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师兄？”
高大的身影遮住阳光，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下，宋鸾微仰着头揉了揉眼，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厉无涯低低“嗯”了声，眸光轻轻闪动。
明眉皓齿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蒙着水雾的黑眸透着迷茫，像只一头撞在树上的晕兔子，淡淡的酒香染着醉意，熏得人心头发软发酥。
瞧着香香软软的，抱起来肯定手感很好。
无厘头的念头一闪而过，厉无涯面上依旧冷峻自持，淡声道：“喝酒了？”
“闻了师祖的百花玉露酒。”宋鸾别扭的瘪了瘪嘴，三千年的灵酒确实劲道大，可闻一闻就醉这种事情，还是挺丢人的。
尤其还是在厉无涯面前。
在她眼中，厉无涯和旁人是不同的，她对厉无涯戒备不假，可同样有些信任依赖。
“唐前辈？”
稍一怔愣，厉无涯就反应过来。老魏调查过宋鸾，这关系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些没想到而已。半年来，也没见唐如风有动静，不少人都以为宋景山人死如灯灭，唐如风不会管顾他的女儿了。
他和老魏原本也是这想法，现下看来倒是都想岔了。
宋鸾听到了厉无涯的话，她晃了晃脑袋让思绪清晰些，弯唇笑道：“是唐师祖，厉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厉无涯按耐住揉小姑娘脑袋的冲动，掩在袖间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语气轻描淡写。
其实是刚刚，他一入道院，就来找宋鸾了。
他这次前往上古战场，并没有找到五行元灵，不过好歹得到了线索，也算不虚此行。他得到的线索，在妖族腹地的妖神谷，对于人族而言，危险程度更甚于上古战场，就算他如今元婴后期的修为，也没有绝对把握。
从上古战场回返，原本是想安排相关事宜后，就直接出发前往妖族，可路途中他接到了老魏的传讯，得知年考试炼发生了变故。虽然知道宋鸾平安无事，可还是滋生了想要看看小姑娘的心思。
修为到他这种地步，自然不会为难自己，因而一入道院就直奔宋鸾。
不曾想，看到了个小醉鬼。
想到这里，厉无涯眼中闪过浅淡的笑意，他望着笑得傻呼呼的小姑娘，干咳了声道：“吸入体内的酒气需要炼化，这里离下院远，不如先去无涯岛修炼。”
宋鸾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有厉无涯带着，两人一个瞬移，就到了无涯岛上。
宋鸾进了小院子修炼，厉无涯在外头驻足了会，才往岛深处走去。
老魏早早就候着了，见到厉无涯到来，行了一礼后，就说起这次年考试炼的事。
“道院明面上，将这场变故的凶手，按在了红九姥姥身上，可老奴从那几个棋子口中，得知此事怕另有猫腻。妖兽会疯狂，倒更像是被人为刺激了。”
厉无涯靠坐在木椅上，听着老魏的话沉思，右手轻点着桌面，片刻后道：“又是百年过去，三年后就是天机榜序列大赛，争夺人、妖两族百年气运归属，道院此举是趁机而为，从红九姥姥下手，引同仇共讫的同时，也减去一个大敌。”
“这次年考试炼，选择了蛮荒秘境，其实早该预料到。”厉无涯双眸微眯，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道院那些老家伙的用意。
有多少本事知多少事，放在修仙界更是如此。道院下院的弟子，对妖族怕是都了解无多，唯有到了金丹境界，才能知道更多这个修仙界的秘密。
蛮荒秘境，并非独属于道院，道院占据的部分区域，被称为外围。而所谓的内围，则包括未被探索出的区域，和妖族占据的区域。
道院这次会选择蛮荒秘境，本就是想要搞出点冲突，红九姥姥自己撞上门来不说，还恰到好处的发生了这种变故，道院这次的谋算是相当成功。
就是可惜了那些葬身妖兽之口的弟子。
厉无涯神色淡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过些时日，我去妖神谷碰碰运气，若还是无功而返，就等天机榜之后再做打算。”
他原本想立马就前往，但想到宋鸾，便悄悄改了主意。
老魏听到这话，满是褶皱的脸越发皱成一团，他偷偷瞧了厉无涯一眼，神色犹豫了片刻，道：“少主，老奴近段时日遍翻古籍，得知了一门秘术。”
厉无涯眸光淡淡的扫了过去。
老魏心头莫名发紧，他垂下眼眸，继续道：“这门秘术，可以让宋小姐即使失去金丹，也不会即刻丧命，只是会变成普通凡人，身体稍虚弱些。”
话音未落，老魏已经察觉到屋内威压渐重，他屏息抬眼直视厉无涯，看到了一双满是寒意的眼眸，但还是颤着唇道：“少主若对宋小姐有意，与她做一世夫妻未尝不可。”
“夺了她金丹，还想和她做一世夫妻？”厉无涯低笑，笑声落在老魏耳中，莫名渗人。
老魏整个人一颤，硬着头皮继续道：“九幽有黄泉水，可令人忘却前尘往事。”
厉无涯低低又笑了声。
见他没有反驳，老魏心中希望顿生，再接再厉道：“金、水、火、土天灵根的修士，早在十几年前就寻到，如今木灵根的修士也在眼皮子底下，比起虚无缥缈的五行元灵，无疑是此秘术更为妥当，还请少主三思啊！”
“此事我自有计较。”
若是旁人在再三触他霉头，厉无涯定然不吝于手段，可老魏与他生死相依，护他从微末走到如今，早已不是寻常的主仆关系。轻叹了声，厉无涯半阖上眼，冷声道：“十四年后，若依旧无法寻到五行元灵，便依你的法子。此事，你日后不要再提。”
十四年。
厉无涯的寿元还剩下十五年，老魏明白他是想搏一搏，若是不能成功，便用最后一年的寿元，行下下之策。
“少主心中有数，老奴就放心了。”听到厉无涯松口，老魏长长松了口气，他就怕少主被感情迷了心，为了一个宋小姐，断了自己的路。如今来看，显然自家少主还是清醒的。
“老奴先行告退。”
老魏行了一礼退出屋子，厉无涯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他知道老魏的顾忌，只是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老魏完全是在瞎操心。他固然对小姑娘有着非同寻常的好感，但这好感怎能动摇得了他的道心，情爱永远只是修行路上的调剂品。
被人惦记的宋鸾，此刻半点不曾察觉未来的危机，她足足花费了五天五夜时间，才将体内的酒气转化为自己的修为。
收功起身，推开屋门的瞬间，满目苍茫的白。
下雪了。
无涯岛的护岛大阵没有干扰这冬日的景色，大朵大朵的雪花染着微弱的灵气纷纷扬扬，清冽的风卷着雪花迎面而来，落到脸上、手上传来凉丝丝的触感。
宋鸾脚步轻快的走入院子，脚踏在一尘不染的积雪上，压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她饶有趣味的走出一个圆，刚想再走出一个等边三角形，就看到了不远处撑着伞的厉无涯。
伞其貌不扬，瞧着很没逼格，但不是寻常的伞。
四十九根蛟龙骨为伞架，苍灰色夔牛皮为伞面，这把上古弥罗伞，和尚宛的上古射日弓，都是上古之战中声名鹊起的道器。
厉无涯手中有道器，宋鸾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瞧着对方拿弥罗伞遮雪，难免觉得暴殄天物。
什么叫无形装逼，这就叫无形装逼！
宋鸾心里哔哔了两句，面上却露出个大大的笑，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厉师兄。”
“修为精进了。”厉无涯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抓过宋鸾的手腕，然后将手中的伞塞了过去，道：“雪很大，伞给你。”
伞给你？
宋鸾整个人愣住，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敢动弹。
她想抓住这位厉师兄的肩膀，重重的摇他几下，大吼一句：“大兄弟，你认真的吗？！”这可是弥罗伞，而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她哪里敢拿。
“愣着做什么？”掌心传来小姑娘手腕的温度，还有一下一下跳动的脉搏，厉无涯沉浸于这种奇妙的触感，但瞧着小姑娘傻傻的发呆，还是缓声问了句。
宋鸾木然着脸，好悬才没让自己表情扭曲，她定了定心神，严肃道：“厉师兄，我认得这伞，这是上古道器。”
这是上古道器，整个修仙界都屈指可数的上古道器！
所以，你在想啥？
给她，不怕她到时候拿了跑路？
“我知道。”厉无涯点点头，望着宋鸾的眸光平静深沉，他勾唇低低笑了声，道：“这确实是上古弥罗伞，但是失去了器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不起。”
宋鸾：“……”就算失去了器灵，那也是上古道器，四十九根蛟龙骨和夔牛皮摆在这里，难道是假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厉无涯敢给，她可不敢收啊！
小姑娘的拒绝之意，就算竭力在隐藏，厉无涯依旧看得透彻。
暗暗失笑，厉无涯捏了捏小姑娘不肯握住伞柄的手指，沉声道：“不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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