您向皇阿玛请功,定叫您心□□成。这段时间,您就宽心留在毓庆宫,有任何所需尽管支会太子妃石氏。”

    玉录玳慌乱躲避:“别别别,一点浅见而已,殿下何至于此?只别嫌弃臣妇狂悖,一个不耐烦就把臣妇再扔回佟佳府那个虎狼窝就好!”

    “姨母说笑。”胤礽认真脸:“您这几句寻常话,听在胤礽耳中却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直接将我从岔道边上给拽了回来,恩同再造。姨母不似胤礽身居高位,不明白能听到这几句寻常话有多难能可贵。”

    本以为会千难万难的目标瞬间有望,可把玉录玳给高兴的哟!

    当下千般感激万般欢喜的,就把堂堂太子殿下当成了自己亲外甥般。交浅言深,各种的语重心长:“高处不胜寒嘛!不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一行关系到万民福祉,也确实该保持清醒理智,不能过于感情用事。不然一个看走眼,没准儿酿成大错。”

    “当然呢,也不必说过于约束自己,活成个孤家寡人似的。平日里一呼百应、从者如云,实际上却无一人可交心。万里江山找不到半个人共赏,又有什么意思呢?”

    侃侃而谈了好一阵,抬眼就看到太子殿下被震成泥塑木雕,告辞出门时候都有些同手同脚……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放了些什么厥词的玉录玳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叫你嘴尖舌快,乱说一通。还好……”

    还好这会儿才康熙三十七年,九龙夺嫡还是个预备式的状态。储权与君权还较为和谐,没经过各方倾轧的胤礽还是个相对单纯无害的状态。不然就凭今儿这种种,她就得是个立马再挂一波儿的命!

    两岁就被立为太子,在这风谲云诡的宫廷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四年,胤礽又怎么可能如玉录玳想的那么无害?

    早在玉录玳踏进毓庆宫的同时,她所有资料就已经摆在了对方的几案上。包括她自戕醒来后判若两人的表现,也包括她对隆科多的那番威胁。正是好奇她这变化,还对牛痘跟她所说的利国利民之法感兴趣,才有的之后种种。

    后面玉录玳一个松懈,忘了自己身处哪朝哪代是个什么身份。真拿太子当自家晚辈,各种谆谆教诲,反而意外了他认可什么的……

    那绝对是被玉录玳误认为无用的金手指作祟了。

    小赫舍里氏一生只得一滴骨血,自是爱若生命。偏儿子被婆婆抱走教养,只知玛嬷不亲近额娘。为了弥补这毕生之憾,她苦心修炼多年练就个奇异的技能。类似于信服度光环一样,可以无形中增加她言行的可信度。

    越诚恳劝说,推心置腹下,效果越发明显。

    而玉录玳之前对胤礽那番话,妥妥粉丝对自家爱豆的殷殷叮嘱,绝对发自肺腑了。以至于胤礽从小生活在风云诡谲的宫廷内,也没能逃过中招的命运。

    乾清宫

    康熙放下御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太子亲自出宫去接了他在潭柘寺拜佛的太子妃,连带着把隆科多福晋也给带进了毓庆宫?简直胡闹!梁九功,着人传太子过来回话。”

    “喳。”梁九功躬身领命,刚要退出殿外着人去毓庆宫传旨,就听到太子殿下求见的通禀声:“万岁爷,您看这不是巧了么?太子爷果然至孝,知道想您之所想。”

    康熙笑骂:“算那臭小子识趣,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他给朕滚进来!”

    将他这声听在耳里的胤礽整了整衣冠,微笑进殿:“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得!”康熙瞪眼摆手:“有你这个恣意妄为的混账,朕怕是片刻难安。你说你,堂堂一国储君做事怎么就不知道三思后行?非要人家隆科多敲登闻鼓,告你个强夺臣妻么!”

    咣当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吓得胤礽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天啊,皇阿玛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儿臣再不才,那也是龙子凤孙,什么样的天资绝色没见过?用得着打自家姨母主意那么禽兽不如么?”

    “若佟佳大人真昏聩如斯,皇阿玛可就得慎重思考,是不是能把重责大任交付到他手上了。”

    康熙气乐:“合着你小子做事欠思量,还是人家隆科多的错了?”

    “枉顾人伦,强抢岳父侍妾为己用。又宠妾灭妻,迫使嫡妻自戕,他本就大错特错。”胤礽豁然起身,怒气冲冲开始对隆科多的指控:“拿着鱼目当珍珠,倒叫真正的明珠蒙尘。这样是非不分的狗东西,亏我赫舍里家将好好的闺女嫁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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