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真是大忙人了。”约定的地点是永恒之塔十层的一家餐厅，楚烟岚依着侍者带领, 推开包厢进去, 就听见微生铭语的轻笑。
“哪里哪里, 未来女王才是大忙人呢。”楚烟岚笑着，看向坐在微生铭语身边的女人, “这位是……？”
“龙游院长，贺兰凛。”楚烟岚打量贺兰凛的同时, 贺兰凛也在打量她们。这个学生她还是有所听闻的，老头子说这学生天赋不逊于微生铭语和薄奚懿, 几乎把她夸到天上去了。
“啧啧，这才多久没见，你又找了新欢？”微生铭语看着随后进来的沈知忆和江道生, 忍不住调笑道，“这位……又是谁呢？”
“江道生, 蚁后巢穴那救下的。她了解那一块魔族阵地, 托她做了向导，就跟着我了。”楚烟岚这样解释, 江道生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然后便坐上桌席。——没一点儿局促不安。
“先吃吧。吃完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的话, 暂时不要你的守护者跟着。”微生铭语顿了顿，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僵硬，便缓和了下，重复道, “就我和你。”
“好呀，反正我们好久没叙旧了。”楚烟岚笑了笑，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翻开菜单，粗略地扫了两眼，“你点过了吗？”
“我请客，自然是等你点的。”微生铭语见楚烟岚没有异状，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心里却又懊悔起来，她分明是相信楚烟岚的。微生铭语按了按太阳穴，暂时不想深想这些，于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我拿了薄奚懿一百万紫金币，如今可是富有极了。”
“……老熊猫迟早打死你。”楚烟岚默默为微生铭语点蜡。一百万紫金币诶……老熊猫真是分外大方。
龙游院长？曾经那个贺兰冽的姐姐？很厉害的那个人吗？楚烟岚看着款款坐在微生铭语身边长发女人，偶尔一撩散落的碎发，抬眸恰巧与她对视，也没旁的表情，只是温婉一笑。
哇，这种有实力又温柔贴心的大姐姐！楚烟岚还没来得及露出荡漾的笑，就被沈知忆按了脑袋扭回来了。
楚烟岚：？？？
饭后，微生铭语又开了间包间，便把楚烟岚扯了过去。
“楚烟岚！”
微生铭语突然压低声音唤她，倒是让楚烟岚不适应极了。她不免正襟危坐，“怎么了么？”
“你对沈知忆了解多久？”微生铭语开门见山，她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还惹人嫌。
下一瞬，隔壁房里的沈知忆有些别扭地直了直身子，似乎在发呆，实际却竖起耳朵心里开始打鼓。什么意思？了解她？
除了面无表情的江道生看不出什么，贺兰凛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知忆，似乎不愿意错过这家伙脸上任何表情。而沈知忆则一心挂在楚烟岚的回答上。
“也不是很了解。”楚烟岚见微生铭语严肃，便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对沈知忆还真不太了解。
“嗯，她幼时遇见过神明，所以一心想成为天魔神。虽然我觉得那神明估计是看她年幼忽悠她。”稍一思索，楚烟岚便明了微生铭语到底在担心什么，便开口道，“她早些时候进攻永恒之塔，也不是为了侵略，而是为了练兵，她最终是想攻上下天界。魔渊是魔域最高级的一块区域吧？其实我也不太懂，她说魔渊连接下天界，而魔域则离召唤大陆更近。”
“她对召唤大陆没有图谋？”微生铭语支着下巴，根据楚烟岚的话语思索着。
“这我也不知道，但她当年黄阶却没有进攻召唤大陆而是举兵攻上下天界并夺取了一座城池。若不是运气太差遇上玄阶大将军，也不会修为倒退至先天十层，更不会阴差阳错与我契约了。”楚烟岚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她……不坏。”
“……可她若对这大陆有心思，又或者与方顽是苦肉计，大陆如何制裁她呢？目前她修为只是先天五层就如此厉害，天魔王的天赋实在是……”微生铭语没有说完，只是将自己担心的说了出来，“那，还有谁能够制止她？”
“我啊。”楚烟岚凑过去握住微生铭语的手，直视麒麟，一字一顿，表明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那时，你可以杀了我。”
但，不会有那时。
楚烟岚与沈知忆一同去过魔域，遭受了方顽追杀，完全不像做戏。沈知忆啊，是有她的骄傲的。
“蠢，若是她真的有那心思，那时谁还找得到你？”这么明显的软肋，还不得藏得死死的。微生铭语翻了个白眼，虽然对楚烟岚说的很是动容，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楚烟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这样。“那我就自杀呗，你只要给我立个雕像铭记我就行了。”
微生铭语：“……”深呼吸，深呼吸。微生铭语很是头疼，自己问这些的水平是不是真的很差啊？感觉什么收获都没有。小美人鱼的保证……一点儿都不靠谱。
“方顽和沈知忆有仇的啦，怎么可能联手。”楚烟岚起身坐到微生铭语身边，哥俩好地揽住微生铭语，“他觊觎沈知忆，沈知忆怎么瞧得上他。而且沈知忆重伤也是因为方顽。”
“魔渊和魔域，是不一样的。”
“而且你看，我们不是正在处理吞天宫的通道吗？”
微生铭语：完全没被安慰到。
楚烟岚叹了口气，她该怎么说她与沈知忆是完完全全被绑在一起的，而且有系统商城模板，在积分充足的情况下，沈知忆想囚禁她也是很困难的。就说那贵得逆天的高级隐身符……沈知忆也探查不出来的。
她信沈知忆，却不能要求别人信。更不能要求整个大陆的人都相信沈知忆。
挫败……
楚烟岚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未来将担负一个帝国的兴衰，她也不敢把如此大的隐患留在身边，只因为好友的一句信任。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房间门被推开，沈知忆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端的是懒散随意：“我们可以定契约。”
微生铭语看向沈知忆身后的贺兰凛，并不意外这两人听见聊天内容。毕竟她们也没设什么限制，一墙之隔而已……
“那你要求什么？”
“支持我灭掉方顽。”沈知忆露出一个笑，“并且，不许对天魔宫出手。”
“可以。”微生铭语爽快地点了头，同意了。
“天魔王沈知忆（中土帝国皇储微生铭语），在此立下契约，若违契约，则灵魂泯灭，为神明永世唾弃。”
“我，沈知忆。此生绝不觊觎召唤大陆一分一毫。”
“我，微生铭语。必定全力支持天魔王灭掉方顽，绝不对天魔宫出手。”
两人逼出一滴血，悬于空中融合，一道巨大的阵法在她们脚下绘成。光芒大盛时，血珠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两人心口。
一直到法阵消失，微生铭语才彻底放松下来，她抬手正准备揽住楚烟岚，结果楚烟岚就被沈知忆给捞进怀里了。略微一怔，也只是轻笑一声，“其实我是信你的，只是……”
“我知道，这样更好。”楚烟岚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一个月后，北水大比，你有时间去么？”
“老熊猫最在意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得去吧？”薄奚懿耿耿于怀的心结，这次大比将会是她扬眉吐气的机会。楚烟岚怎么可能不去捧场？而且，她可不信北水皇室会容忍薄奚懿的打脸行为……
“等下，我收到宁宇的信息了。”沈知忆突然感应到什么，眼睛一亮，“吞噬兽的据点在死亡沙漠。”
“明天一起去吧。”微生铭语说，“院长精通各种符文，能够直接将各种符文销毁，不留后患。”
“好。”楚烟岚想，如果和她们一块儿，那么她们就会更了解沈知忆性格，也就不会产生沈知忆与方顽勾结演苦肉戏这样狗血的误会了。“那……江道生呢？”
楚烟岚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粘上的面瘫小尾巴，一时语塞。
“我会派人调查她的身世，暂时跟着也行。不过她只能在外面等着。”微生铭语可不想分心保护别人，尤其是一个不熟的人。
楚烟岚便问了问江道生，那面瘫脸上是看不出反应的，但小姑娘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行程有些匆忙，但这种忙碌的感觉令楚烟岚很是享受。
商议结束，她们便在最近的旅馆住下了。
……
楚烟岚沐浴结束穿着浴衣出来，换沈知忆进去。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天魔王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禁挑了挑眉，“怎么了么？”
“你长大了。”沈知忆真心感慨，心头有些火热，又被她生压下去，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真好。”
真好？哪方面的好？因为她强大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楚烟岚拢了拢浴衣，直觉的没有追问。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恍恍惚惚，依稀抓住了些什么，分明是明朗的，却又被她遮蔽起来。还不是时候，楚烟岚想。
远远不够。她太弱了。
她说过，她会保护沈知忆。……起码，等到她能够保护沈知忆的时候吧。而且，沈知忆不一定有别的心思。
楚烟岚冷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
她又想到江道生，这姑娘有点可疑。虽说是她上赶着救的人家，但这姑娘得知她们身份却执意跟着？为什么，有什么可图的？她说为了道义，为了还她哥一个道义，难道跟着她们就能达成？最重要的是……这姑娘不是她的追随者。
楚烟岚没有获得任何积分！
大概是有点郁闷吧。但那姑娘挺直背固执地一字一顿的道义，令楚烟岚有些动容。
——她的爷爷，那个倔强的小老头，也是这般固执。
不然……楚家也不会就那么落寞，被轻而易举的灭了族，又那么轻巧的遮掩过去。
太直太固执，太过坚持太过清高，是不被那些世家喜欢的。
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啊，小家族要是不依附那些大家族，从不献礼示好，怎么可能长久。
能够在浊世一直清高骄傲，永不屈服的人，要么是天赋绝伦实力佼佼，要么位高权重家出豪门，再要么……就是有人护着吧？
不然，再直的剑，也会有被折断的一天。
楚烟岚有些悲哀地想。
“怎么了？不开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沈知忆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就那么拉起楚烟岚一把抱紧怀里。
“……没什么。”楚烟岚说，“只是，我想更强一点。”
能够不被人左右，能够自由地抉择，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世上颇多不平事，吾心难忍意难平。
“会的，我信你。”沈知忆抱着怀里的姑娘，第一次见楚烟岚她瘦得像只小猴子，皮包骨的，完全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分明就吊着一口气了。浑身伤疤，新旧交替，可怜得很。——看不出半点如今的影子。
沈知忆本质上是瞧不起人类的，不就是能够契约法典吗？有什么厉害的。那些纯粹的武者，修到先天屈指可数。可见召唤大陆那帮人没了法典一无是处。
但她喜欢楚烟岚的那股劲。
沈知忆神情柔和下来，看着楚烟岚一步步长大，是很奇妙的事情。魔族与人族寿命不同，天魔宫那些看起来与她一般大的魅魔都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时间悠久。但短短几年，看着楚烟岚从那个瘦弱的小猴子就这么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姑娘，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变化太大了。但她一直在，一直看着，居然没有察觉出来，现在稍稍回想，居然吓了一跳。
“我也想更强。”沈知忆低声道，“独一无二的王者，我想成神。”
“今天……我很开心。”
楚烟岚有些意外，脑袋动了动，就被沈知忆再次按进怀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楚烟岚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那么矮，不然被一巴掌摁进沈知忆胸间，被憋得喘不过气，还不知会多尴尬。
“你相信我，我很开心。你说的那些话，我很开心。”沈知忆声音平稳，有些轻巧，似乎是带着笑的，“遇到你，挺好的。”
楚烟岚噎住了，好？一点都不好。没有她，沈知忆是魔渊一霸，可以再次晋级黄阶，攻上下天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直到成神。她不会遇见方顽，不会被重伤，不会遇到任何揪心事。
分明，一点也不好。楚烟岚埋在沈知忆怀里，一肚子反驳，却张不开那个嘴。
“我也觉着。遇见你，很好。”声音略微沙哑，楚烟岚闷闷道。
“这个世界上，我活着一天，便不会有第二个天魔王。”沈知忆说，“所以，没有人会比我更美，比我更妩媚更厉害，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拥有所有魔族的能力。我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你的……”
“……守护者。”停顿一下，沈知忆补充了三个字。
“我会一直陪着你。”
“晚安，早点睡吧。”沈知忆放开手，拉着楚烟岚躺倒在床，侧身将手搭在楚烟岚腰间，在楚烟岚欲言又止的注视下，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楚烟岚耳尖烫到耳根，她闭眼使自己冷静下来，有些懊恼自己的没出息，过了许久，“晚安。”
黑暗中，沈知忆唇角就那么上扬，眼底是藏不住笑意。她忍住将楚烟岚整个死死锢进怀里的冲动，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装作已经熟睡。
——晚安，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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