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白荼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收拾好,一打开门,就发现脚边坐着个人。
他蹲下来戳戳那人胳膊,刚睡醒没多久的嗓子软糯中还带着一点涩涩的感觉:“嘿,你怎么了?”
“这是任务目标。”鳄鱼系统要么不吭声,要么就一语惊人。
小兔子吓了一跳,软趴趴的头发都跟着晃了晃,他赶紧拿开手,若无其事般站起来,换上了另外一种面孔。
“起来,”白荼用脚踢了踢小捡,“谁让你睡在我门口的?”
小捡却没吭声,只是慢慢抬起了头,眼眶红肿着,像是哭了一晚上。
白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也直打鼓——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刚醒还是一直都没睡,要是后者,那自己刚才蹲下去的举动岂不就崩了苦心经营的恶毒人设?
他心里没底,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起来!”
小捡这才扶着墙壁,慢慢的爬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去。
白荼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脖子间缠着的纱布,难免有点纳闷。
怎么每次见到这小崽子,身上总能添点儿伤?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极其恶劣的询问语气,却让小捡忍不住鼻尖一酸,刚被摧毁腺体不久的他现在正处于极度的脆弱之中,可能只是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就能轻易的牵制住他的情绪。
小捡缓慢地摇着头,一张嘴,是喑哑难听的声音,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不小心……划到了,没什么大碍。”
“主人要出发了吗?那我们……快走吧。”
白荼就这么看着他,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小鳄鱼,你觉得他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吗?”
鳄鱼系统难得的在有关小捡的问题上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腺体被挖烂了,无法恢复。”
在ABO的世界中,Alpha和Omega之所以具有独特的优越性,正是因为他们拥有一套不同于普通人和Beta的配对系统。
在这一整个体系中,能够制造自身独一无二的信息素的腺体尤为重要。他们依靠腺体产生和感知信息素,如果失去腺体,那么无论是对于Alpha还是Omega来说,都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尤其是自尊心极强的Alpha,在他们眼里,腺体被破坏,是最大的耻辱。
白荼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就在今天之前,小捡还好好的,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突然之间,就失去了他的腺体。
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
怪不得………他今天表现得这么反常。
换做其他人,也会崩溃的。
他又看了脸色惨白的小捡一眼,苍白起皮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没想过他会变成这样。”
白荼为了完成任务,虽然一直按照剧情在想方设法侮辱小捡,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毁掉他的腺体。
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但走完剧情节点就会离开,而小捡是土著,在他走后,没了亲王殿下的欺辱,人生轨迹就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现在…………
“你心软了?”
“…………没有。”白荼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了眼底的怜悯。
“之前在花园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要割掉他腺体的话,虽然昨晚不知道是谁做的,但他要是把这笔账算我头上,倒还推动了剧情。”
应该没有任何一个Alpha,会喜欢挖掉自己腺体的Omega吧?
鳄鱼系统漫不经心的甩了甩尾巴:“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手软的。”白荼有些心烦,说话的语气就重了点。
“我早就答应过你,不会被任何一件事绊住脚步,你能不能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
“我是个有感情的生命体,不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机器,不可能永远保持一个冷静理智的状态!”
系统闭了闭眼睑,闭上长长的鳄鱼嘴,不再说话了,默不作声的爬回角落,头一次将软软一团的小兔子本体冷落在一边。
一边是意外被毁掉腺体的小捡,一边是因此闹了矛盾的鳄鱼系统,白荼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很差,在身体假孕的特定情况下,任何有波动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抬腿,不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磨蹭。
经过小捡的时候,只给了一个冷淡的眼神,后者便马上示意,单薄的身体晃了晃,不近不远的跟在白荼后面。
他们走后不久,白先生就起了床,穿着睡袍,提溜着一双人字拖就兴冲冲的往宝贝儿子房间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道:“茶茶,崽儿,起床啦!”
“快来看看爸爸给你准备的……………”
“……………行李。”
他打开门,装饰精致的房间里却空空荡荡的。
喇叭一样音量的声音也随之降了下来。
“怎么了?”
艾琳夫人穿戴整齐,落落大方的朝他走过来。
白先生还抓着门把手,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茶茶一声招呼也没打,人已经离开了。”
艾琳夫人脸上的微笑也保持不住了,高跟鞋跺地的频率更快了些,蓬大的裙子飞起来,探入了空荡荡的房间里。
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一丝睡过的褶皱也没有——最中央用胡萝卜压着一张纸条。
艾琳夫人弯腰,慢慢的捡起来,轻声读道:“妈妈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爱你。”
“我呢?”白先生忍不住问。
艾琳夫人本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了,听到丈夫的询问后又强压着悲伤往下看,一下子破涕为笑,将纸条交给他。
“你自己看吧。”
白先生急吼吼的接过,焦急中又满怀期待,逐字逐句念了出来:“另,转告爸爸,让他少用一点胡萝卜味道的香水。”
越读,声音越小,直到最后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掩嘴偷笑的妻子,迷茫道:“茶茶为什么这么说?”
“你听他的就是了。”艾琳夫人笑了笑,而后一阵难以忽视的失落和悲伤卷土重来,将她整个淹没。
长如蝶翼的睫毛闪了闪,艾琳夫人轻轻点去眼角的泪水,尽量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茶茶长大了,也学会为我们考虑了呢。”
“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别担心,余家又不是龙潭虎穴,能有什么危险。”
是在安慰丈夫,更多的,也是在安慰自己。
白先生怅然若失,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茶茶还能在我们的庇佑下生活很久,眼底下天天看着的小孩儿,一眨眼,他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和余家那小子结婚,成家立业,能和我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短了。”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白先生怕老婆因为自己这些话又哭起来,赶紧补充道:“臭小子,有了男人忘了娘,不管他,我们吃早饭去!”
艾琳夫人被他飞快的变脸弄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边往外走,便状若无意的提起洛乐:“用完早点我要去皇宫一趟,见见侄子。”
白先生从来不过问妻子的行程去向,点点头就当自己知道了。
临出门前,艾琳夫人正整理着仪表,余光中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白安,便抿唇淡淡一笑,沉淀了时光和岁月的眼眸绽放出异样的光亮。
白先生还以为妻子在笑自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又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牙缝里没青菜吧?”
“没什么,”艾琳夫人收起笑,动作优雅地拿起鹅绒扇子,“我先走了。”
白安恭敬的低下头,目睹着夫人离去,垂在腿侧的手抖了抖,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在害怕艾琳夫人。
皇宫,花园。
一个侍者匆匆走进来,穿过一大片开得正盛的山茶花,贴在洛乐耳边口语了几句。
“艾琳姑母?”
话音刚落,艾琳夫人就摇着鹅绒扇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里。
女仆替她提起繁琐雕花的蕾丝裙边,姿态优雅的落座。
洛乐天性凉薄,骨子里的冷血让他对亲缘关系的看重远远不如凯特大帝,但眼前这位夫人却是不同的——这是小兔子的母亲。
他笑着让侍者奉茶,亲切的和艾琳夫人唠起了家常。
“姑母最近身体还好吗?你有段日子没来看过我了,我还以为是哪里做错了,惹您不高兴呢。”
艾琳夫人也跟着笑了笑,倒不记着应答,先是端起茶杯掀起盖子吹了吹,喝了口茶,才慢慢的说:“你沉稳端重,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哪里会惹到我。”
她话里有话,洛乐也不是傻子,当即便遣散周围服侍的仆人。
艾琳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次来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还要恳请你帮个忙。”
洛乐几乎是一瞬间便猜到了:“和茶茶有关的?”
“没错。”
艾琳夫人放下杯子,眼神也严肃了起来。
“茶茶突然之间提出要去余家,身边还带着一个不知来历底细的Alpha,坦白讲,我不可能放心得下。”
洛乐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余万赢元帅和余鳄上将都有将职军权在身,反观茶茶,虽然有亲王的头衔,真要对上他们,万一有了什么矛盾,也很难占到上风。”
“再加上那个您口中的Alpha………”
眼神沉了沉,洛乐当然知道艾琳夫人嘴里的Alpha是谁,甚至………他还很想除掉这个人。
“他现在已经不足为惧,”艾琳夫人勾起嘴角,“只是要担心,别狗急跳墙了。”
洛乐投来疑惑的目光,艾琳夫人却避而不答,转移了话题。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出一个人,最好能够自由的进去余家,替我监视茶茶身边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这样。
洛乐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符合要求的倒是有一个,是余万赢元帅以前的心腹参谋之子。”
“这位参谋长在一次击退虫族的关键战役中替余元帅挡下了虫后致命一击,不幸以身殉国。他常年跟随第五军驻守边境星,无暇顾及家庭,因此只育有一子。余万赢元帅对参谋长的死一直心怀愧疚,出事后,对这个孩子一直多有照顾,悉心教导。能够自由进出余家的,除了余鳄将军,也就只有他了。”
“不过……这也是位Alpha。”
艾琳夫人饶有兴趣的听着,直到这里,才微微皱起了眉头:“Alpha?”
洛乐十分清楚姑母的担忧,笑着保证道:“您放心,这人虽然是Alpha,但等级很低,那时候还被军校的人起了个‘报废A’的侮辱性外号。就算对茶茶起了非分之想,也完全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艾琳夫人这才满意,又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洛乐扬起嘴角,抬头,视线落在了远方。
“他在………”
“——边境星。”
边境星,第五军事基地。
“秦副官好!”“你好。”
“秦副官!”“嗯,继续训练吧。”
秦书淡淡笑着,对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大兵都予以回应,扣子端端正正的扣在最上面一层,整个人就像一道春风,行动间润物无声。
他人缘很好,一路上都有人不断的打招呼。
就连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大背头,对着这位温润得过分,一点也不像军人的副官细声细气的。
“老大叫你呢。”
“好。”他微笑着对大背头点了点下巴,而后敲响了余鳄办公室的门。
一道冷冷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了出来。
“进。”
“上将,”秦书推门而入,“你找我?”
“给你批个长假,”余鳄头也不抬,钢笔飞快的运动着,“回首都星。”
秦书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签好余鳄名字的假条,也没问原因,淡淡笑着,应下了。
他正要去拿请假条,余鳄却突然叫住了他,在投过去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好半天,才软下了语气,打开抽屉取出一封信,亲手交给了秦书。
“等等——”
“再带上………这个。”
秦书促狭的眯起眼睛:“给谁呢?”
“给……”余鳄移开视线,掩饰性的咳了咳,“咳,给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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