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淡淡青草味儿的一个吻落在鳄鱼系统凸起的长嘴上,像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小兔子就已经放开了前爪。
“………”
系统沉着脸没说话,尾巴却愉悦的甩来甩去,贴着床单弄出一堆褶皱。
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开心,除了他自己。
白荼乘胜追击,见缝插针道:“那你别生气啦,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鳄鱼系统的气在他撒娇卖萌的时候就已经消了一大半,现在更没什么火要发了。
他趴在大床中央把小兔子扒拉到自己面前,短小的前爪戳了戳柔韧粉粉的兔耳朵,吭哧吭哧吐出口浊气。
“你们兔子真花心,见一个爱一个。”语气中隐隐的带着控诉和指责。
鳄鱼的力气可比兔子大多了,白荼被他揉吧得直往后倒,摔进软软的小被子里摊成一团兔饼。
“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呀——再往后边点儿,对,轻点儿~”
小兔子摊着四条腿儿,享受起了系统全方位的按摩撸毛,脸颊两侧的须须时不时抖一下,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股线。
“你现在被标记了,以后怎么走出轨剧情?”鳄鱼系统嘴上问得严肃,爪子用的力度却越来越轻。
“主角用的是暂时标记,”白荼睁开眼,回忆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普通Alpha的临时标记一般只能起到一个月的作用,但余鳄的等级更高,应该是三个月至半年。”
“距离原定的出轨剧情还有一年半,只要他中途不回来,标记就会自动消除,到时候也不会影响我走剧情。”
但这只是最好的推断。
系统:“如果标记的时间会持续得更久,那你怎么办?”
白荼似乎并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那就去做手术,把标记洗掉。”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去除标记的手术对于Omega的身体来说是一种危害极大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一想到这个,鳄鱼系统又来气了:“你要是不馋主角身子,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吗?天底下两条腿的兔子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了?主角带头ooc,你也跟着胡闹,到时候真要做清除手术,把你兔子毛都疼秃。”
系统数落的话很难听,但每一个字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白荼扒拉着长耳朵坐起来,毛绒绒的爪子放到鳄鱼系统头上,接触的地方是冷血爬行动物所独有的冰冷体温。
“别担心啦小鳄鱼,有你陪着我,每个世界的任务一定都能顺利完成的。”
他们的相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但白荼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在剧情还没有正式开始运转的那几年里,身边陪伴着的就只有鳄鱼系统。
兔子是种很胆小的动物,什么都怕,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如惊弓之鸟,更何况是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如果没有系统不遗余力的帮助和兜底,白荼非常清楚,别说任务,他连最开始那段刚变成人的日子都没法熬过来。
于他而言,小鳄鱼绝对不止是一个冷冰冰的系统、同事,而是亲近的、值得信赖的亲人。
鳄鱼系统光是趴着,视线就能和半蹲着的白荼平行了。
金黄色的瞳孔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就这么一直看着那只小兔子,过了好久,才慢慢地说:“我答应过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你是我捡回来的小兔子,那就归我管。”
一鳄一兔敞开心扉,短短几句话就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他们未来将穿梭无数个或者简单、或者困难的世界,经历常人所无法经历的事。在这样不间断的穿越中,就连时间也被无限拉长,不再作为计量单位存在,而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会孤独得只剩下彼此。
鳄鱼系统不能够长时间的出现在小世界中,他很快又回到了系统空间,眼神复杂的看着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小兔子。
他知道这才第一个世界,对于白荼来说,路还长得很,他们还能相伴着走很远。
但路再长,也是有终点的——他也只能陪他到终点。
在白荼真正能够变成人的那一刻,也就是系统要离开他的时候了。
“没良心的小兔子,到时候一定会很快就忘了我。”鳄鱼系统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粗长有力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来甩去。
动物成精部门的系统无一例外,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生前身份,只知道因为有重要的东西寄存在部门,所以要给他们卖命。
宿主们无论能不能完成任务,都有解脱的那一天,但对于鳄鱼系统来说,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概念。
不知来处,不知去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系统们比起那些被抹杀的宿主都还要更惨几分。
鳄鱼系统向白荼解释过动物成精部门所有的条例和任务规则,却独独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
次日,晨。
“小殿下,”白安立正向他行了个军礼,“早安。”
“嗯。”白荼随意点了点头,将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小捡回来了吗?”
对于喝醉酒之后到在余鳄床上醒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白荼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安垂眼,拳头握了握,神色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差人送回来的,现在正在家庭医生那里。”
帝国稍微有点家底和名气的庄园都会配备几个家庭医生,但小捡跟着自己赴宴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挂了伤?
白荼转过头看向白安,现在他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还是………因为那个野狗。
嵌进掌心里的指甲又加大了力度,白安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越来越失衡的心态。
“他怎么了?”
对于任务对象,白荼向来都很重视。
即便厌恶这个人到了极点,恨不得让他彻底消失,但白安面对他的小殿下时,仍旧恭顺的低下头,声音平缓温和道:“太子殿下说,是因为小捡信息素失控,冲撞了财政大臣的夫人,所以才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在撒谎。”
鳄鱼系统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白安的谎言。
“知道了。”白荼不动声色的遣散了白安,临走前还让他把小捡从医疗室叫过来。
“……是。”
白安忍着不甘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白荼才卸下了伪装,整个人都没骨头似的趴在石桌上,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形。
“小鳄鱼,你刚才为什么说白安撒谎?”
鳄鱼系统的金眸闪了闪,淡淡道:“准确来说,不是他撒谎,而是太子撒谎。”
“任务对象是被太子踢伤的,你喝醉的时候,他还跟主角也打了一架。”
小兔子敏感的察觉到哪里不对,怂怂地问:“不会………?”
“就是因为你。”系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怨怼,跟跑了老婆的光棍似的,“你给他们都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荼肉眼可见的颓丧下去,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正纠结时,小捡已经悄悄的来到了花园。他刚一踏进玫瑰拱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山茶花下只露出一个雪白脑袋的主人。
鼻尖是各种花卉浓郁的香味,但他就是异常敏锐的从其中嗅到了那一点点淡得接近于无的信息素。
小捡抿着唇笑了笑,伤口处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无声无息的向着白荼那边走过去。
“主人。”
白荼抬起头,刘海被压得软塌塌的贴在脸颊上,但看上去非但没有乱糟糟的,反而因为凌乱减少了平日里高不可攀的距离感,显得更可爱了几分。
看得小捡心里都软成了一滩水,痒乎乎的。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在贫民窟捡到过的一只小兔子,拖着一条断腿,浑身脏兮兮的,毛都打成了结,丑得那些乞丐小孩儿谁见了都要踢上几脚,眼睛却又圆又大,红扑扑像那些夫人小姐帽子上的宝石。
白荼的眼睛比记忆中的那只小兔子还要漂亮,对于小捡而言,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直到白荼的小奶音响了起来,他才回过神,将一腔热烈的情意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跪下。”
刚刚还在回味爱情的甜蜜,结果喜欢的人上来就是一棒,把小捡敲得有些懵,但他只呆住了几秒钟,很快就回过神来,顺从的重重跪了下去。
没有辩解,没有反抗,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
白荼却觉得背后发凉,他看着小捡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被无理取闹羞辱的是其他人一样。
鳄鱼系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在担心,因为任务对象?”
“是………他也太……太,”白荼小巧精致的喉结动了动,“……听话了。”
就像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不管自己提出再过分的要求,都百分之百的完全执行,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最后只能安慰白荼道:“剧情中小捡这个角色面对你的欺辱一直都处于忍辱吞声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想要反抗你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直到最后才绝地反击,将暗地里搜集的证据发了出来。不用担心,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剧情走向应该还在控制之中。”
尽管小鳄鱼分析了很多,但白荼仍旧觉得不大对劲,却又找不到原因,只能暂时先把这份心慌压下去,专心对付小捡。
他伸手摘了几枝玫瑰,娇艳欲滴的花朵盛大灿烂的绽放,释放出浓烈的、艳腻的香味。
“主人………?”
小捡抬起头,眼神中透露着疑惑和不解。
瑰丽浓重的绯红衬托得白荼的肤色更加雪白,他骄傲的抬起下巴,赏赐一般将玫瑰花扔到小捡面前的草坪上,指尖还萦绕着恋恋不舍的玫瑰花香,和一点点红到妖艳的花汁。
“跪在它上面。”
白荼狠下心,不给他和小捡之间留下任何余地。
“………”仍旧没有反抗,乖顺的、无声的抬起膝盖,对着那团似火焰一样的花束跪了下去。
尖锐的凸刺深深扎进脆弱柔软的皮肤,深色的裤子很快就泅湿了一片,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来,滴落到娇嫩的玫瑰花瓣上,成为它盛开最好的肥料。
小捡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只是这次,多了一句,“为什么”。
白荼听到这句话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表现。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
他一挑眉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捡,遮住了来自清晨温煦的阳光。
“你给本殿下丢脸了。”
小捡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沐浴在晨光中鲜艳的轮廓。
白荼继续道:“如果管不好你的信息素,那就把你的腺体割掉,免得到处像狗一样发.情。”
他当然只是恐吓,对于Alpha来说,切割掉腺体的话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这种话已经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羞辱了。
无异于杀人诛心。
小捡从分化那一天起,每个夜晚里的主角都只有一个人,他自然不懂主人在说什么,眼底有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我没有。”
“白安不会骗人,”白荼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相信他。”
原来……是他。
小捡紧紧的握住拳头,侧颈青灰色的血管突兀爆起,象征着主人此刻正忍受着多大的愤怒。
然而比起搬弄是非的人是白安,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白荼所说的话。
“我相信他。”
短短的四个字,一遍又一遍的在小捡耳边回荡,他心底那匹野兽正在疯狂的挣扎,愤怒的嘶吼。
比起我,你会更相信白安吗…………
小捡低下了头,厚重的刘海遮挡住漆黑的瞳孔,让人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眼神中正酝酿着的,狂风暴雨般的情绪。
没错,就是这样,再更恨我一点!
白荼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抖兔耳朵。
剧情崩溃了这么久,终于在小捡这里起死回生了。要不是现在不能崩人设,他恨不得立马变回小兔子,对着小捡撅起小圆球尾巴感谢他。
哼……
鳄鱼系统闷闷不乐的看了一眼塞在自己肚子下面的棉花团,心想你的屁.股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别高兴得这么早,”他酸溜溜的出来泼冷水,“小心虐出斯德哥尔摩来。”
小兔子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乌鸦嘴。”
但系统的提醒不无道理,白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小捡毫不留情的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丢下这句话后便走了,只留给小捡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鼻尖那股惑人心神的信息素也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膝盖处无法忽视的疼痛。
一种无望的、绵里藏针的痛楚。
最甜蜜的梦也是他,最酸涩的疼也是他,你看这个人,残忍又天真。
混合在一起,共同织就了小捡十六年的人生中一场瑰丽破碎的梦境。
他心甘情愿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也不肯自救。
脑子被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玫瑰花香冲得发胀,小捡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后颈处的腺体也跟着发热,让他痛恨的、无法控制的信息素又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蠢蠢欲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感觉到得寡淡的日光变得灼人,未经任何遮挡,毫无顾忌的炙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鼻子间一股烧糊了的烤肉味。
臭得令人作呕。
而后那种焦心的炽热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凉意在身体的每一寸地方蔓延,冷得人直发颤。
下人们来来往往,从他面前经过无数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驻足,就好像只是和一团空气擦肩而过。
小捡低着头,膝盖处早就疼得没了知觉。
他一直在乖乖的等,等主人的命令。
只是在彻底陷入没有意识的黑暗之前,也依旧没有等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