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进来的时候，班上大部分学生都在兴高采烈地聊着过年时的各种有意思的事情，说得手舞足蹈的，并没有注意到谁谁谁又到了。
只是在他穿过过道走到座位上坐着的时候，正在和前桌聊得正嗨的同桌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下意识地抬眼瞟了一眼，然后——
“握草——！你特么是哪个！？”
魏衍的同桌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体育委员，又高又壮又黑，肺活量十足，平时说话的声音都跟牛似的，此刻发自肺腑的一声呐喊，吸引了周围大众的目光，纷纷投向他这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让牛鹏飞如此震惊。
“握草——你……”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女生，她是班上的女体育委员苏彩虹，虽然名字感觉柔柔弱弱玛丽苏，但实际上是个大大咧咧性格爽朗的姑娘，晒得黑皮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各种体育运动，和男生女生都玩得来，人缘很好。
此刻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整个人都快要趴在魏衍桌子上了，浓黑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魏衍！你是魏衍吧？”
魏衍轻轻一笑：“怎么了？难道过了年就不认识我了？我寻思着我过年也没吃胖呀？”
“吸——”牛鹏飞也回过神来，他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往魏衍肩膀上拍，“这哪里是吃胖没吃胖的问题啊！你这形象改变得也太彻底了吧！”
不是他说，以前魏衍那头稻草一般的头发实在是太扎眼了，虽然他们班上也都是学习不好的学生吧，但是学习不好不代表不学好啊？魏衍以前逃课和校外人员混日子，他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也和他深交不多，也就是牛鹏飞和他是同桌，平时聊得多些。
苏彩虹哈哈笑道：“本来魏衍你就是咱们班的班草，这下出去说不定咱们学校的校草也可以做一做了！”之前魏衍是校草之一，但现在嘛，苏彩虹觉得魏衍独占鳌头也可以嘛！
魏衍故作自恋地摸了摸自己并没有刘海儿的寸头：“不过是换了个发型而已，我还是以前那样帅。”
魏衍的这一举动让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总觉得这个魏衍一个寒假不见，似乎变得亲近一些了？
正当大家气氛欢乐的时候，学习委员推着眼镜来了：“交作业交作业了哈！各科课代表赶紧收作业了！等会儿十几分钟老班要来讲话了。”
听到交作业，众人做鸟兽散——虽然他们是学渣，但还是本能地对“作业”二字头皮发麻。
“我昨晚上赶到凌晨三点才睡！你看我这黑眼圈！”牛鹏飞指着自己的脸，可惜他皮肤太黑，那点儿黑眼圈根本就看不出来，“不过还好发的都是报纸题，答案都在下一期，最后一期没有答案，但是可以上网查，也能填个七七八八，就是语文太南了，就算那些作文摘抄的可以在网上查，还是得自己一字一句地写下来，我手都写酸了，比打篮球还累！”
牛鹏飞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书桌里掏出几乎是崭新（毕竟是直接抄答案，一张卷子也就摸了个十来分钟）的试卷和报纸题，唉声叹气地扔到桌子上，那好多需要步骤的解答题完全就是随便写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公式上去，然后按照最后一步填了个正确答案：“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抠得很，答案全都夹在报纸中间的缝缝那儿，好多解答题只写个数字答案，步骤全都是‘略’！”
牛鹏飞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看向魏衍，以寻求“难兄难弟”的支持，谁知道他脑袋一转，便看到魏衍桌子上那整整齐齐的几沓试卷报纸，尤其是那物理试卷和数学试卷，上面工工整整且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让他吃了一惊：“魏衍，你从哪儿抄来的步骤？这么详细！”
经历过高中三年的理科生都知道，面对物理和数学这种学科大题的时候，一旦没有思路，那是只能写个“解”字的痛苦。
牛鹏飞以为自己已经够“牛皮”了，毕竟他还是对那些省略了解题步骤的大题还是糊弄了两个公式上去，但是魏衍这起码十来行并且还带图解的……
正在这时，他们班主任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拿着教鞭快步走了进来：“咳，各科代表三分钟之内赶紧把作业收齐交到任课老师办公室去，我在这里先抓紧时间说几件事……”
※※※
班主任说的事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那几样，比如假期结束了，该收心了；马上高三下学期了，还是努力拼搏一把，虽然他们比不上那些优等生，但是努力一下能比之前变得更好一点，能让未来的人生变得更顺畅一些，只是辛苦几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不努力一下云云，以及最后扔下的一个炸弹——
为了检查一下大家在假期中的复习情况以及这最后一学期的复习偏重，要举行本学期第一次联考，时间从今天晚自习的时候开始，按照高考的科目安排语文、理数、英语、理综四科，明天下午考完。
并且，考完之后会按照成绩排名分班。
至于考试的科目安排以及考号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会张贴出来。
消息一出，哪怕魏衍这个班里都是学渣们，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将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反复做了。至于班主任说的是按照成绩排名分班的事情，他们完全没有在意。
一来，考试成绩会有波动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名次上升得特别明显，或者连续几次都下降明显，比如好几百名的那种，老师们也不会同意让班级人员结构变化的；
二来，他们本来就是倒数排名的班级了，他们班的学生的成绩“稳定”得很，占据了年级末尾榜单，再分班，能分到哪里去？也就是在中间层次的班级，还得是中上游的那种才可能会被鼓起干劲儿吧。
但也有那么几个在听完了班主任的话之后眼中迸发出亮光——虽然说都到这个时候了，基本上大家的成绩也都稳定个八、九不离十了，但上千人的学生中，总有那么一小撮异军突起的，如果他们能抓住这次机会，得到更好的老师教导，或许高考会让他们的人生更不一样呢？
魏衍就是这一小撮中的一员，而且比起这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同学，他对自己是充满了信心。
然后班主任说完就让魏衍跟着他去去了一趟办公室。
※※※
班主任姓董，叫董明伟。
是个喜欢抽烟喝酒、偶尔会爆粗口，但是真心对学生们好的中年男性。
有传闻说董明伟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过社会的，但是后来“改邪归正”去考了师范，本来原本是初中语文老师，但是中途跑偏到数学，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初中老师升级到高中老师，也是个很励志的人物。
至于这个传闻有多少可信度，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至少魏衍从班主任的面相看出来，别说是混社会了，他根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老好人，只可惜那眉毛和光头让他看上去自带凶悍之气，所以普通人光凭第一印象以为他是个大佬，并且编排了不少故事。
班主任不知道魏衍心里在想什么，他看着老老实实跟着自己进来办公室的魏衍，先是呷了一口浓茶，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咳，今天我找你来，是听说你寒假的时候受伤住院了？现在伤势恢复了哇？”
身为班主任，董明伟自然知道魏衍的情况，这么久了，对他的事儿也有所耳闻。
单亲家庭，家里经济还比较困难，这样出身的孩子的确是比较难，虽然说有所谓的助学资金，但实际上那个资金本来就是一种奖励，都是给贫困但是学习成绩好的人用的，毕竟人家给钱的也希望会有回报——不一定是回报给他们公司，也可以回报社会嘛！
而且，魏衍这样的家境及时还不算对他们学校中最困难的，所以董明伟也只是照以往一样例行谈话，并没打算收到什么效果。
说实话，他也挺头疼的，魏衍平时为人孤僻，又倔，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照此下去，大学考不上是肯定的，在外面混着也只有吃亏的份。但是现在看到他一改往日不修边幅的模样，变得清清爽爽，董明伟觉得，对方也许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魏衍点点头，道：“董老师，寒假的时候受伤的事情是我的责任，不过我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
这突如去来的良好的认错的态度让董明伟还有一点儿……措手不及。
这真的是魏衍？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不过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件好事，他也不必花大量的口舌去教育他了——他也是听说魏衍受伤里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和那些不良青年混。
于是董明伟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对的，老师希望你能想清楚，现阶段你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魏衍一脸任打任骂，乖乖听训的模样：“嗯，我知道的，我要好好学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而且，我还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学习，再也不逃课厌学，考个好大学，回报我爸和你的关心！”
魏衍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董明伟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今天的魏衍乖的不像话，不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油盐不进，也不像是一言不合就激情开怼，说实话，他还真不习惯：“那个，你知道好好学习就可以了，”至于考上好大学，董明伟想了想魏衍的成绩，如果真的浪子回头的话，再复读一年也许可以考个二本，但是今年嘛，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他身为班主任自然不会打消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因此象征性地鼓励了两句，便挥挥手：“行吧，知道就好，先去上课吧，你……”
“你这个杀千刀的啊！你在学校里学的是什么！？学会偷钱了啊你！”突然响起的刺耳骂声打断了董明伟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查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了，然后尖利的女声犹如炸了锅一般：“董老师！董老师你能不能退钱！”
一个人影踉跄着往魏衍这儿倒过来，魏衍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然后差点条件反射地推开去——怎么这么浓厚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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