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家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人都把修身与齐家放在前列,可见其意义深远。这不你那犬子不肯修身,仗着帝宠飞扬跋扈,才有了今日之祸!”

    “所以佟佳大人还是把四处钻营的心思停一停,多多教养子孙后辈吧。不然一个不留神,养出满府隆科多来……你就是位极人臣又能怎样?”

    “别忙忙碌碌一生,临了临了只能发出后继无人的悲鸣……”

    “欺人太甚,索额图你这个老匹夫欺人太甚!”佟国维气极,嗷地一拳头冲着索额图的面门砸了过去。两个加起来过百的堂堂一品大员又双叒叕地扭打在一起,场面极其壮观。

    看得玉录玳叫个叹为观止。

    私心里甚至觉得,索额图之所以从一代权臣落得个圈禁饿死的下场。大半原因都得归功在他拉得这手好仇恨上,连佟国维这样的老狐狸都受不了。更何况康熙那个小心眼儿呢?

    等两位大人呼哧气喘地停手,玉录玳那点嫁妆已经清点完毕,都妥妥地装了箱。

    被损坏、遗失,无法追回的那些,也都被庆复福晋走了公账,加倍赔偿。

    打从知道她去了毓庆宫,被太子夫妇尊称一声姨母那天起。一家之主佟国维就亲自发话,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为难叠翠园的仆婢。

    因此还罚了顶风作案的李四儿禁足,狠狠杀鸡儆猴了一把。

    是以夏雨、冬雪跟吴嬷嬷几个虽然忧心忡忡,但都没受什么委屈。

    目的达成,玉录玳就要挥挥衣袖,不带走佟佳府一片云彩的时候。庆复福晋满脸复杂地看着她:“嫂子,你……真就这么走了么?”

    “啧啧!”玉录玳哂笑:“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好像多关心我,又多关心岳兴阿似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怕城门失火,殃及你们这些池鱼?”

    “以前我在佟佳府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情真意切地叫过我一声嫂子。”

    被生生揭了脸皮的庆复福晋语塞:“我……我也只觉得稚子无辜。以前你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岳兴阿到底还是嫡枝嫡长孙。有太太护着,谁又敢小看了他去?”

    “可今儿这么一出后,难保太太不会迁怒。三哥……三哥年富力强,早晚都要续娶的。到时候新人进门,又哪有那可怜孩子的立锥之地?”

    “所以……”玉录玳勾唇:“你是建议我用用万岁爷破格赐下来的呈折奏事之权,奏请将岳兴阿归我抚养教育么?”

    一句话说的庆复福晋脸色丕变:“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被否认三连的玉录玳只乐:“好好好,我不说。你放心,我自己都强挣扎出佟佳府这个泥潭,又怎么忍心生生再把你踹下去?”

    “虽然你这人小心思多,要强。总想跟我别别苗头,暗地里没少跟我那糊涂姑爸爸下舌。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放心吧,和离也好,搬走也好,这都改变不了我是岳兴阿额娘的事实。”

    “只要我在一天,就必然尽我所能地护他一天。他隆科多莫说娶不到,就是娶百八十个新人,也甭想轻慢了我儿。否则的话……我必定竭尽全力,叫他悔不当初!”

    放完这铿锵有力的几句话后,玉录玳转身就走,都不屑多给庆复福晋一个标点符号。

    帘子晃动,岳兴阿患得患失的小身影走出来:“窝克,我没有失去额娘对不对?她还是关心我的……”

    庆复福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当然,孩子都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额娘十月怀胎,那么辛苦把你生下来,怎么会不疼你不爱你?”

    “所以岳兴阿别灰心,今儿你额娘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等过些日子窝克带你去看她,咱再慢慢下功夫。总有一天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磨也能磨得你额娘回来,跟咱们一大家子好好生活的。”

    岳兴阿握着小拳头,坚定脸点头:“一定!只要额娘回来,玛嬷就不用被玛法责备,阿玛也不用挨鞭子了。”

    庆复福晋:……

    就觉得玉录玳白疼这个狼崽子了,生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好歹顶饿。

    然而佟佳府因和离事件名声大臭,连圣眷都不如以往隆深。只有把玉录玳那个犟种哄回来,才能靠知错就改赢得洗白机会。顺带把她那些靠山、业绩都绑在佟佳府上,惠及满府。

    要达成这一系列目标,可不就指望这块叉烧么?

    所以必须好好哄着!

    命啊,隆科多那么个狂悖无伦的玩意儿偏是嫡长子。自家爷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却偏偏出生晚了几年,就此跟爵位失之交臂。

    庆复福晋越想越不甘,心里小算盘不停,各种琢磨着怎么才能挣脱命运的樊笼,逆流而上。

    而另一边,玉录玳已经满载而归,顺利到达了她的新府邸。

    内城天街边上,站在街口就可以遥望紫禁城的地段。坐轿子进宫,都不消一刻钟的时间。

    绝对寸土寸金,万金难求。

    整整五进大宅,雕廊画栋,看着就格外的气派。

    只一眼,就叫玉录玳这个苦巴苦业多年,才堪堪置办起个小房子的社畜被折服:“万岁,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打今儿起就是在下鄙人我的了!哈哈哈哈,简直一夜暴富有没有?”

    再没想到自家主子竟如此无状的吴嬷嬷瞠目,继而撕心裂肺地猛咳:“格格,注意仪态,格格!您现在,可是万岁爷钦赐的多罗格格,一举一动之间都代表着天家气派。”

    可快端庄着点儿,别叫人看了热闹去!

    玉录玳微微吐舌,眨眼又恢复成彬彬有礼的样子,施施然跟索额图施了一礼:“玉录玳无状,叫族伯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索额图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能见贤侄女你这么率性真实的一面,阿牟其老怀甚慰。你这刚搬过来,一应琐碎必然很多。我就不多打扰了,喏,这有我亲手所书的名帖留给贤侄女。若有任何为难事,贤侄女都可遣人过府,阿牟其必定倾囊相助。”

    “如此……”玉录玳接过名帖又是一礼:“晚辈就多谢族伯了。”

    “应该的,应该的。”索额图微笑:“内务府事,牛痘事,都是阿牟其该对贤侄女说声谢谢。”

    谢谢你的出现,一点点的缓解了太子的尴尬局面。

    打破了他们父子间的沉郁,走出过往心结,重新变得父子和睦、君臣相得起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玉录玳也没点明。只微微一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嘛!若可以,晚辈还是想着能为江山社稷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的。”

    啪啪啪又是一站赞叹的掌声,索额图真越看越觉得玉录玳入眼。

    深恨老妻不给力,生不下这么钟神毓秀的好闺女。更恨坤图(PS:玉录玳便宜阿玛名)那个有眼无珠的,生生将如此明珠暗投。

    必须好好教训!

    玉录玳还想着要不要客气客气,请如今大权臣、未来大罪人进府喝一盏清茶。结果就见这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了告辞什么的……

    她也只能摇头失笑,着人大开府门。

    时值盛夏,正是草木葱茏时候。院内花团锦簇,简直一步一景,走个连廊的功夫就叫玉录玳迷了眼。

    等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正院中堂时。就发现窗明几净,家什摆设都重新换过,连冰鉴里都飘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玉录玳刚在玫瑰圈椅上坐定,厨下就端来了消渴解暑的凉茶与数样精美点心。

    还当自己接手的是空旷已久,百废待兴府邸的玉录玳:???

    就很有几分狐疑地盯着送东西过来的年轻厨娘:“你们是?”

    “回格格的话,奴婢们是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而来。”小厨娘蹲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太子爷与娘娘担心您初初辟府别居,一应琐事无人照料,难免措手不及。”

    “遂从圣旨赐府那日起,就派了奴婢们等过来,先行整理筹措。无比让格格过府所见既是个完美居所,再不为这些琐碎烦心。”

    “这样啊?”玉录玳笑得一脸感动:“那劳你回禀太子爷与娘娘,就说臣妇万分感谢他们的体贴挂念。等我这里一切准备停当,再去毓庆宫拜谢。”

    那厨娘连声应诺,领了春花塞进手里的大荷包笑着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偌大房间内就只剩下玉录玳、吴嬷嬷与春夏秋冬四婢。

    许久未见自家福晋的吴嬷嬷直勾勾瞅着她,眼泪顺着脸颊扑簌扑簌往下掉:“我可怜的格格啊,终于苦尽甘来了。长生天保佑啊!”

    都已经做好被絮絮叨叨念疼耳朵的玉录玳一懵:“哎?嬷嬷都不怪我自作主张,在明明能有所转圜的时候,偏弄得自己孓然一身么?”

    毕竟别说大清,就是2020,也有不少老古董觉得离婚是件羞耻事。

    因为女人,你就得为了孩子、家庭甚至虚无缥缈的面子,各种忍忍忍。豁出去把自己泡在黄连水里,也坚决不离婚。

    吴嬷嬷愣:“格格说的这是什么话?但凡有日子和乐,谁又吃饱了撑的抛夫弃子?格格被逼迫至此,嬷嬷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你?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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